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燙的血濺到了蕭策臉上。
他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才顫抖著身子彎下腰去抱柳鶯鶯。
「鶯鶯,鶯鶯……」
她吐著血,眼睛睜得大大的,生生在蕭策懷裡沒了氣。
薛則靈受了驚嚇,臉色慘白。
她看向我,低聲問:「娘娘,這可如何是好?」
我面色平靜,不慌不亂,甚至想為這出戲拍手叫好。
她不懂我為何如此淡定,我輕笑:「知道讓一個人記住你最好的方式是什麼嗎?」
看著面前痛苦嘶吼的蕭策,薛則靈恍然大悟。
唯有愧疚。
況且,我知道柳鶯鶯並沒有死。
她那樣惜命的人,怎會決絕到為了蕭策去死呢?
12
大概是在一個月前,柳鶯鶯被蕭策掌摑後,我安插的眼線告訴我,柳鶯鶯好像得了瘋病。
她總是半夜對著空氣自言自語,一直重復說著「系統」二字。
我翻遍了書籍都沒找到這兩個字的含義,隻得叫他們把她說的話全都抄錄下來,這才得知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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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系統是一種饋贈。
就像我能重生一般。
柳鶯鶯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她帶著所謂的系統而來,任務是攻略蕭策,當上皇後。
原本事態進行得都很順利,但由於我的重生,蕭策對她的態度開始產生了變化。
漸漸地,他待她,不再像從前那般寵愛縱容。
從她被蕭策打了一巴掌後,她便向系統提出想要更換攻略對象。
系統給了她一次假死的機會,幫助她脫身。
今日,她便用掉了那機會。
該說不說,她很聰明,知道怎麼利用這次「死亡」讓蕭策對她難以忘懷,也能讓我們受到牽連。
因為她的死,蕭策不再召幸薛則靈,連我他都不怎麼見,整日就悶在書房裡批奏折。
沒出半個月,他便瘦得不成人形。
太醫說:「如此下去,怕是會傷了根本。」
我問:「會死嗎?」
太醫一驚,如實道:「那倒不會。」
我垂眸,看來還不夠。
於是,我借著我過生辰的由頭,提出去江南遊玩散心。
江南,他和柳鶯鶯曾經相遇的地方。
果然,他沒有拒絕,我們一同乘上了下江南的馬車。
車子搖搖晃晃,顛得我渾身骨頭疼。
正好路過一個小鎮,我主動提出下車休整。
蕭策也累了,他跟著我來到溪邊歇息。
「若是柳妹妹還在就好了,臣妾還真是想她。」
我似是有感而發。
蕭策抿著唇:「是朕對不住她。」
「朕想著,回去後為她修建一處皇陵,以寄哀思。」
建皇陵。
她也配?
我面上帶笑:「自然是好的,柳妹妹泉下有知,定會感激陛下。」
突然,不遠處閃過一個虛晃的人影。
我瞧了半晌:「陛下您看,那個人像不像柳妹妹。」
順著我的目光看去,一個嬌俏的紅色身影映入眼簾。
不論是身高,體型,長相,都同柳鶯鶯如出一轍。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蕭策飛奔了過去,嘴裡還念著「鶯鶯」。
可他還未接近,便瞧見另一個身影出現。
那是個男子,此時正親昵地將紅衣女子攬入懷中,並在她額上印下一吻。
「鶯鶯,父親大人已經答應我們的婚事了,待我上門提親,我們便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他們甜蜜地擁抱在一起,全然沒有發現站在旁邊的蕭策。
我氣喘籲籲地跟上來,遲疑著先開口:「柳妹妹?」
聞言,那紅衣女子身形一動,一臉驚恐地看向我們。
果然是柳鶯鶯。
我驚訝地掩著嘴:「這是怎麼回事?你不是已經死了嗎?」
聽我這麼說,那男子不悅地瞪了我一眼:「你這話什麼意思,我家鶯鶯活得好好的,怎麼會死?」
她竟粗心到連名字都沒換。
我看向蕭策,隻見他咬緊牙關,渾身顫抖,死死地盯著柳鶯鶯。
她一臉心虛地往後退。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上前扯住她的衣襟,那男子想攔,卻被蕭策一腳踹開。
緊接著,他粗魯地鉗住她的脖子向耳後看去,果然在那裡發現一顆痣。
「竟然真的是你……」
「你不是死了嗎?為什麼又好端端地出現在這裡,還跟別的男人在一起!你說啊!」
「你為了他,竟然敢假死騙朕!」
蕭策雙眼猩紅,憤怒地掐著柳鶯鶯的脖子。
她臉漲得通紅,看起來馬上就要窒息了。
我看準時機,上前阻攔:「陛下,她費盡心機騙你,就這樣殺了她,豈不是太便宜她了?」
蕭策一頓,松了些力氣。
柳鶯鶯如魚得水,瘋狂吸了一大口氣。
他看著面前曾經深愛過的女子,突然就笑了起來。
笑著笑著,又掉起了眼淚。
他靠在我的肩膀,低聲啜泣:「昭兒,為什麼會這樣……」
13
蕭策把柳鶯鶯交給我處置了。
我把她關在地牢裡,看她像隻蛆蟲般在地上打滾。
我穿著最華貴的衣服俯視她。
「你其實是個聰明人,知道怎樣做能夠俘獲蕭策的心。」
「本宮一個名門貴女,都險些敗在你手下。」
「如若不是知道了你的秘密,怕是這一世也不能要了你的命。」
她驚恐地睜大眼睛。
「你知道你為何會輸嗎?」我勾著唇衝她笑,「因為,你把所有希望都寄託在男人身上。」
「他會因為你的美麗嬌俏和黃鸝般的嗓音愛上你,也會因為這些愛上別人。」
「他不愛你了,你便什麼都沒有了。」
「凡事,還是要靠自己。」
小梨攙著我,緩緩走出地牢。
身後傳來柳鶯鶯憤怒痛苦的低吼。
夜幕上,明月高懸。
我知道,她活不過今晚了。
夜裡,我去看了蕭策。
他很不好,整個人形容枯槁,外面都傳他命不久矣。
我命人燉了補藥,強迫他喝了下去。
「陛下,您可一定要保重身體啊。」
見我如此關心他,他握著我的手,悔恨地說:「昭兒,還是你對朕好。」
「朕已經想過了,等朕好了,咱們一起去放風箏。」
「朕記得,兒時你最喜歡同朕一起放風箏,有一次你不小心被風箏線割破了手,怕得直哭,我便拿帕子給你擦眼淚。」
「你還記得那個大魚風箏嗎,你說想要,我便熬了幾個晚上給你做……」
不知何時,他不再自稱為朕。
「陛下,您該休息了。」
我打斷他。
他費力向我伸出手,想要摸摸我的臉,我輕輕一躲,他便撲了個空。
他定定地看著我,突然問:「昭兒,你是從何時開始不愛我了呢?」
我笑了笑:「臣妾怎麼會不愛陛下呢?」
這一次,他十分篤定:「你撒謊。」
我站起來,背過身去,頭上的鳳釵晃了晃,發出清脆的聲響。
「休息吧,臣妾明日再來看您。」
14
天還隻是蒙蒙亮的時候,皇城裡響起了喪鍾。
蕭策薨了。
小太監早上去看的時候,發現他已經沒了氣。
太醫診斷說是心髒驟停,應當是太過操勞,又被柳鶯鶯的事搞得心力交瘁,這才沒挺住。
太後得知此事後,哭得悲痛,立刻命人去牢中杖殺柳鶯鶯。
結果派去的人來回話,說柳鶯鶯昨夜已經死了,死狀悽慘,七竅流血。
「把她給我扔去喂狗!」
太後顫抖著說完這句話後,便病倒了。
蕭策沒有子嗣,朝堂不能一日無主。
正當百官急得焦頭爛額時,我坐上了龍椅。
「誰說陛下沒有子嗣的?」
我摸著肚子,身旁的太醫沉聲道:「皇後娘娘已有四個月身孕,從胎象來看,是個皇子。」
聞言,朝臣們頓時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我是當朝皇後,百官與我爹交好,我又時常照顧各宮嫔妃,我的孩子做皇帝,誰也說不出一個不字。
「皇後娘娘出身世家,其父元大人是當朝宰府,又是國丈。依臣之見,這段時間,由元大人代理朝政最合適不過了。」
於是,我們元家理所當然接管了朝政。
蕭策下葬那日,外面狂風大雨。
有人問我是否要改日,我搖了搖頭說不必了。
現在是下葬的吉時,耽誤一刻都不行。
抬棺材的人被淋成了落湯雞,紛紛哭喪著臉,各自抱怨著。
「娘娘也真是的,大雨天非要下葬,就不能換一天嗎?」
「而且這棺材也太沉了, 我記得先帝明明很是清瘦,怎麼像抬了兩個人似的……」
說到這, 幾人對視一眼,後背滲出了細密的冷汗,不敢再多說。
下葬儀式安穩地結束, 就在眾人要離開時,棺材裡突然發出了響聲。
所有人面面相覷,嗷的一聲四散開來。
隻剩我一人還站在原地,盯著那震動的棺木, 沒有絲毫恐懼。
因為我知道, 那是蕭策, 他並沒有死。
我讓他服用的不是補藥,而是假死藥。
我算準了他今日會在棺材裡醒過來,所以今日必須下葬。
希望醒來時,他看見身旁的柳鶯鶯不會害怕。
對了, 為了讓他和他的鶯鶯能多相處一會兒,我還貼心地在棺木上開了個小口, 避免他很快窒息。
上一世,我被他活活封在棺木裡。
如今, 這種滋味兒你們也好好嘗嘗吧。
15
懷胎十月, 我成功誕下皇子。
他也理所當然登了基, 成為最小的皇帝。
「元昭,這是讓你記住,你的一切,都是朕給你的。」
「「這」有一日, 我闲來無事,收拾過去的東西。
突然, 一個用絹布仔細包著的東西從箱子裡掉了出來。
我撿起來,放在掌心,發現那是一條帕子。
上面繡著兩隻比翼鳥。
我突然想起來,那次我被風箏線割破了手, 蕭策就是拿這條帕子給我擦眼淚。
這手帕是我給他繡的,上面的鳥結伴而行,飛得很高,就像風箏一樣。
「希望有一天,我們也可以像風箏一樣,自由自在地飛, 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聞言,少年蕭策笑了笑, 拔出劍揮向風箏線。
「那得把這線, 親手斬斷才行。」
「到那個時候,昭兒, 我想娶你做我唯一的妻。」
他的眼睛亮亮的,好似裝滿了真心。
我以為他會為了我,斬斷束縛自己的線。
可沒想到,他為了柳鶯鶯, 竟又將自己捆得越來越緊。
我將那帕子放在燭火下, 看著它被火舌一點點吞沒,最後燃成灰燼。
聞到氣味,小梨趕過來擔心地問:「娘娘,出什麼事了?」
「呀!好端端的, 怎麼燒起東西了!」
我衝她笑,捏著她的小臉,輕聲道:
「都是些不要緊的東西罷了。」
我的至親至愛如今都在我身邊。
這才是最要緊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