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並無此嗜好,但是陛下喜歡,臣希望陛下心中能少些苦楚,所以願為陛下分憂。」
聞言我隻能說,不愧是你。
這何止是忠犬精神,這樣的戀君腦,王寶釧在世都要排到第二。
我摸著下巴深思。
既然連天子分桃斷袖都能接受,那麼告訴他天子其實是個女人,他應該也會順從地為我掃平一切反對的聲音吧?
我凝眉,伸手抬起周鈺的下颌,直直地看進他眼裡。
嗓音低低的。
「是否不論本君如何,愛卿都會追隨到底?」
英姿矯健的少年將軍神情虔誠地舉手起誓。
生死相隨,永不背棄。
我聽得心頭微熱,垂眸凝視著眼前人,在他湿漉漉的眸光中俯身吻了他額頭。
周鈺僵著身子,微張著唇瓣,手足無措。
我勾著唇,帶著他纖長的手指來到身前。
迎著他震驚的眸光,含笑道。
「愛卿,記住你的誓言。」
他小鹿眼圓瞪,鴉青長睫顫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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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代表忠誠的金光依舊耀眼。
我懸而未定的心終於獲得了平靜。
手握兵權還不夠,我開始貪心地謀劃更多。
不僅是要武力鎮壓,我還要名正言順,群臣順服。
7
一直謀劃到冬狩這日,沈蘊仍然避我如蛇蠍。
結果玩到興起,不知不覺便與眾人拉開了一大段距離。
羽林衛也被我遠遠甩在身後。
直到大片的黑衣人包圍過來,我才驚覺處境的危險。
泛著冷光的箭羽射來,我躲閃不及,怔在馬上。
生死存亡之際,一具溫熱的身體陡然出現,擋在我面前。
綠珠唇邊溢出一抹血漬,她伸手拽住韁繩,打馬載著我往林外疾馳。
身後傳來羽林衛擒拿逆黨的打鬥聲,但我無暇去看,隻是怔愣地著看著身前少女,如同一片輕飄飄的綠葉墜下了馬,大片的血漬暈染了她整個後背。
我俯身將她攏進懷裡,不明白她為什麼願意為我付出生命。
綠珠伸手想要撫平我的眉心,卻在中途力竭地落下。
我握住那隻細弱的手,聽她含著淚,委屈地問我。
「是綠珠做錯了什麼……陛下……為什麼厭棄了綠珠……」
她是真心愛慕我的兄長。
我凝眉搜刮著系統對兄長的評價注解。
——一個好色而平庸的太子。
他一生沒有任何建樹,甚至還在府中供養花鳥使,就是為了尋覓各地美人。
絞盡腦汁我也想不明白綠珠為什麼會喜歡太子,甚至甘願付出性命。
「自從陛下在雪夜中將綠珠……撿回太子府……綠珠就愛上了陛下……陛下不要厭棄綠珠……」
綠珠的聲音逐漸低了下去,瞳孔也開始渙散。
她就要死了,卻還在祈盼著太子不要厭棄她。
我心裡像滾著酸水。
實在於心不忍,於是我握著她冰涼的手指按在喉嚨處,聲音低低地哄她。
「我是永樂。」
「太子哥哥早就已經死了,他沒有厭棄你。」
片刻後,我伸手合上綠珠的雙眼。
身後這時也傳來了不可置信的低語。
「永樂公主……」
我回頭,對上沈蘊黑沉的眸光。
沈蘊身上代表著忠誠的金邊沒有褪去,隻是在金邊外包裹著濃濃的橙色,表明了他內心的震撼。
我將綠珠小心地放到一旁,聲音平靜道。
「是我。」
「胡人兵臨城下,我別無他法,隻能扮作兄長的模樣嚇退呼延。」
「但是我想要治世太平,君臣共進也是真的。」
我對沈蘊伸出了手。
「老師可否助我一臂之力,共治盛世。」
像是片刻間又像是過了很久,凜冽寒風拂過廣袖。
修長白皙的指尖落在我手心,沈蘊彎起眼角,噙著一抹溫和笑意。
「臣願意。」
我倏然握緊了手心。
8
刺殺事件鬧得沸沸揚揚,起駕回宮的當晚,賀衍之又一次夜闖宮闱。
他凝眸打量著我眼下的烏青,伸手拽住我的衣袖。
「你……有沒有事?」
我搖頭,看著他身上彌漫的藍色,試探地開口。
「你很擔心我?」
賀衍之緊張的神情一頓,整個人瞬間沉默下來。
他竟然真的在擔心我。
我打開女帝系統面板反復查看,最終得出一個結論。
刺殺事件不是賀衍之主導,賀衍之確實很關心我,但這份關心不是出自對主君的忠誠,而是出自對女娘的愛慕。
他身上的金邊依然是黯淡的,但是黯淡的金邊外竟然湧出了一層細密的粉光。
我結合賀衍之的成長背景,逐帧分析我們的相處。
一個因為災年失怙,卻天資過人的少年,以太平治世為目的往上爬,滿腦子都是推翻平庸主君上位,無瑕情愛,卻在胡人圍城時見識到了女性的聰慧果敢。
後來那名女性還同守身如玉的他有了肌膚之親,甚至同他「心意相通」,承諾將他娶入宮中,結為夫妻。
對於一個沒見識過女色和情愛的小學雞,這樣確實比較容易攻下他的心。
我摸著下巴定論。
「賀衍之,你愛慕我。」
賀衍之雪白的臉陡然緋紅起來,但這無異於在肯定我的話。
倘若賀衍之愛慕我,他願不願意為了我放棄狼子野心,臣服在我腳下?
肯定賀衍之的愛慕後,我心裡湧現的第一個想法是賀衍之的愛慕能帶來的好處,而不是身為女子的羞怯。
不確定。
所以我伸手拽住賀衍之的衣袖,將他扯到床榻上,翻身而上,眉眼含笑地問他。
「賀大人,你願不願意為了朕放下野心,君臣攜手,共治盛世。」
賀衍之沒有回答,但長睫垂落,顫動得厲害。
我想我得先給他一點好處,於是我握住他雪白下颌,俯身吻了下去。
賀衍之的嘴很硬,但是唇瓣卻很軟,我微微放低聲音哄他。
眉骨凌厲的首輔大人很快便顫著眼睫,乖順地,失去了反抗。
我哼笑著,卻還不忘誇贊他。
「乖孩子。」
高高在上,智珠在握的首輔大人發出一聲悶哼,伸手緊緊地掐住我的腰肢。
我淡淡地垂眸看去。
他眼底一片緋紅,唇色潋滟,整個人如同朱紅朝服上光風霽月的仙鶴,隻是這隻仙鶴身上沾染了無邊欲色。
賀衍之咬著唇,聲音很低。
「我願意。」
漂亮的紫水晶周邊終於亮起代表忠誠的厚重金邊。
得到滿意的答復,我勾著唇,俯身在首輔大人凸起的喉結上獎勵了一個吻。
長夜漫漫,玉壺夜漏,聲聲輕響,點滴到天明。
9
次日,朝堂上。
手持笏板的三朝元老——陳鶴元站了出來。
他雪白眉毛蹙起,眼下眸光如電,嗓音郎朗。
「太子早就死了,現在坐在龍椅上的是個女人,這不合禮法。」
早在太子飲下毒酒暴斃,胡人得知消息南下時,我就開始搜尋這個怨恨大周皇族的幕後推手。
我翻遍了系統提供的角色背景,逐一分析他們叛變的可能。
即便擁有著女帝系統的加持,我也沒有把握能一擊即中。
為了順利揪出這個老鼠,我不惜以自身為餌料,調遣了周鈺獨自冬狩。
而現在這個老鼠終於浮出了水面。
陳鶴元躬身站在階下,神情篤定。
「請陛下更衣驗身。」
群臣中,有人金邊濃鬱,有人黯淡,更多的是灰綠色的懷疑。
他們一起跪伏下來,嗓音齊整。
「懇請陛下更衣。」
我挑眉看向鶴立雞群的三人。
分別是將軍周鈺,太傅沈蘊,以及首輔賀衍之。
如同胡人南下,呼延圍城那日,我漫不經心地舉起右手。
錦衣衛接到指令飛撲而下,一把擒住朱紫官袍的陳鶴元押在地面上。
陳鶴元臉上的神情憤懑,口中不斷地高呼。
「公主以為這樣就可以堵住臣下的嘴,荒謬!」
我發出一聲輕笑,腳踩著漢白玉階,一步步走到陳鶴元面前。
「陳大人誤會了,朕並沒有堵嘴的打算, 現下隻是在清算臣子勾結胡人,企圖滅國的謀逆。」
陳鶴元神情頓住, 身上代表驚懼的灰白色濃烈到猶如實質,卻仍然嘴硬道。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一隻沾染血跡的黑色箭羽被我擲到他眼前。
「在你幼子調戲美人被判寡刑後, 你便加入了呼延,太子即位前, 你命太監送上了鸩酒, 通知呼延律南下。」
樁樁秘聞被我信口說出, 陳鶴元臉上的神情灰敗下來。
本著玉石俱焚的念頭,他終於承認在酒中下了毒, 一臉怨恨地開口。
「我親眼看著太子飲下鸩酒,絕無存活的可能,你不是太子, 一個女人怎麼能坐上龍椅, 成為國之君主, 簡直荒謬。」
我神情平靜地點頭, 嗓音清越。
「朕確實是個女人。」
陳鶴元發出一聲嗤笑, 隻是這笑聲很快中止了。
我扔下手中沾血的長劍, 居高臨下地看著跪伏一地的臣民。
我的父親是大周國君。
「作(」「朕的女子之身從來不是恥辱, 對於朕即位登基一事, 哪位愛卿還有疑慮?」
陳鶴元身下的血液很快淌滿了整個玉階,大殿在一片血腥氣中靜默著。
周鈺第一個俯身跪下,聲音響亮。
「陛下聖明,臣周鈺, 誓死追隨。」
然後是沈蘊和賀衍之,群臣接二連三地口呼萬歲。
我踩著玉階,走到龍椅上坐下,順理成章地成為大周第一位女帝,國號,元。
10
坐穩帝位後我開始有了新的苦惱。
群臣上諫,勸我廣選秀男, 充實後宮,早日誕下皇族血脈。
我倒也不是不願意,但幾次點頭應下, 賀衍之都會夜闖宮闱, 眼底緋紅地追問我, 為什麼要背棄承諾。
我許諾他皇後之位,他卻仍然不滿, 不僅要我遠將軍,還要求我遠太傅。
賀衍之掐著我的腰, 聲音惡狠狠的。
「隻要有我在, 你休想三心二意, 朝三暮四。」
我看著他緋紅的眼底,到底還是心軟了。
也罷,首傅大人身段風韻頗佳, 甚至還能在床榻上角色扮演,常用常新。
便是偏愛偏寵,也算心意相通。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