周知野失憶了。
醒來後記得所有人,唯獨把我忘了。
他拉著主治醫生的手一個勁喊老婆。
為了幫他找回憶,我忍受著他和別人卿卿我我。
直到我在醫院聽到他和朋友的對話。
「沒辦法,我現在一碰她,就覺得有點髒……」
「也是,嫂子畢竟在賊窩裡待了整整一周,才回來沒多久又懷孕了,要說清清白白,也讓人很難相信。」
後來,我隨了他的願。
搬出婚房,打掉孩子,籤好離婚協議書,離得遠遠的。
他卻慌了。
01
我站在病房外,握著門把的手漸漸收緊。
原來周知野根本就沒失憶,隻是因為嫌我髒,不想碰我,才自導自演出這樣一場大戲,「惡心」兩個字從他嘴裡說出來,如同一把鋒利的刀,狠狠扎進我的胸口。
鮮血淋漓。
「那嫂子肚子裡的孩子呢,你打算怎麼辦?」
周知野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孩子我們以後還會有,這個不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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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捂著嘴,隻覺得惡心得想吐。
他既然認為我不幹淨,肯定也覺得這個孩子不是他的。
說來很巧,周知野失憶那天,我剛好檢查出確認懷孕。
但是他為了護我,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下,磕到了腦袋。
病房裡,一個婉轉悅耳的聲音響起,「這回知野哥你可得好好感謝我,我不僅替你想出這麼一個好辦法,還犧牲了自己的名譽扮演你老婆。」
說話正是周知野失憶後主治醫生,穆清清。
周知野醒來後唯獨忘了我,拉著穆清清的手一個勁叫老婆。
穆清清對周知野的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從前因為我,他總是距她千裡之外。
現在我和她的身份反倒調換過來了。
隻聽周知野笑了一下,語氣裡滿含寵溺。
「說吧,想要什麼?」
「明天我休息,你陪我去海洋館看海豚。」
周知野沒有立刻回答,遲疑了兩秒。
但也僅僅是兩秒。
「好,我陪你去。」
說不清是悲傷更多,還是失望更多。
我的心一點點墜了下去。
明天是我和周知野結婚五周年的紀念日。
從前,他總是不厭其煩地記得每一個紀念日,親手給我準備驚喜。
大到結婚紀念日,小到我們第一次約會的紀念日。
我心疼他工作忙,就說其實不用浪費時間做這些。
他就很認真地反駁我,「這才不是浪費時間的事情。
「若若,以後的每一個紀念日,我都會陪你過。」
你看。
誓言猶在耳。
02
我把手裡的花丟進一旁的垃圾桶,轉身離開了醫院。
出了門卻不知道該往哪兒走。
自從和周知野一起被接到周家,我就沒有家了。
我在公園找了個椅子坐下,捂住臉。
卻不敢哭出聲。
那時周知野說,以後有他在的地方就是家,現在這個家也不屬於我了。
周知野是周老太爺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我爸媽和他母親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所以他母親去世後他就被我爸媽收養了。
直到八歲那年,我爸媽在一場意外中喪生。
周家找了過來,將我和周知野一起帶回了周家。
按年齡周知野在周家排行第三,上面還有兩個哥哥。
這樣的身份,在周老太爺去世後,周知野是無論如何也沒有資格執掌周氏的。
所以他上位的這一路可以稱得上是血雨腥風,得罪了太多人。
兩個月前,我被一群漏網之魚綁架。
作為周知野身邊最親近的人,我成了他們威脅他最好的籌碼。
他們清楚周知野狠辣獨斷,睚眦必報的性格,所以把我帶到了一個絕對不會有人找到的偏遠村莊。
然後獅子大開口地向周知野要了很大一筆錢,那時周知野才執掌周氏不久,一時間也很難籌到這麼大一筆錢。
綁匪也不敢撕票,兩方一直僵持了很久。
直到一周後,我獨自從那個地方逃了出來。
我走了很久很久。
周知野找到我的時候,我髒得不成樣子,身上全是瘀青傷痕。
有逃出來的路上摔的,也有我自己用刀劃的。
見到周知野那一刻,我再也堅持不住,直直倒進了他懷裡。
再次醒來,周知野就坐在我的病床邊,一錯不錯地盯著我。
他的眼下全是烏青,一看就是很久沒有好好休息過了。
「阿野。」
我喊他,聲音都是啞的。
他上前將我擁入懷中,心疼得眼眶都紅了,淚水一滴滴落入我的脖頸,哭得像個孩子。
曾經這樣愛我的人,現在卻隻覺得我髒。
似乎比起相愛的萬難,不愛隻需要一瞬。
03
這時,包裡的手機突然響了。
我取出手機,看著屏幕上的「老公」兩個字,心裡一陣刺痛。
我遲遲沒有接通,電話就一直堅持不懈地響著。
這還是周知野失憶以來,第一次主動給我打電話。
我心中一嘆,接通了電話。
「唐若,抱歉啊,我明天不能陪你去遊樂園了。」
他有些抱歉地說。
遊樂園是周知野向我求婚的地方,我原本打算帶他重遊一遍,看能不能讓他想起什麼。
現在看來,倒顯得我無比可笑。
我抹了把眼角的淚,無所謂道:「沒事,反正也不是什麼重要的地方。」
周知野松了口氣,語氣也變得溫柔起來。
「那我改天再陪你去,我這兩天,好像想起了一些從前的事。」
這是打一巴掌,再給個棗。
如果不是今天聽到他們的對話,我肯定會為這句話感到開心。
但我隻是淡淡道:「無所謂,找不回來也沒事。」
「可是……」
我閉了閉眼,不想再聽他的謊言。
「沒事掛了。」
04
我揉了揉有些麻木的雙腿,起身回家。
家裡沒人,燈也沒開。
公寓是我和周知野婚前買的,不是很大卻布置得很溫馨。
曾經是我和周知野兩個人的小家。
但他失憶後,就住到了周家老宅,很少過來。
到家後我隨便給自己煮了點東西吃,就上床了。
翻來覆去睡不著,拿起手機。
看到穆清清十分鍾前發了條朋友圈。
配文是:喜歡這個人七年了,想把自己幹幹淨淨給他。
配圖則是一張周知野側著臉的背影照。
下方周知野點了個贊。
是贊那句喜歡,還是幹幹淨淨呢?
周知野又是什麼時候嫌我髒了呢?
我被救回來時,渾身瘦得隻剩皮包骨,嚴重營養不良。
周知野特意從周家老宅找了兩個佣人過來照顧我。
出院那天周知野沒去公司,親自送我回的家。
到家門口時聽到一陣議論聲傳來。
「聽說夫人可是被帶到山裡整整一周,被找到時渾身都是那啥的痕跡。」
「就是,你說她長得這麼好看,哪個男人看了不心動,說不定早就被糟蹋了。」
我腳步一頓,被釘在了原地。
這些天我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了。
周知野擁著我的手緊了緊,提腳一腳將門踹開,兩個佣人一下噤了聲。
「誰找的人,立刻拉出去。
「以後周氏的產業,不準這兩個人踏足半步。」
這句話就相當於阻斷了她們的生路,兩人撲通一下跪在地上求饒。
我擺擺手示意不必如此,周知野沒再計較。
人都離開後,周知野的臉色還是很差。
我有些討好地去拉他的手,「阿野,我……」
周知野收斂情緒,牽著我坐到沙發上,「不要多想,我相信你。」
他說相信我,但這天的晚安吻沒有了。
那之後,周知野還是一如既往地對我好,隻是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他說公司事情多,我信了,也不像從前那樣愛粘著我,我回來兩個月,我們一次都沒有親熱過,他隻說我身體不好,不舍得,我也信了。
原來這些不是愛的表現,而是不愛的痕跡。
05
一夜未得好眠。
第二天一早,我打電話給上司請了假。
又聯系了閨蜜林萊陪我去醫院。
林萊是自由職業,我一個電話就趕了過來。
來了醫院才知道我是要做人流。
急得要命。
「為什麼呀,你不是一直很想要個孩子嗎?」
結婚五年,因為和周家的鬥爭,我和周知野一直沒要孩子。
「是不是周知野失憶的事,我現在就去找他,難道因為他一個狗屁的失憶就能不負責任了。」
我把昨天的事大概給林萊說了,她聽完瞬間暴起。
「靠,周知野這個傻叉,他這是出軌。
「要不是因為什麼狗屁周氏,你能被綁嗎?」
林萊說著有些哽咽,「你手腕上那麼長一道疤,都是為他受的。」
如那些議論所說,那些人不是沒起過歹念。
我早想過可能會有這麼一天,在他們撲過來時,用悄悄藏起來的刀片割了手腕。
我用了全力,頓時血流如注。
他們怕我死了什麼也得不到,給我止了血,也不敢再動歪念。
回來後,我怕周知野傷心愧疚,沒有把這件事告訴過他。
而他竟也沒發現。
我抱抱她,「好了好了,別難過了。」
做完手術,又在醫院待了兩個小時。
林萊去打車,我就在門口等她。
林萊沒等到,卻看到了周知野和穆清清。
兩人從遠處走過來,穆清清親密地挽著周知野的胳膊。
周知野語氣熟稔,帶著絲無奈。
「都說了路邊的野貓不能隨便摸,被撓了吧。」
穆清清嬌笑一聲,湊近周知野耳畔。
「野貓不能摸,那野花能採嗎?」
周知野但笑不語。
也挺可笑的,自己的丈夫在自己面前和別的女人調情。
06
兩人走近,穆清清率先看到了我。
她故作驚訝道:「呀,嫂子,你怎麼會在這裡?」
她叫我嫂子,手卻心安理得地挽著周知野的胳膊。
我看一眼他們挽著的手,笑道:「要不是你這聲嫂子,我還以為你忘了你哥是有婦之夫了。」
「知野哥這不是失憶忘記你了嗎,一心把我當成他女朋友,我也是為了早點幫他找回回憶。」
我似笑非笑,望向周知野,「是嗎?」
周知野臉上閃過一瞬間慌張,微微抽了下手沒抽動。
我打開攝像機,開始對著兩人拍照。
「你幹什麼?」
穆清清的尖叫聲瞬間吸引來了一片目光。
她臉上瞬間掛不住,訕訕地松了手。
「嫂子,你這是做什麼?」
周知野臉上也帶了點慍色。
「唐若,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收起手機,「沒什麼,就是給你們拍張照留點紀念,免得你恢復記憶之後沒這個機會。」
說完我打算繞開兩人離開。
錯身而過時被周知野一把抓住,硬帶著我往車旁走。
手表扣壓在傷疤上,生疼。
剛做完流產的身體還很虛弱,我掙脫不開。
隻好喊他。
「周知野,你弄疼我了。」
從前的周知野,總是聽不得我說疼。
但他現在隻是拉著我悶聲往前走,到了拐角的一個角落。
周知野放開我的手,眉毛一擰,帶著些不耐煩。
「我不是說改天再陪你去嗎,你為什麼還要跟過來?」
穆清清也跟了上來,她怪叫一聲。
「嫂子,這是我的錯,我知道知野哥答應要陪你去遊樂園找回憶,但是今天是我生日,他看我可憐才答應陪我的。」
我想我此時的表情一定無語至極。
「怎麼,這條路還是這家醫院,刻了你周知野和穆清清的大名,隻能你們走,我不能走。」
周知野被我懟得啞口無言。
他周氏的產業雖然多,但這是所公立醫院。
聞言穆清清立刻擺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樣子。
「嫂子,這你也不能怪知野哥多想,畢竟他失憶這段時間,可不就是他走哪兒你跟到哪兒嘛。」
她說的沒錯,周知野失憶後,對我完全像是陌生人,我隻能多出現在他面前,找機會帶他去我們以前走過的地方。企圖讓他想起我。
現在想想,也確實讓人心煩。
他為了躲我連失憶這種辦法都想出來了,我還硬往他面前湊。
我認同地點點頭,語氣平靜,「放心,以前是腦子不清楚,以後不會了。」
兩人似乎都沒想到我會是這樣的反應,一時無言。
周知野猛然注意到我手上的袋子,「你來醫院幹什麼?」
我還沒說什麼,穆清清就委屈道。
「嫂子,你不會是又去問知野哥的病情了吧,記憶的恢復是急不得的,還是說你信不過我?」
這兩人還真是絕配,一個演技絕佳,一個想象力豐富,都能去拍一部狗血電視劇了。
我吐出一口氣,有些不耐煩。
事實告訴我們,人不能犯賤,不然就會被人逮住小辮子一直嘲諷。
我拿出袋子裡的一瓶胃藥,那是之前順手開的。
「看清楚,我來醫院就是單純看個病,和你沒半毛錢。」
看清我手裡的藥,周知野有些急切。
「你胃病又犯了,你……」
「咳。」
穆清清故意咳了一聲,打斷周知野的話。
我和周知野剛到周家的時候,因為他私生子的身份,我們在周家的處境很不好。
除了每天要幹各種髒活累活,有時候甚至吃不飽。
那時候周知野個子蹿得猛,我就悄悄把自己的那份分一半給他,時間長了就落下了胃病。
後來日子好過了,周知野就格外注意給我養胃。
我們結婚後,他隻要一有時間,就會親自下廚給我做飯。
而他現在「失憶」了,所以對這些事自然應該是一無所知的。
我也假裝沒聽出他話裡的漏洞,不在意地重新把藥裝回袋子裡。
「好了,二位還有什麼疑問嗎,沒有的話請不要擋路。」
曾經無微不至的人,現在卻連一句關心也不給了。
07
在家休息了兩天,我就回公司上班了。
同事正好有房子出租,我就租了下來。
雖說周知野也不會過來,但我不想待在這個曾經充滿回憶的地方。
還有一些衣服沒拿完,這天下班後我回了一趟公寓。
打開門卻發現燈是開著的。
幾天不見的周知野正坐在沙發上。
「你回來了?」
我嗯一聲,換了鞋進屋。
「你怎麼在這兒?」
「這是我的家,我在這不是很正常的嗎?」
事到如今,他周知野竟然還能想起來這是他的家。
「我還以為你不記得這裡是你的家了?
「不過也對,當初這個房子你也付了一半的錢,你想來也沒人能說什麼。」
當初買這個房子的時候,我堅持付了一半錢,隻不過後來房產證上隻寫了我一個人的名字。
周知野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不自在。
「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沒說什麼,回房間把剩下的衣服都收好裝進帶來的箱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