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當皇帝派人來認蕭然與敵國女將領之間書信字跡的時候。
我含蓄的說了一些讓人誤會的話。
畢竟蕭然會娶一個目不識丁的庶女為太子妃,也會愛上英姿颯爽的女將軍。
自古皇帝都生性多疑,無情最是帝王家。
有了我的證詞,蕭然含冤入獄。
蕭然死的很快,死的那天,侯府夫人特意在獄外等我。
「我跟你說過了,蕭然執意娶你他當不了太子。」
我假裝後悔委屈,掩面哭泣。
「夫人,蕭然是冤枉的!」
她放下車窗簾:「你好自為之。」
看著馬車走遠,我立馬擦幹了淚水。
蕭然當不當太子對我來說又有什麼區別。
我要的從來就不是榮華富貴。
我成了宮中的棄妃。
隻有許長安偶爾來看望我。
每次我都是穿一身素衣,與他對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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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都閉口不談曾經的故人。
皇帝隻有兩個兒子,一個是太子蕭然,另一個是三皇子蕭羽。
蕭羽生性紈绔,不喜政務,隻喜留戀花叢。
因此立儲之後,他時常光顧花樓。
皇帝年邁,加上蕭然的死打擊很大,身子漸漸沒了生機。
蕭羽代政之間親奸佞,疏忠臣,腐敗滋生,百姓苦不堪言。
李語嫣終於成為了名副其實的太子妃。
而我是無人問津的廢太子妃。
許長安為人正直,一心為民。
我知道他和蕭然是一類人。
他若當皇帝會是一代明君。
所以當他再次找我下棋的時候,看到我正在懸掛白綾。
他救了我,求我不要尋死。
我告訴他我每天都生不如死,我對不起蕭然。
他問我為何至此。
我咬著牙,臉上滿是愧疚與淚水。
我說蕭然的死是我由於我的證詞。
他抱著我身子的手突然松了下來。
許長安不可置信悲痛欲絕的問我為什麼。
我的眼淚更加的洶湧。
我說是侯府夫人的指使,李語嫣與我父親都有參與,即使我不作證,他們也會想辦法做實蕭然叛國。
最重要的是他們所有人都與蕭羽結成同盟,蕭然早就中毒已深。
我難過的快要暈死過去。
握住他的手,求他殺了我,為蕭然賠罪。
我哽咽著聲音,一字一句。
「雖然太子之死已成定局,可是我不甘心天下百姓有如此君王,我也不甘心奸臣當道禍亂朝綱,是我無用!」
許長安消化著我所說,臉上滿是痛苦。
蕭然作為皇家子嗣,必然是秘密行刑。
我告訴了他屍身的所在。
許長安為人心思細膩,又加上他與蕭然兄弟情深,自然會查個明白。
說完,我恰到好處的暈了過去。
許長安果然去驗屍了,也查出了劇毒。
5
還記得那日,宦官秘密宣我。
蕭然臨死之前隻想與我再見一面,皇帝念其骨肉,答應了最後的請求。
我親自做了一盤甜到發膩的桂花糕。
因為隻有這樣,便嘗不出毒藥的苦味。
許長安變了,他不再溫潤如玉,不再翩翩自如的吟詩作對。
他藏在宅院下起了更大的一盤棋。
暗中拉攏了很多忠君愛國之臣,也將隨蕭然徵戰將士養在了城外。
他找我的次數越來越少了。
反之,李語嫣找我的次數越來越多了。
冷宮的冬天真的很難熬。
李語嫣克扣了我僅剩的炭火與棉被。
我的四肢滿是凍瘡,下雪的時候烏青的身體,哆嗦著牙床蜷縮在幹草堆中。
時常發燒,每次都覺得快死的時候,總是會奇跡般的活過來。
偶爾能聽到許長安在我耳邊低喃。
「語芷再忍忍,我會救你出去的。」
終於回春的時節,皇帝薨了。
死前許長安圍住了皇宮內院。
挾持了太子蕭羽等一眾酒囊飯袋。
他帶刀獨自面見了氣若遊絲的皇帝。
出來後拿了一份遺詔。
遺詔有三部分內容。
一是以蕭羽謀害皇嗣之罪,廢黜太子之位,即可打入死牢,詔告天下人蕭然清白。
二是以李府為首的貪官汙吏株連九族,所有財產都充盈國庫以儆效尤。
三是傳位於許長安以保社稷無憂。
李語嫣傻眼了,半夜拖家帶口來找我求一個恩德。
我笑了,笑得很瘋狂。
我問她是不是在冷宮看到我被折磨的生不如死她很痛快。
她嚇的花容失色,眼淚鼻涕橫流。
一個接著一個的響頭磕的額頭鮮血四溢。
她說她錯了,再也不敢了,求我給一條活路。
我蹲下身子,看著她那楚楚可憐小鹿般的眼睛。
略作為難的說道。
「你的眼睛好漂亮啊,我好喜歡。」
「要不這樣,你挖下來給我,我就給你一條活路。」
我原以為像她這般嬌弱的女子定然不會幹出如此有血性的事情。
沒想到她猶豫片刻之後,還是毫不猶豫的刺瞎了雙眼。
血腥的一幕,讓我都惡心了片刻,
我突然想起來,曾經我也是這般求她。
可是她和蕭然還是毫不猶豫的命人砍斷了我的四肢,將我扔進惡狼之間,肆意啃食殆盡。
我笑著站起身,扔下一把匕首離開。
宮外,我那平日高高在上威風凜凜的父親此時也顫顫巍巍的跪著。
見到我立馬上前。
「語芷,求求你救救爹吧,語嫣大逆不道,爹會將她逐出家門,以後爹隻有你一個女兒了,爹錯了,爹以後會加倍疼愛你的。」
我一腳踢開他。
「這個世上我最看不起的就是爹你了,憑借女人上位,又不敢承認,自私虛偽,無恥至極。」
「我恨不得你早點去死,怎麼會留你一條生路呢?」
我如惡魔低語般在他耳邊說道。
「實話告訴你吧,你能有今日,全是我一手策劃的,因為我死過一次了。」
許長安為了給我泄憤,將李家所有虐待過我的人都處決了。
他回來跟我說,李家的人都喊我妖女。
我隻是笑著搖了搖頭。
我從太子妃一躍成了長公主。
這全都是用蕭然的功績換來的。
許長安愛慕我,可他隻敢遠遠的看著,將所有的奇珍異寶都賞賜給我。
又過了三年。
我身上的戾氣散了不少,整個人柔和溫柔的像是暖陽一般。
許長安來找我,說他的祖母快要死了,想見我最後一面。
過了很久我才想起來,曾經身份顯赫的一品诰命夫人便是侯府的那位。
她好像曾經跟我說了一些很自信的話。
我梳妝了一番,欣然前往。
見到第一眼, 便覺得快要油盡燈枯了,面色憔悴不堪, 那雙眼睛渾濁的像是湧進了泥沙。
原來是許長安將她囚禁至此,為蕭然賠罪。
老人嘛, 終歸是有死的那一天。
她看著我,盯了很久。
「你是什麼時候覺醒的?」
看到她幹燥起皮的嘴唇。
我起身斟了一杯熱茶。
然後將茶遞到了嘴邊, 笑容嫣嫣。
「自然是發現我日思夜想的娘親搖身一變成為了侯府夫人的時候。」
她一把將茶推到地上, 滿臉不可思議。
「不可能, 你不可能認出我的,我離開你的時候, 你才五歲。」
滾燙的茶水燙紅了我的手臂。
我笑著將手收回了衣袖。
「你這是要懷疑一個十分渴望母愛的孩子會遺忘母親的音容笑貌嗎?」
她看著我,不甘的眼神中劃過一絲驚訝。
「娘親,任務又失敗了嗎?」
她擰著眉看我。
「既然你認了我, 為什麼不聽我的話?」
我不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娘親, 我想問問你, 你是我們這個世界的人嗎?」
「當然不是。」
「既然不是, 那我是這個世界的人嗎?」
「當然是。」
我點了點頭。
「我懂了, 母親是佔用了別人的身體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她立馬否認。
「我來之前, 這具身體的主人已經死了。」
「既如此,那我還是喚你一句夫人吧。」
我斂起幾分笑意。
「可是夫人憑什麼認為, 我原來的母親不希望我這麼做,不希望我拼盡全力活著!」
一句話, 問得她啞口無言。
她看著我嘴巴幾張幾合, 嗫嚅許久還是什麼話也沒說。
我站起身, 挺了挺腰背。
「夫人,你看看你四周,你聽聽院中的聲音,哪一個不是活生生的人, 我也會痛徹心扉,也會恐懼害怕。」
「你生我養我,又棄我辱我,將我的人生按進泥潭,然後回到你原來的世界,過你瀟灑自得的人生。」
「這就是你所說的命運,這就是你規定的天道?!」
「那我告訴你, 我如果結局注定是滅亡,那我也要攪的這個世界天翻地覆,控訴天道不公。」
許是被我的言語和氣勢震懾到了。
我出來的時候, 夫人依舊雙目呆滯。
「聽到了?」
許長安有些尷尬的側了側頭。
我輕輕的關上門, 沒有做任何解釋。
許長安倒是顯得有些不自在。
「祖母她......」
「夫人不是我們這個世界的人, 她死後會在她的世界重生。」
許長安咽了咽吐沫。
「那你......」
十四歲這天,我高燒不退,因為無人照料,迷迷糊糊燒了三天。
「(君」我又加了一句。
「我知道的隻有這麼多了。」
許長安沒有說話。
回宮的路上, 我掀開車簾,望了一眼熱鬧的街市, 心滿意足的笑了。
我說我要去酒樓喝最好的酒。
許長安陪我去了。
我一擲千金包下了酒樓, 喝的酩酊大醉。
次日醒來, 貼身宮女悄悄跟我說,我昨晚吐了皇帝一身。
然後端來一杯解酒藥。
藥下面放著一封信。
「這是皇帝寫給你的,他昨晚照顧你一夜呢, 剛剛才去上朝。」
翻開書信。
上面隻有一句話。
君言從頭再來過,莫論前路其修遠,笑嘆此生終不悔。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