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姐文採絕倫,是京城有名的才女。
人人都喜歡她,貶低我。
直到有天,我發現她是個穿越女,所有的詩詞全是抄襲的。
呵呵,難道你不知,靠欺騙得來的一切。
遲早都要還回去嗎?
1.
「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說愁!」
我正提著筆絞盡腦汁,一個戲謔的聲音響起,悅耳動人宛如黃鶯出谷。
眾人紛紛抬起頭來,眼前俱是一亮:
「原來是柳大小姐,怪不得隨口一句都構思精巧、言淺意深!」
有人覷了我一眼,撲哧一聲笑出來:
「可不是為賦新詞強說愁,柳大小姐這句還真是形象呢!」
我望著白紙上字斟句酌的半句詩,倏地紅了臉。
我慌忙收了筆,抬頭正看見我的庶姐柳墨塵笑吟吟望了我一眼:
「我可不敢,盧小姐這麼說豈不是要陷墨塵於不義?」
她雖這麼說,可面上卻沒有半分惶恐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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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座的小姐們竊竊私語,有幾個年紀小的好奇地問:
「這位姐姐是誰呀?剛作的那句詩還真妙呢!」
立刻有人搭腔:
「這位你們都不認識?她就是名滿京城的才女,柳相國長女柳墨塵。」
「就是那位七歲能詩,十歲對對比過束林閣夫子,出口成章的柳墨塵柳小姐嗎?」
庶姐調皮地眨眨眼,故作深沉:
「過獎了,正是在下。」
逗得那幾個小姑娘都笑了起來:
「早聽說柳大小姐才情過人,今日才知道,本人居然這麼風趣,讓人如沐春風。」
「這麼說,柳玉塵柳小姐豈不是她的妹子?」
大家都偷偷望向我,空氣有一瞬間的安靜:
「柳二小姐,好像和她姐姐並不太像……」
「哪兒比去呀,一個容貌才情名動京城,一個……平平常常一句詩都憋了那麼久……」
「噓…『
我攥緊了手中筆。
明明特意挑了這個新起的詩社,原以為沒有多少人認識庶姐,我就可以逃離她的陰影。
結果,柳墨塵還是追來了。
隻要她一出現,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會被她吸引,她的光芒會讓我瞬間失去顏色,像隻灰撲撲的小山雀。
盡管我才是柳家的嫡女。
2.
柳墨塵隻比我早出生幾個月。
因此,當七歲的她做出精彩絕倫的詩句時,越發襯得那時隻會跟在母親身後撒嬌要點心吃的我沒法看。
父親科舉出身,極重文章學問,對家中兄長幼弟要求很嚴。當他發現柳墨塵的天賦時,異常欣喜,常望著她喃喃地說:
「若墨兒是個男兒身,我柳家就有造化了……」
母親是大家閨秀,起初對此並不在意,隻囑咐我:
「女子要那麼多學問幹什麼?以後嫁人才是正理,你是嫡女,身份地位自然和她不同,何必在意?」
可後來,連她的兒子,我嫡親的兄長都站在柳墨塵一邊,她才意識到這個庶女不簡單。
柳墨塵年幼時就於人情世故上表現出與眾不同的成熟,特別會拉攏人心。
兄長九歲時,因課業沒做好被先生打手板,回家又挨了父親的責罵,一個人偷偷躲起來痛哭。
柳墨塵安慰他,並偷偷替他完成了課業,及時交了功課,在先生那裡蒙混過關。
後來父親知道此事,要打兄長板子,柳墨塵跪在兄長身邊,說主意都是她出的,要打先打她。
多年後,兄長提起這件童年趣事時,嘴角還常常噙著不由自主的笑意:
「墨兒這樣果敢,善良,聰慧的女子,世間少見。」
可她差點害得你挨板子啊!我腹誹不已。
見我不忿,兄長立刻眼露厭惡:「
「別用你們內宅女子那點小心思來揣度墨兒,你以為她像你一樣為了些脂粉頭油就起爭執?」
脂粉頭油她當然看不上,隻有我知道,她想要的東西更多。
幼時,在外為官的舅舅派人送給我兄妹一人一塊上等的美玉,父親知道後不虞:「
「怎麼沒有墨兒的?」
母親瞠目:
「這是我兄長送給自己侄兒侄女的禮物,特地尋來好久才得這兩塊,如何能給她?」
父親也知道不妥,又命母親給柳墨塵也補一塊,母親隻好從嫁妝中尋出一枚顏色上乘的玉扣贈給她。
她從母親房中出來時,我正獨自一人在院子裡玩耍,她隨手將玉扣扔到我懷裡:「
「你母親賜的這玩意兒,還是你自己留著吧!」
我那時還小,隻覺得玉扣玲瓏可愛,隻當是庶姐送給我的,便留下把玩。
後來一次家宴上,父親詢問姐姐為何不戴那枚玉扣,她淡淡地說了一句:
「那日妹妹喜歡,便拿去玩了。」
3.
父親大怒,命人去搜我的房,果然在首飾匣子裡發現了我早就玩膩的玉扣。
他不好當眾對著母親發脾氣,便一巴掌扇在我臉上:
「枉你還是嫡女,怎麼眼皮子這樣淺,你什麼好東西沒有?偏要去貪你姐姐的!」
母親撲上來護著我,直替我喊冤。
父親冷笑:
「你們母女,一個送出去,另一個就去要回來,演得一出好戲!對我話也敢陽奉陰違,何曾把我放在眼裡?」
母親聽了,幾欲昏倒,我哭著喊是姐姐給我的,不是我要的。
柳墨塵站在一旁,一言不發,一副受傷又倔強的表情。
這時兄長忽然走上前來跪倒在地,原以為他是替我辯解,可他卻說:
「妹妹刁蠻任性,母親也是被她蒙蔽了,兒子這裡替她們陪個不是,望父親息怒。」
接著他又一臉愧疚地看著柳墨塵:
「妹妹如此作為,身為兄長,我也覺羞愧,我願把自己這塊玉送給墨兒,以表歉意。」
母親驚叫出聲:
「那可是你舅父特意送你的極品玉,寓意非凡,和你妹妹的是一對,你怎可輕易送人……」
兄長臉上不屑:
「一塊玉而已,值得母親如此大驚小怪。什麼能比得過兄弟姐妹和睦更重要。」
更何況,墨兒才華品德都如此出眾……
他瞟了我一眼:
「連玉兒都戴得,墨兒如何不能?」
我和母親臉色蒼白,嫡庶本就有別,可兄長如今卻明晃晃地譏諷我不如柳墨塵。
在父親欣慰的目光中,兄長站起身來,解下隨身的玉佩親自遞給柳墨塵。
柳墨塵望向兄長的目光中瑩光點點,偏又覷了一眼母親。
兄長看在眼裡,立刻皺眉:
「是我送與墨兒的,你收下便是,沒人敢來找你的麻煩!」
母親身子晃了晃,難以置信地看著兄長。
柳墨塵嘴角上揚,乖乖巧巧地行了禮:
「多謝兄長,多謝父親。」
父親撫掌笑道:
「這就對了嘛,墨兒受了委屈也不抱怨,城兒豁達大度有長兄風範,你們兄妹都能有如此胸襟,是我柳家之福。」
儼然把我這個嫡親的女兒排除在外。
就在父親和兄長若有若無的默許暗示中,我和柳墨塵的嫡庶之別就這樣被模糊掉了,外人稱柳墨塵為柳家大小姐,而我是二小姐。
但凡她出門見客,待人接物,都與我這個嫡女一般無二,若是母親稍有異議,第一個跳出來維護的就是兄長。
直到要議親的時候,我和柳墨塵的身份才被扒出來。
3.
十四歲時,柳墨塵已經名動京城。
她女扮男裝隨兄長出門遊玩,正遇見幾年一度束林閣為進京趕考的舉子們舉辦的詩會。
詩會人才雲集,可卻讓柳墨塵拔了頭籌,做出來的詩句連最有才的學子都驚豔不已,一舉勝過了束林閣最有聲望的夫子。
後來還有傾慕之人,特意整理了她所有的詩詞,做成一本詩集名喚《墨塵簪花集》。
眾人紛紛打聽,才知道她是柳相國長女,很多人家都動了求娶的心思。
待仔細探查過,才知道柳墨塵是庶女。
高門大戶間聯姻,最注重的就是門第和嫡庶,雖說柳墨塵才名遠揚,但隻庶出一條,就讓她難以許配真正的豪門。
據說柳墨塵把自己關在屋子裡三天誰也不見,這可急壞了父親和兄長。
父親逼著母親將柳墨塵記在她的名下,母親在她手裡吃過那麼多虧,導致夫妻母子離心,恨還恨不過來,自然不肯。
可架不住兄長日日相求,甚至以斷絕關系威逼,母親不得不含淚答應。
但庶女記成嫡女這件事,也就騙騙不知內情的普通百姓,京城中的高門,哪家不是人精,並沒有輕易被唬住。
母親出身名門,外祖家門第顯赫,舅父如今更是官至八府巡按,如果柳墨塵果真是母親撫養長大,身份也未必輸給真正的嫡女。
所以動了聯姻心思的人家都派夫人出馬,前來探聽母親的口風。
母親隻淡淡地:
「墨兒是個有主意的,並未在我眼前撫養一日。」
一句話就讓打聽的人心裡明鏡似的。
柳墨塵不僅是庶女,還與嫡母不和,娶了她就再無可能得到母親的支持。
自此之後,雖然上門提親的人還是絡繹不絕,但不是家世遜色,就是不太得寵的庶子。
兄長不知被灌了什麼迷魂湯,柳墨塵隻哀嘆了幾聲,他便跳出來替她打抱不平。
四處宣揚柳墨塵雖是庶出,但德行才華都遠勝嫡出的我,他覺得她才是自己的親妹妹。
在他有意無意的渲染中,我成了愚蠢嫉妒、刁蠻任性的大小姐。
而柳墨塵也在不經意間配合著他,隻要我在的地方,她便不遺餘力地展示自己的才能,襯託我的平庸。
從小到大,所有人稱贊她的時候,都會順便貶低我,笑我一個嫡女比不過庶姐也就罷了,還小肚雞腸。
我在柳墨塵面前幾乎自卑到塵埃裡,有她的地方,我盡量不出現。
可她卻像是故意的一樣,無論我躲到哪裡,她都會追來,將我鼓起勇氣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新關系,輕而易舉地摧毀。
就如同今日一般。
4.
我中途退出了詩社,逃也似的回到家中。
前頭來報,說侍郎府公子李逸前來拜訪父親,問我要不要去見一見。
我心中動了動。
李逸是母親為我相看好的夫婿,他母親是我母親的手帕交,也是為數不多深知我脾氣秉性的人。
那時坊間都傳我刁蠻任性,說親的人家都望而卻步,隻有李夫人透露了想要和我家結親的意思。
母親感動,柳家和李家也算門當戶對,況且李逸生得一表人才,於是便默許了。
隻等兄長和庶姐的親事定下來,兩家就會過明路。
大概李夫人也早就向李逸透露過結親的意思,柳墨塵風頭最盛的那段時間,他並沒有如同其他世家公子一般追捧過她。
因此我對李逸頗有好感。
我重新洗臉梳頭,換了一身衣服,又覺不好意思這樣直白地去見他,便沒帶丫頭悄悄去了前院,想看看能不能恰巧遇上他。
還沒拐過院門,柳墨塵的聲音猝不及防地闖進耳朵:
「還以為李公子厭惡我,每次來,都故意避開呢。」
我心中驟然生起一陣怒氣,在外面搶我的風頭就罷了,現在居然來撩撥我的未來夫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