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未婚夫沒空陪我試婚紗,卻有空去見他歸國的白月光。
白月光長發白裙,美得不可方物。
我的未婚夫站在她旁邊宛如佳偶天成。
她逃他追,倒是襯得我這個正牌女友像笑話。
可不就是個笑話嗎?
十年了,我才知道,我隻是陸聽川的退而求其次的那個次。
是不得已而為之的那個負累。
1
陸聽川說不陪我去試婚紗了。
聽到這個答案時,我淡定地點點頭。
然後挎起施恩的黑色大 size 包,一腳油門轟到了婚紗店。
畢竟這場婚禮從一開始就是我一個人在籌備,小到請帖印幾份大到宴席辦幾桌。
習慣,這真的是個可怕的詞。
這幾年在外人眼裡,我和陸聽川算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但隻有我知道,陸聽川已經沒有以前那麼愛我了。
結婚對於陸聽川來說,更像是為我們這麼多年的戀愛長跑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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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了這麼多年不結婚在等什麼呢?
周圍問的聲音多了,陸聽川在一個清晨抽了支煙後對我說:
「結婚吧,蔓蔓。」
語氣平常得像是說出門逛個街,盡管我們已經很久沒一起出門了。
可悲的是,我聽到時仍舊落了淚。
2
潔白的婚紗在燈光輪轉下璀璨異常,我淡定地拍照、發圖。
手機那頭的陸聽川遲遲沒傳來消息。
好友無奈地看著我,我攤了攤手,說起那個說了無數遍的理由:「他忙。」
「你就慣著他吧。」她接過頭紗替我戴上,「再忙信息也該回的。」
「婚禮不缺席就好。」
「你放心?」
「嗯。」
陸聽川這人極潔身自好,從不拈花惹草,盡管他事業越做越大,身邊卻從來沒有鶯鶯燕燕。
這也是我明知道他沒有以前愛我卻一直能堅持下去的原因。
我們之前沒有第三者。
隻是我們在一起時間太長了,長到我們習慣了彼此的存在,長到我們開始忽略彼此的感受。
這是感情中的大忌。
但已經十年了。
十年,我和陸聽川這十年的感情已經成為我生命的一部分。
就像我的影子,我舍不了。
而且十年,誰又敢保證沒有倦怠期呢?
大家不都是從轟轟烈烈走向平平淡淡的嗎?
3
我揮手示意禮服師過來定了款式,從善如流地商議後續流程。
等一切都結束時,夜幕上已經掛滿了星星。
可我的手機依舊靜悄悄的。
暗黃的燈光斜照在 E300 上,流暢的車身映射出我形單影隻的慘狀。
我眨一眨眼,上面就多了一對模糊的身影,他們經過時在櫥窗前短暫地駐足了幾秒。
那幾秒裡,我看見了剛畢業的我和陸聽川。
Yishion 的新品婚紗掛在漂亮的櫥窗裡,陸聽川攬著我的肩信誓旦旦道:「蔓蔓,我會讓你當漂亮的新娘。」
那個時候,我應該是沒想到陸聽川會不來陪我的。
但世界就是這樣,不能既要還要。
就像我不能要求十九歲滿心滿眼是我的陸聽川實現經濟自由,我也不能要求二十九歲事業有成的陸聽川一切以我為先。
十年,太久了。
我和陸聽川早就被社會擊打得褪了一層皮,我們早就不是我們了。
4
玄關處的燈亮著,男士皮鞋旁赫然放著一雙做工精巧的女士高跟鞋。
不是我的。
當然也不是陸聽川母親的,因為這雙鞋風格太年輕太靚麗。
我無端地惴惴不安起來,很奇怪。
這種情愫已經很久不在我身上出現了。
聯想到今天失聯一天的陸聽川,我不禁打了個寒噤。
像是小獸提前預知到危險而產生的悲鳴。
但我還是硬著頭皮打開了門。
卻沒想到見到了始料未及的人。
宋吟雪,我曾經最好的朋友。
長發白裙,手邊拿著一隻小巧的女生方包。
美得不可方物。
陸聽川站在她身側,身形高大,整個人的身影攏住了她,兩人親昵得宛若佳偶天成。
而我呢,挎著大包小包的食材,算得上狼狽了。
這一刻,我覺得他們才是一對,才是這間我精心裝修的房子的主人。
而我,是格格不入的外人。
五年前,宋吟雪出國深造,隨後杳無音訊。
上月邀約她回國的信件也遲遲未回復。
沒想她今天會回來,身旁還站著我的未婚夫。
我遲緩地將目光落在一旁的陸聽川身上。
他難得低垂著一雙眼,手環繞在胸前,排斥著我的存在。
頓時,一種難言的沉默在我們之間彌漫開。
我抿了抿幹涸的唇卻不知道說些什麼。
最後還是宋吟雪率先打破了僵局,她攬著我的胳膊,笑得溫柔繾綣。
「好久不見啊,蔓蔓。」
5
宋吟雪走後,我和陸聽川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我不停地劃拉著和陸聽川的對話框,從下至上,一遍又一遍,反反復復。
對話框裡一大片一大片的綠色,其中還夾雜著幾張試穿婚紗的照片,現在看來不免顯得有些可笑。
這個手機不離手的時代,陸聽川真的沒空回我嗎?
還是不想回呢?
宋吟雪說他們是機場偶遇,但陸聽川又去機場幹什麼了呢?
他如今這個身份不需要親自去接送客戶。
除非去見重要的人,而這個人是宋吟雪。
那他又是怎麼知道具體時間的呢,他們是背著我聯系上了嗎?
無數的疑問在我的心底生根發芽,它們肆無忌憚地吞噬我胸腔裡的每一口氧氣,試圖將我溺斃在猜疑裡。
我每一次呼吸都覺得沉重又艱難。
反觀陸聽川,他神色淡淡,始終沒有解釋的意思。
是不想、不願,還是不屑解釋呢?
但這些堵在我舌尖的問題,最後都化為了短短的兩個字。
算了。
算了,十年了。
我已經不年輕了。
我已經不能輕輕松松跑十公裡不喘氣,我的眼角也有了淡淡的細紋。
我已經沒有力氣再去問,再去糾纏,我怕我粉身碎骨。
所以,算了。
也隻好算了。
6
要說這十年連同我廚藝一起增長的就是我粉飾太平的能力。
我主動拋出了橄欖枝:「今天晏晏還說迎親那天要好好整你。」
陸聽川微怔,隨即坦然自若地扶上了我肩:「是嗎?那我可要好好地防她。」
「好啊。」
再之後,就是假裝無事發生地相依相偎。
這種狀況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是我默許他忘記我生日那天?
還是我輕易原諒他不能陪在生病的我身邊那天呢?
我以前好像也很愛說話,總是黏著陸聽川。
時常聽川、聽川地念叨個沒完。
那個時候陸聽川雖然會兇巴巴地讓我不要再喊,但每一次都會應。
「蘇蔓大小姐,有何指教啊?」
但現在好像沉默才是我倆的底色。
我們心照不宣地去粉飾天平,不去看早已暗自滋長的隔閡。
可不去看就會真的不存在嗎?
我不明白。
我隻覺身心俱疲。
我抬頭看向我身側這個男人,第一次動搖了要結婚的念頭。
7
婚禮前夕,宋吟雪又見了我一趟,她帶來了兩個禮盒。
她問我感覺幸福嗎?
我看向手中的鑽戒,點頭說幸福。
然後她就笑了,她用溫熱的指腹摩挲著我的臉頰,輕輕柔柔地說道:「那就選這個吧。」
藍色天鵝絨的禮盒裡靜靜躺著一個漂亮的鑽石胸針。
「蔓蔓,祝你幸福。」
她擁住我:「希望你真的幸福。」
她的眼睛裡盛滿了柔情,微風揚起她的衣角。
我垂目:「好啊。」
然後打開了另一個禮盒。
8
陸聽川回來時身上透著一股寒氣,我坐在桌前一反常態地看著他。
寬肩窄腰,整個人完美得像是從書裡走出的人。
他被我的目光看得一怔,冷峻的臉側了側:「蔓蔓?」
我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陸聽川,你愛我嗎?」
「怎麼突然問這個?」
陸聽川被我突襲得愣了愣,我上前圈著他的腰:「你快說,愛不愛嘛。」
我的心在不合規律地快速跳動,明暗不明的畫面充斥著我的腦海。
昏暗影廳裡男女的拉扯質問在我身邊轟鳴。
為什麼不告訴我,憑什麼不告訴我,這對我意義重大。
宋吟雪,你沒有心嗎?你不會問問我痛不痛?
如果當初你沒走,今天要結婚的就是我們,而不是蔓蔓。
陸聽川那麼傲的一個人,姿態卑微地去追問一個答案——
如果當初你不是非走不可,會不會為了我留下來。
多可笑。
而我更可笑,我在這問這個和我相伴十年的男人,還愛不愛我。
陸聽川扣住我的腰,頭輕輕地抵在我頸窩,溫柔繾綣:「愛。」
說謊。
「很愛嗎?」
「嗯。」
騙子。
靠著陸聽川,我的淚簌簌地落了下來。
他低聲問我:「蔓蔓,你哭啦。」
「沒有。」
陸聽川扳過我的臉,用指腹擦去我眼角的淚:「我們會幸福的。」
而我則是默默摁斷了通話鍵。
9
鞭炮齊鳴,迎親的汽車已經停在了我家樓下。
一步一步又一步,陸聽川踏著彩色禮花絲帶來娶我了。
我聽見我的心在怦怦直跳。
一步,隻差最後一步了。
陸聽川舉起了手機,他笑意盎然的臉低垂了下來。
他在原地徘徊了片刻,隨即轉身要走。
我迅速地打開房門拉住了他的手:「你去哪兒?」
「吟雪出事了,醫院打電話給我。」
陸聽川說得很是為難:「醫生說了,她手機裡就我一個人,所以才聯系的我,我不去,吟雪可能會有危險。」
「你信我,我一定會趕回來。」
迎親的隊伍都愣住了,跟拍攝影師的大攝像頭依舊盡忠職守地照著我們。
「蔓蔓,你可不能放他走呀,今天是你們結婚的日子。」
「是啊是啊,這像什麼樣子,馬上要被人笑話的。」
「對呀對呀,結婚新郎官卻不在,像什麼話,換個人去不行嗎?」
人聲鼎沸,我和陸聽川在對峙。
「蔓蔓~」陸聽川長長的睫羽掩下一絲不耐,「你信我,我一定會回來的。」
那轉瞬即逝的無奈卻那麼巧地落在了我眼底。
那麼刺眼。
作為宋吟雪的朋友,作為一個聰明人,我都該讓他去的。
我也確實讓他去了。
「好,我信你。」
「你記住你的話,一定回來。」
陸聽川忙不迭地奔赴醫院,我媽伴在我身邊,握緊了我的手。
我搖頭示意她沒事,整了整裙擺表示,我等陸聽川回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跟著大部隊來到了酒店,臺下早已抱怨四起。
「怎麼這麼久了,還不開席。」
「對呀,餓死個人了,怎麼快 1 點了還不開始,沒見過這樣子的。」
「唉,我和你說,我聽他們說,新郎走了,你曉得不。」
我垂著眼又一次撥打了陸聽川的電話,嘟嘟嘟,依舊是忙音。
我的心卻異常平靜,我抬頭看向我媽:「媽,我做什麼你都會支持我的是吧?」
「要不要再等等?」
我媽露出為難的神情:「可能路上堵了吧?」
我低頭不語,我媽勸慰道:「囡囡,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要做傻事,抓緊鈔票才是真的,陸聽川這樣的哪兒找去呀。」
是啊,哪兒找去啊。
多金又帥,江城有名的鑽石王老五。
可是我,我不想要了啊。
我一想到那個 USB 裡的內容,我就難過得喘不過來氣。
它讓我的十年成了一場笑話。
如果它擊碎了我的驕傲,那麼今天,陸聽川就是打破了我對他所有的信任。
我不想做備選。
我不想活在我的丈夫隨時隨地會離我而去的陰影裡啊。
我訥訥道:「對不起媽媽,就讓我任性一回吧。」
高大的門被打開,我一步一步走向沒有新郎的舞臺,在所有人錯愕的目光中堅定地拿起了話筒。
「婚禮取消,今天就當宴請雙方親戚,大家吃好喝好。」
10
宴會結束,我請了搬家公司火速地把我的東西搬了出去。
而我一個人靜靜地坐在我和陸聽川的家裡等著他。
我媽擔心我,想讓我和她一起回去,我搖了搖頭。
我們這麼些年,也該有個體面的收場。
「蔓蔓,對不起。」
凌晨,陸聽川步履匆匆地推開了門。
我細細地打量著他,衣衫凌亂,眼中充滿了紅血絲,這一切都不影響他的帥氣。
但我也聽見我的心不會再為他快速跳動。
「沒關系。」
我淺笑著看著他,真的沒關系。
「蔓蔓,我會給你補一個更好的婚禮的。」
陸聽川難得內疚顯於表面地抱住我:「蔓蔓,你信我。」
「嗯。」
我輕輕應道。
陸聽川眼中升起亮光:「謝謝你,蔓蔓。」
我伸出手隔著空氣仔仔細細地描繪了他的輪廓,站起身提著裙邊在他面前轉了一圈:「漂亮嗎?」
「漂亮。」
我開心地笑了:「我也覺得很好看,你知道嗎,我今天穿著它幹了件大事。」
我目光沉沉地看著陸聽川:「我把婚禮取消了,我不要你了。」
「我相信你能辦一場更大的婚禮,但是陸聽川,我不要你啦。」
就算再盛大又怎麼樣呢,我再也不會像之前一樣滿懷期待去準備了。
我也再沒了堅持下去的力氣。
「為什麼?」
「蔓蔓,為什麼?」
「給我一個理由。」
看吶,他還是這麼理直氣壯,仗著我對他的愛。
「沒有理由,陸聽川,我累了。」
陸聽川,就此打住,我們還可以體面散場。
但陸聽川明顯不會就此打住,他握住了我的肩:「蔓蔓,這不公平。」
公平?
他竟然和我談公平。
我嗬嗬地笑出聲,牆面上出現一個高大的身影,他說:「吟雪,我對蔓蔓隻是責任。」
我還是控制不住地落了淚:「陸聽川,你對我公平嗎?」
「你不能仗著我愛你,就這麼欺負我。」
陸聽川一向冷靜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惶恐的表情。
他緊緊拉住了我的手,我卻使出全身力氣將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開。
陸聽川,到此為止吧。
11
我愛陸聽川嗎?
我愛的。
因為愛,所以隻要一句話就可以把我擊倒。
「吟雪,我對蔓蔓隻是責任。」
還記得聽到這句話時,如浪潮般的痛席卷我的全身。
我像是掉進巨大漩渦的溺水者痛得難以呼吸。
我崩潰地打翻了桌上所有的東西,歇斯底裡地暴喝。
活脫脫的一個瘋子。
我不該是這樣的,我有我自己的驕傲。
我也曾是優秀學生代表,我也和陸聽川輕松遊走於談判桌。
我逼迫自己冷靜,我將精心編織的美夢一點一點地敲碎,去看那些被忽略的細節。
陸聽川頹唐的日子好像有了答案,原來他們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也有一段纏綿悱惻的感情。
為什麼這麼多年都不提結婚呢?
因為他和她又有了聯系。
她什麼都不需要做,他就愛她。
而我,傻乎乎地陪跑十年,自以為是地以為是時間衝淡了愛。
卻原來從一開始,他的心就不在我這裡。
我愚蠢,我盲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