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海閣

我為了保住英語全年級第一名的體面，首先重點攻的就是英語。

我每天早上 6 點就起來背英語單詞，隨身攜帶英語詞匯小卡片，遇到不懂的問題積極請教老師。

我的英語功底本來就不是很差，這樣一來，英語成績在原來的基礎上得到了質的飛躍。

同時，因為嘗到了甜頭，我還把其他各門功課都排了個學習進度表，每天晚上做習題、背書，都要到十二點才睡覺。

很快，期末考試來了。

我的英語雖然沒有得到全年級第一，但得到了全年級第五，總成績從原來的全年級一百二十名，直接進入了全年級第三十名！

一下子進步了九十名！

我就像一顆冉冉升起的明星，成功引起了班主任的注意，我在全班排名從之前的二十多名猛然躋身於第四名！

我成了老師們眼中的重點培養對象，堂哥再也沒敢欺負我，包括其他同學都沒人再敢欺負我。

甚至在家裡，堂哥的氣焰都沒像以前那樣囂張了，因為他怕我去學校告訴老師。

可笑嗎？庇護我的居然不是我的父母，而是我的老師！

對於我的成績，爸媽完全沒有寄予什麼希望。

他們的打算就是，女孩子讀那麼多書幹什麼，高中畢業後出去打工就行了。讀大學有什麼用？萬一不回來了呢，跟前沒個人可不行。

懂了嗎？這就是我在他們眼中的價值。

6

暑假到了，我嫌家裡吵，仍然堅持去教室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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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主任就住在學校裡，我到她那裡取鑰匙，自己一個人在教室讀書寫字。

班主任很關心我，有時候還會來給我送塊西瓜，、送幾個桃子或是拎來一壺水。

直到暑假的第五天，我回到家，發現他們突然間都出去了。

開始，我沒在意，以為他們出去玩了，但是那天晚上，他們一個人都沒回來。

我這才意識到不太對勁。

給媽媽打電話，媽媽說：「我陪你表姐去省城參加舞蹈比賽了，要一個星期才回來。」

給爸爸打電話，爸爸說：「我陪你堂哥去考跆拳道六級，要過幾天回來。」

沒有人給我留一分錢，冰箱裡也啥都沒有，我捏著手上僅有的三元錢，心跌進了冰窖。

這兩人是明擺著不顧我死活啊。

第二天，我買了 6 個饅頭，一頓隻許自己吃一個。

那天，班主任給我送來了一個香瓜，我簡直就像餓狼一樣，立馬就吃完了。

她看著我：「慢點吃，慢點吃，你這是怎麼了？沒吃午飯？」

我還想維系著最後的一絲尊嚴，向她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吃了。」

六個饅頭很快吃完了。

我不得不給爸媽又打去電話。

打給媽媽，她那邊很吵：「什麼？你表姐正在表演呢，我沒空，找你爸。」

打給爸爸，他在那頭興奮地道：「你堂哥今天表現很好，我們要在省城再玩幾天。什麼？沒錢？找你媽，我身上也沒什麼錢了。」

又是熟悉的踢皮球，可是現在，我真的好餓啊。

當班主任又給我送來一塊西瓜的時候，我餓得眼睛都要綠了，恨不得把西瓜皮都咽下去。

班主任狐疑地問：「你這一天是不是沒吃飯。」

此時的我，再也忍不住，哇地哭了出來，邊哭邊點頭：「爸媽不在家，我已經一天沒吃飯了。」

班主任氣憤道：「什麼？你爸媽就這樣把你一個人丟在家裡？這還配當父母嗎？」

她拉著我去了她家，給我盛了一碗飯，還有辣椒炒肉。

天哪，我發誓，這是我吃到的最美味的飯菜，我從來沒有覺得辣椒炒肉這麼香過！

剩下的這幾天，我全都在班主任老師家裡吃飯。

要是沒有班主任，我真的不知道自己這幾天怎麼活下來。

一個星期後，爸媽他們終於回來了。

7

那天，我一回到家，表姐就穿著新買的舞蹈服轉著圈兒轉到我面前，拉開裙擺，踮起腳法伸到我面前。

哇，一雙銀灰色的公主鞋，好漂亮！

她像一隻高傲的孔雀，昂頭看著我，帶著炫耀和得意。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穿著一套嶄新運動服的堂哥踩著一雙旱冰鞋從房裡滑了出來，故意往我身上撞。

我躲閃不及，被他撞得靠在了牆上，手上的書本撒了一地。

看著他們一身的新衣服光鮮亮麗，而我一身校服，洗得發白的運動鞋，站在他們面前，猶如一隻可笑的醜小鴨。

剎那間，連日來的委屈，一股腦兒地湧上心頭，我的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我多麼想要一個公道！

憑什麼我比孤兒還不如，憑什麼我要遭受遺忘？

堂哥和表姐見我哭了，都掃興地撇撇嘴進了房間。

媽媽從廚房出來，看都沒看我一眼，就衝著他們房間喊道：「快出來，洗手吃飯。」

說完又進了廚房。

我隻得無言地低頭擦擦眼淚，去洗手間洗了把臉，把眼睛擦了又擦，又用熱毛巾敷了敷，這才穩了穩情緒出來。

走到桌前才發現，今天的晚餐可真豐富啊，有燉土雞、紅燒排骨、清蒸魚。

雖然這豐富大餐不是為我準備的，但我還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一上桌，爸媽又習慣性地把雞腿都夾到了堂哥和表姐的碗裡，然後唾沫橫飛地對他們大加誇贊。

媽媽說：「我們家嬌嬌，那舞跳得可真好啊，雖然這次沒有得獎，但老師說了，她是棵好苗子。」

爸爸說：「我們健山，可厲害了，這次順利過了六級，以後咱還要過五級、四級，最後過一級！ 」

他們四個繪聲繪色地交流著外出的心得。

沒有一個人問我這些天是怎麼過來的，沒有一個人關心我這些天哪來的錢吃飯。

我忍著眼淚默默地吃飯，沒插一句話。

但我萬萬沒想到的是，話題還是繞到了我這裡。

表姐對著媽媽撒嬌：「姑姑，老師說我現在要加強訓練，但不能熬夜，一定要休息好。可是曉朵每天晚上總是搞到十二點才睡，你讓我怎麼休息啊？」

一提到學習，堂哥就一肚子的氣。

本來因為我成績突飛猛進，得到了老師的青睞，他就妒火中燒，現在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揶揄我的機會：「她啊，想當學霸唄，做那樣子老師喜歡啊。」

爸爸喝了口雞湯，不緊不慢地道：「曉朵啊，你以後混個高中畢業就可以了，畢業後去沿海打工，就可以賺錢了，別學著那些人去讀什麼狗屁大學，現在的大學生，好多都找不到工作。」

我媽媽忙附和：「就是，女孩子讀那麼多書幹什麼，早點出社會、嫁人才是正道。讀大學得四年，花那錢幹啥？咱家也供不起。」

爸爸點點頭：「法律規定，父母對子女的撫養義務隻盡到 18 歲，你要是讀大學，誰給你生活費？我可沒那闲錢。」

是啊，他們沒闲錢供我讀大學，卻有錢供他們的侄子、侄女。

不，我不能由得他們擺布，我衝著他們脫口而出：「不，我要讀書，我要考大學！」

媽媽沒好氣地瞪我一眼：「行，行，行，你讀，到時候考不考得上大學還不知道呢。這樣吧，為了不影響你表姐休息，我們幹脆在陽臺上給你搭個床，你就睡那裡好了。」

什麼？

我驚呆了！

她竟然要讓自己的親生女兒去睡陽臺？

這……我到底是不是親生的？！

我顫抖著雙唇，眼淚又忍不住大顆地往下淌：「我，我為什麼要住陽臺？不行，嗚嗚嗚。」

爸爸不耐煩地放下筷子：「哭什麼哭？一回家就被你們搞得心情都不好了。真是討厭。」

說完他把碗往桌上一頓，站起身：「健山，走，咱倆出去吃燒烤去，省得在這看這哭喪臉。」

堂哥高興地答應一聲，兩人就這麼摔門而去，臨出去前，堂哥還不忘朝我做了個鬼臉。

媽媽生氣地瞪了我一眼：「瞧瞧，瞧瞧，好不容易吃頓飯，就你在這破壞氣氛，唉，真是沒勁！」

大家不歡而散，他們一致認為是我的錯。

可我到底錯在哪了？！

8

盡管我強烈地表示了反對，但仍然改變不了我被驅逐到陽臺上的這個事實。

第二天回家的時候，我媽已經快速地買了個折疊床放在陽臺上，在床頭那邊拉了個小小的布簾，這，就是我的臥室了。

我看著這個簡陋的臥室，欲哭無淚，可我有什麼辦法呢？

我被驅逐出了房間，房裡的書桌自然也不能讓我用了，我隻得趴在餐桌上寫作業，寫完作業再去陽臺上睡覺。

這種不公正待遇讓我忍不住在班主任面前哭了。

聽完我的哭訴，她氣得不得了：「你爸媽的腦子是不是進水了？怎麼這麼拎不清？」

她甚至不敢相信我說的是真的，直到她以家訪的名義去了我家。

當她看到陽臺上那張小小的折疊床時，張大了嘴巴，問我爸媽：「你們，就讓她睡這裡？」

爸爸賠著笑：「老師，不好意思，讓您見笑了，家裡就這條件，所以……」

媽媽也毫無違和感：「孩子嘛，多吃點苦沒事兒，讓她知道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班主任轉頭，凌厲的目光掃向他們：「你們做父母的，有義務為子女提供一個好的成長環境，李曉朵是個重點大學的好苗子，以後她出息了，你們也臉上有光啊。」

她的目光又落到堂哥身上：「倒是李健山同學，需要多搞一點挫折教育，不能過於遷就和溺愛，否則以後怕是……」

爸媽被班主任一番話搞得臉紅一陣白一陣的，半晌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好不容易送走了班主任。

一關上門，爸媽就對著我聯合開火。

爸爸「啪」地扇了我一耳光：「好啊，你現在是長脾氣了，還學會告狀了啊。讓老師來訓我們你覺得很過癮是吧？！」

媽媽踹了我一腳：「喜歡找人來管我們的家事是吧？我就偏要這樣，看她能把我們怎麼著？！你越是這樣我就越不讓你得逞！現在還有陽臺給你睡就不錯了，哪天不聽話非得把你趕出去！」

爸爸指著我罵：「別給我說什麼重點大學啥的，告訴你，老子就不靠你考那個什麼勞什子大學。」

媽媽又上前狠狠地掐了我胳膊一把：「對！咱不稀罕！養到你十八歲，你自己找出路，要讀大學？自己去掙錢，我們的錢又不是大風刮來的。」

我捂著青紫的胳膊，又痛又心酸，哭出了聲。

爸爸又扇了我一巴掌：「還哭，老子還沒死呢，哭、哭、哭。」

堂哥和表姐都幸災樂禍地看著我，還不忘火上澆油。

堂哥跳出來，指著我：「上次她寫的周記我看了，她說她在家裡沒有溫暖。」

表姐也跟著揭發我：「姑姑，上次她看到我穿新衣服，說你不給她買。」

新衣服？我從小到大都穿的是表姐的舊衣服，難道我想穿新衣服有錯嗎？

媽媽對著我繼續罵：「呸，賤東西，還想新衣服，你真是厲害啊，把家裡啥事兒都往外說，告訴你，我不怕！」

爸爸也罵：「怎麼生了這麼個自私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