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皇宮中最卑賤的粗使丫鬟。
冬天洗衣服洗到手指潰爛,夏天幹活幹到中暑。
與我青梅竹馬的朗哥哥,求了嫻妃娘娘將我換到了司制房。
我原以為我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
卻不想因為給嫻妃娘娘做了一件姚黃牡丹的衣裙,僭越了皇後娘娘。
因此被皇後調進她宮中百般凌辱。
翊坤宮中人人皆知,自嫻妃宮中調來的那丫鬟是人人皆可調教的。
我去求嫻妃娘娘,求她將我換回來。
「皇後娘娘的人我怎敢要?」她寬慰我,「皇後娘娘不過是想出口氣罷了,不會要你的性命的。」
後來,我被他們折磨致死。
直到我死,我才恍然大悟,嫻妃出身世家,怎會不明白姚黃牡丹是皇後才能穿的……
重來一世。
朗哥哥握著我的手,興奮道:
「微薔,嫻妃娘娘答應將你調去司制房了……」
1
「微薔,嫻妃娘娘答應將你從浣衣局調去司制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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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朗眼底滿是歡喜,激動得握著我的手搖晃。
我回過神來,看著眼前熟悉的場景。
這才意識到自己重生了。
「嫻妃娘娘素來是菩薩心腸,你去了永壽宮,定不會再受欺負了。」
看他一副信誓旦旦地保證的樣子。
想起前世我因此對他跟嫻妃感激涕零,就難免覺得有點泛惡心。
上一世,我以為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歡天喜地地搬到了浣衣房。
可我在浣衣房還沒待兩天,嫻妃便要我做一件姚黃牡丹樣式的衣服,說是為了給皇後恭壽準備的。
牡丹乃是真國色,這後宮中隻有皇後可以穿。
我以為嫻妃要我做了送給皇後。
時間緊迫,我感念嫻妃將我從浣衣局調出來,沒日沒夜地趕工。
為的就是趕制一件精美絕倫的衣服,好叫嫻妃送給皇後做壽禮。
我也算報答了嫻妃對我的恩情。
我緊趕慢趕將那件衣服做好並送去嫻妃宮中後,便實在支撐不住倒頭就睡。
我天真地想著,皇後收到這件衣服該是驚豔的模樣。
想著嫻妃會因此覺得我有用,將來的日子便會好過一些。
但我萬萬沒想到,我等到的卻是一紙罪書。
那件姚黃牡丹被嫻妃穿到了自己身上。
眾目睽睽之下,有人站出來指出她有意僭越皇後。
她卻說她不知情,並不知衣服上是什麼圖案。
繞到最後,所有的罪名都落在了我身上。
與我青梅竹馬的秦朗親自來領我去皇後宮中贖罪。
他說皇後跟嫻妃勢同水火,要我記住嫻妃對我的恩情,切莫牽扯出嫻妃。
在這宮中,我隻有他唯一一個親人,我自然是聽他的。
後來,皇後發現我的眉眼有些像嫻妃,便將我留在了翊坤宮。
她每每在嫻妃處受了氣,便借由侮辱我撒氣。
我渾身青紫,無數次虛弱地找到秦朗,求他幫幫我。
他每次都說:「再忍忍,我再想想辦法。」
我忍著,眼看著他來看我的次數越來越少。
而皇後卻下令:「在翊坤宮中,人人皆可調教微薔,除了不能傷臉之外,皆可隨意。」
我成了翊坤宮中人人都可以踩一腳的賤婢。
我快要被凌辱致死時,找到嫻妃,求她將我換回去。
她卻為難道:「皇後娘娘的人我怎敢要?」
說完,她又寬慰我:「皇後娘娘不過是想出口氣罷了,不會要你性命。」
我看著她尊榮華貴的背影,才想起來她出身世家。
她又怎可能不認識姚黃牡丹?
不知道那姚黃牡丹隻有皇後能穿?
寒天雪地裡,我悲傷得嘔出一口血。
回去後,我的身體便不行了。
可他們不僅不許我看病,也不許我偷懶不幹活。
我硬生生地洗了一天一夜的衣服。
等他們第二日發現我時,我凍得活像個雪人。
一探鼻息,才發覺早已沒了呼吸。
「微薔,趕緊收拾,今天就可以搬走了!」
我回過神來,看著秦朗。
良久,我聽見我自己道:
「好!」
2
若我在這浣衣局裡繼續待下去。
將來的下場也不過是凍死在冬天,或者熱死在夏天,又或者被那脾氣暴躁的嬤嬤折磨死。
我抬頭望著這四四方方的紅色高牆。
我在這宮牆之中不過就是一個不起眼的粗使丫鬟。
是主子們可以隨意捏死的一隻蝼蟻。
可是低賤如蝼蟻就真的該死嗎?
不,我不想死,我得為自己爭一條活路來。
……
我剛到司制房,包袱還沒放下,秦朗又開始叮囑我。
「這次你能從浣衣局出來,多虧了嫻妃娘娘,你以後在這當差,可要想著嫻妃娘娘對你的好,咱不能做忘恩負義的人。」
他這一路要我報答嫻妃的話說了不下十遍了。
我的耳朵聽得都快生繭子了。
嫻妃還未進宮時,秦朗便在嫻妃家中伺候。
我記得第一次見面時,他就說我長得像某一位故人。
那時候還欣喜地以為是他在故意取悅我。
如今才後知後覺,他當日那驚豔的眼神,分明是在透過我看另外一個人。
「微薔,在嗎?」
司制房的姑姑剛進來,嫻妃宮中的曼冬也快步擠了進來。
站在姑姑身前,搶在姑姑前面開口:
「皇後娘娘壽誕將至,嫻妃娘娘想要一件姚黃牡丹樣式的衣裳。微薔姑娘做事最為穩妥,所以還請微薔姑娘一定要趕在皇後娘娘壽誕之前趕出來。」
還不等姑姑開口,曼冬便已經將手中要縫制的料子塞給了我。
姑姑有些為難地開口:
「可我們司制房也得在皇後娘娘壽誕之前織一幅百鳥朝鳳圖出來。如今微薔姑娘頂了別人的位置,我們司制房的人也少,看能不能請嫻妃娘娘……」
姑姑的話還沒說完,便被曼冬無情打斷。
她緩步走向我:「那便看薔薇姑娘的吧!不過嫻妃娘娘這東西也要得緊。」
一旁的秦朗卻是比我還要著急,一直用手肘催促著我。
最後見我一直沒開口,竟替我答應了下來,並且還趕走了司制房的姑姑。
姑姑離開時,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眼裡對我的滔天恨意,如同鋒利的刀刃一般,叫人膽寒。
也不怪她對我有這麼大的恨意,畢竟百鳥朝鳳圖是皇上要求的。
一旦完不成,便是殺頭的重罪。
所以,上一世當我被皇後處罰時。
司制房沒有一個人肯站出來替我做證。
證明今日曼冬來時,並未說清姚黃牡丹的衣服究竟是給誰的。
嫻妃的這一招上屋抽梯果然厲害。
先是提拔我到司制房,然後又故意讓我跟司制房生出嫌隙。
斷絕了我所有的退路。
讓我在被皇後指認時,無人幫我辯解。
我看向早已跟著曼冬走遠的秦朗。
在這宮牆後院中,我也曾以為她是我可以依靠的人。
可直到我死,我才發現,除了我自己,沒有人可以幫我。
可我在這宮牆之中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奴婢。
我要如何幫我自己呢?
3
燭火晝夜不息地燃了一月。
這一月,我幾乎沒有合過眼。
將衣服送去嫻妃宮中後,回司制房的一路上整個人都是飄飄然的。
回了房,我幾乎倒頭就睡。
夢裡,我又夢到了上一世的場景。
在翊坤宮裡,嫻妃娘娘為了撇清跟我的關系,不惜打爛了我的臉。
事後,秦朗還安慰我說這都是嫻妃娘娘不得已的權宜之計。
等過段時間再求嫻妃娘娘將我要回去就好了。
我天真地信了。
所以即使在翊坤宮吃餿飯、睡地板。
我都堅信他們會伸出援手將我從翊坤宮裡救出去。
翊坤宮中皇後是主子,而我既是主子的奴婢,也是奴婢的奴婢。
但凡難以做到的,或者粗活重活,最終都會落在我頭上。
我盼望著秦朗會來救我,可等著等著他便不來看我了。
嫻妃素來不爭寵,卻在十五的日子裡彈了首《長相思》。
彈得皇上甚為滿意,竟忘了初一、十五本該是陪皇後的日子。
皇後娘娘因此揪著我的耳朵,氣得大罵:
「她不是不屑爭寵嗎?如今倒是使盡手段。看來她是不想讓你好活啊!」
我在翊坤宮原本就不太好過的生活變得越來越艱難。
呼嘯的大雪下了一夜,井口被凍住。
他們於是推我去東邊的湖裡挑水。
冰寒路滑,我差點跌進湖裡淹死。
可來來往往的人,卻當作沒看到。
我的命,仿佛早已在閻王那掛了名字。
他們都在看我何時死。
挑完水,天都已經徹底暗了下來。
她們卻又給我扔來堆積如山的未洗的衣服。
寒風肆虐,打在臉上如同凌厲的耳光。
我鼓起勇氣請求姑姑:
「天冷了,我能不能明天再洗?」
「不能!」
「姑姑,這麼冷的天我會被凍死的……」
她似乎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不甚在意道:
「凍死就凍死唄!」
說完,她便進屋掩上了門,關上了燈。
她們不給我好衣服穿,此刻四面八方的風如同貼著我的肌膚擦過去。
我連連打了好一陣的冷戰,最後也都麻木了。
天太黑了,鼻子被凍得僵住了,我甚至都沒發現水已經被我洗成了一盆血水。
第二天,他們發現自己的衣服全都變成了血紅色。
我被從床上拽下來,他們吵著要我賠。
可我不能賠,我好不容易攢下來的錢都是為了留著給我娘治病的。
我冒著拼死一搏的勇氣找到了嫻妃。
跪在她跟前,求她高抬貴手,救救我。
她撇撇嘴,看著我不以為意道:
「皇後不過是想拿你撒氣,不會要了你的命的,你且忍著。」
說完,不等我再說,她便抱著手爐,邁著尊貴的步子走遠了。
我的錢被皇後硬生生地找出來,被眾人瘋搶著瓜分。
我上前想阻攔,卻被皇後的人拽著狠狠打了一頓。
明明隻需等到今晚,就可以讓嬤嬤將錢送出去給娘親治病。
如今什麼都沒了。
我因高燒昏睡了兩日。
剛醒來,便收到了娘親病逝的消息。
我在宮中辛苦斡旋這麼久,到頭來卻是一場空。
我的身體每況愈下,皇後娘娘卻下令不許任何人為我醫治。
在他們的期盼下,我終於死在了那個冬天。
我從睡夢中驚醒,抹了抹眼角,一手的淚水。
如上一世一樣的場景竟還是發生了。
此刻秦朗正站在我面前,要抓我去翊坤宮。
說是我給嫻妃娘娘織的姚黃牡丹僭越了皇後娘娘。
4
一路上,秦朗反復叮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