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意中人是蓋世野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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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詔比京城熱得多。


庶妹本來就怕熱,後來幾乎一整天泡在水池裡。


南詔王見不著她人,偶爾也會懷疑她藏在哪裡準備憋個大的。


我坐在樹枝上吃香蕉時,他坐在樹下的藤椅上,問我:「你家那王八呢?」


我指了指水池裡頂著片荷葉,就冒了個頭的庶妹:「你怎麼說話帶口音啊,她叫望芭。」


南詔王:「……」


他仰頭看看樹杈子上玩藤蔓的我,又低眉看看水下遊的庶妹,「秦風篌,你爹真會取名。」


我爹把我和庶妹名字寫出來時,同僚都誇他會取名,取的名幹脆利落,不落俗套。


就是沒人讀出來。


讀不出來。


隻有我爹意識不到事情的嚴重性,對著我「篌兒」「篌兒」一通叫。


南詔王一句話,內涵了三個人。


我說:「王爺你現在罵人可真高級。」


他又道:「託你的福,現在天天有人可以罵。」


我:「……」


令堂的,罵起人來還沒完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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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南詔王休養了幾天,傷腿剛能下地,就又出門辦事。


副官說,那位十年前差點顛覆南詔的先王叔,勢力盤根錯節,就跟院子裡瘋長的藤蔓一樣,拔都拔不完。


我懷疑他對我的藤蔓不滿。


但我沒有證據。


騎大象出門前,南詔王一步三回頭。


我抱著根藤蔓倒掛在他身前,笑嘻嘻:「怎麼了王爺,對王府你還有什麼留戀的嗎?」


他揉了揉額角。


「放你和王八在家,有些害怕。」


我自信滿滿:「我學了十年執掌中饋你大可放心。」


他滿腹懷疑:「我怕回來就找不著王府了。」


我不說話了,低頭咬香蕉。


我在思考究竟是誰走漏了消息,讓南詔王知道了我想把王府改造成花果山。


王爺前腳剛走,我後腳就帶著庶妹去觀望後院裡的假山瀑布。


管家得了吩咐,緊緊跟在我們身後。


我坐在假山前,與庶妹娓娓說道:「你記不記得一個傳說?」


她:「啊?」


我道:「從前在花果山,有一群猴子……他們指著瀑布說『誰敢跳進去,誰就能成為我們的大王』。」


管家原本在我們身後聽得入迷,聽了這話,開始冷汗直流。


庶妹嘿嘿傻笑:「就一個瀑布罷了,我也會跳。」


我:「嘿嘿嘿。」


管家:「……」


16


坐在瀑布裡吃芒果的時候,王爺回來了。


他披著蓑笠,跳進了瀑布。


看樣子是認得回家的路了。


他長眉一挑:「聽說你想稱王?」


哪兒來的謠言?


庶妹嚇得芒果都掉了開始滿地打滾:「嗚嗚嗚沒有啊我們哪敢嗚嗚嗚求求你了別趕走我們……」


王爺見慣了她這副窩囊模樣,波瀾不驚地讓她往邊上挪挪。


瀑布裡空地很小,庶妹連滾帶爬地坐進了水裡。


他在我身側盤著傷腿坐下,從地上撿了隻芒果開始剝皮。


「你是如何想出在此處避暑的?」


我鼓著腮幫子吃東西,含糊道:「天性。」


他默了默。


安靜地吃完芒果後,他很自然地將手伸進瀑布裡洗。


我和庶妹瞳孔地震。


她暗中給我豎大拇指:「不被男主人化而是猴化男主,你是有兩把刷子的。」


我撓頭。


於是我們一人一猴一王八,像三隻原始猴子,在瀑布裡吃完了一堆芒果。


17


夜裡,庶妹溜進了我的院子。


她告訴我,她此行的目的是成為側妃然後對我大虐特虐。


但是我和男主南詔王都不按照常理出牌。


她抱著我的大腿哭成淚人:「姐姐,任務完不成我要被系統打入畜生道了。」


我託著她的腦袋陪哭:「我的王八啊,你好可憐啊,我一定盡量幫你解決王爺……對了,你會被系統打成什麼?」


她潸然淚下:「被打成王八啊。」


我一把把她推開。


欺騙我感情。


我們正你哭我哭地交流感情的時候,屋外傳來一點動靜。


緊接著,響起一聲不倫不類的貓叫。


我出去察看。


真無語啊,把這當演電視劇了嗎,什麼樣的貓叫聲會這麼粗獷啊?


我翻出窗,蕩著藤蔓,一腳踹飛了一個聽牆角的侍衛。


夜色很濃。


從天而降的我顯然把他嚇得不輕。


我陰暗扭曲地倒掛在他面前,笑得瘆人:「你聽到了什麼?」


他被嚇成了王八。


「沒有聽見……沒有聽見你說要解決南詔王。」


火大。


我又踹了他一腳:「耳朵不需要可以捐給有需要的人。」


好險,險些又讓我背了個大鍋。


18


提人去找南詔王時,主院被侍衛圍得水泄不通。


這命運多舛的男主又雙叒叕出了事。


守在門口的副官說:「王爺正想見王妃。」


我把手上的人丟給他處理。


進門時,我正見南詔王躺在床上。他臉色發白、唇色發紫,真是勾引人啊……勾引人想去探探他的鼻息。


我沒忍住。


伸手去探了。


結果他突然坐起來,嚇得我發出一聲猴叫。


他一笑:「風水輪流轉。」


我:「……」


畢竟我也嚇過他一次,我忍。


他虛弱地倚靠著瓷枕,聲線都變得柔和起來:「我中毒了。」


我憂心忡忡地去把他的脈。


他又一笑:「我裝的。」


令堂的,又嚇我。


他看著我搭在他手腕上的手指,問道:「你好像會的東西很多,你真的不是仙人嗎?」


這似曾相識的語句。


我抬眼與他對視。


他的眼睛生得溫柔又多情,不故意裝得又冷又兇的時候,真像一汪春水。


我還是真心實意道:「不,我是野猴。」


真的。


我做猴的時候沒爹沒娘,隻知道跟隨著其他兇巴巴的猴。


他們搶遊客的包,我也搶。


不過他們隻是搶著好玩,我卻會在無聊時翻翻包裡的東西。


我坐在樹杈子上玩手機時,還被人拍下,說我真是成了精。


後來我遇見了系統,它說我又兇又聰明,讓我做一世虐文女主磨磨猴性,下輩子就能做人了。


聽見我否定的回答,他闔上眼,又躺了回去。


「我有一個計劃需要你配合。」


我點頭:「好。」


19


王爺準備在王府裡設宴一場,讓南詔的權貴都見見我。


多虧了外面傳的謠言,大家都覺得王爺對我情深意重,沒有人起疑心。


宴會上人很多,我怕庶妹被誤傷,便給家裡寄信,讓我爹帶著車馬來接她回去。


庶妹哭得稀裡哗啦:「嗚嗚嗚你是真嫌棄我沒用要趕我走了。」


王府人多眼雜,我不敢多說,隻能搪塞過去:「你要這麼想那我也沒辦法。」


庶妹:「……」


她哭得更大聲了。


我坐著等她哭完,沒想到這次直到淚水浸湿了我的鞋襪,她還沒停。


真讓人害怕。


我揍過兇巴巴的猴搶過各路的人,但沒對付過能哭出瀑布的王八。


哭得我腦袋嗡嗡的。


我隻能妥協。


20


宴會當晚,我坐在南詔王身側,壓抑著猴性,小意溫柔地給他斟酒。


一位縣令的夫人笑道:「王爺與王妃真是一對璧人。」


席中觥籌交錯,歌舞升平。


我的庶妹坐在珠簾後打了一個哈欠。


南詔王做戲時一改往日的冷漠。


他伸出一隻手攬我,另一隻手端了杯果酒湊到我唇邊。桃花眼裡帶了些醉意,唇角微揚,笑得勾人。


我就著他的手小呷了一口。


我覺得有些熱。


不知道是不是猴子不太適合喝酒,我的臉都燒了起來。


我扯了扯他的衣袂:「……有些熱。」


他低聲哄我:「南詔近日的天確實熱了些,再忍忍。」


我盯著自己身上的煥若煙霞的錦衣,開始發酒瘋:「這衣服又厚又重,你還和我挨一起,我不熱誰熱?」


他看了一眼我的臉色:「酒量這麼差?」


他把我案上的果酒全挪走了,又摸了一下我的頭:「快了。馬上就到你能發瘋的時候了。」


我:「?」


我感覺我像他的寵物猴。


有點不自在。


畢竟我曾經是山上第一兇猴。


酒過半巡,副官過來與他耳語了幾句。


那一剎,他臉上的表情凝固了一下。


他慵懶地靠在座椅上,手隨意一揚,酒潑了我一身。


人前,他笑道:「孤大概是醉了。來人,扶王妃回去換身衣裳。」


我起身時,他小聲腹語:「換身輕便的衣服。若出事,直接隨我護衛逃。你家中兵馬已在城外接應。」


21


我換完衣服,順帶喝了些醒酒茶,重新回到席中。他們不等我,已經開始打起來了。


方才還在吹彩虹屁的縣令夫人如今已經拔了劍,與南詔王打了起來。


席中刀光劍影,人群四散。


護衛圍在我身邊:「王妃小心!他們此次派的人能飛檐走壁,號稱比猴還會跑。」


我正在尋找庶妹的身影,一根香蕉從頭頂扔了下來。


火大。


我直接找藤蔓上樹,進入獵殺時刻。


蹲樹上射箭的陰暗刺客不比我從小上蹿下跳,平衡感很差,我一腳一個踹了下去。


樹下,反賊三個打南詔王一個。


他一把扯落了繁重的外衣,挽起裡衣寬大的袖口,英姿颯爽,手持兩柄短劍,左右抵擋。但還是落了下風,裸露著的一截蒼白手腕被劃出血痕。


他們怎麼就這麼不講武德呢。


真讓猴火大。


以多欺少,縣令夫人遊刃有餘,面色冷峻:「當年你們將我長姐當作反賊誅殺,如今都該還了。」


我忍不住,拉著藤蔓蕩過去時一腳踹歪了她的頭,破口大罵道:「你二臂啊刺殺朝廷親封南詔王,等會兒不僅你姐沒了你兒子也沒了你夫婿也沒了。」


縣令夫人歪著頭,愣了一刻。


就在那一刻,南詔王舉劍反擊。


我找準時機掛藤蔓,將自己也放了下去,想將他拉上來。


結果,身後刀光一閃。


沒有預料中的痛感。


是庶妹擋在了我身後。


她崩潰大哭,抬手見人就捶:「求求你們別打我姐和姐夫了嗚嗚嗚求你們了。」


我腦子有一瞬間的空白。


反應過來後,我趕快將庶妹也拉上了樹。


害怕她受傷,我焦急地在她身上一通亂摸。


她嬌羞道:「你幹嗎?」


我:「你沒事?」


她從身後掏出一把折斷了的劍:「嗚嗚,笑死,這玩意兒根本捅不破我的龜殼。」


22


王府的侍衛正在與刺客們廝殺。


我和庶妹蹲在樹上,往下投各種大水果。


砸到手酸。


南詔王立在樹上拉弓射箭。


我說:「你的武器可真多啊。」


他順手又給我發了支小型的袖箭,給庶妹發了一面盾。


怪不得每天拖著那麼寬大的袖子。


我以為他是為了帥,結果是為了藏東西。


我一邊發射袖箭,一邊與他說道:「你王叔勢力還真強嘞。」


他嘆了口氣。


「他是嫡子,曾經的南詔王世子。支持者無數,何況他又娶了十幾個女子, 拉攏了各方勢力。」


我:「啊?為了自己的勢力當鴨,他應得的。」


打到一半, 王府侍衛漸呈弱勢時,我爹來了。


一瞬間戰局扭轉。


他帶來的人橫掃了所有反賊。


庶妹看得目瞪口呆:「原來你讓爹派人來接我,是這個目的。」


我撓了撓頭。


「我一開始隻跟他說要兩百府兵藏在車馬裡暗中過來的。」


南詔王開口了:「我向朝廷請了一萬兵。」


我道:「可是現在好像也沒這麼多人啊。」


他淡淡道:「我知曉兵部尚書那摳門的性子, 我說要五千他必定用各種理由隻給我發兩千五。所以我從一開始就要一萬。」


真會預判啊。


我有些佩服他的心眼子:「你是砍價人的天敵。」


23


我爹帶著士兵清理殘局:「這次必然清掃幹淨了。」


他看著庭院,長籲短嘆,「敵人比自己人還多,我真是不敢想女婿從前過的什麼日子。」


膽小鬼, 我就敢想。


必定是睡覺兩隻眼睛輪流站崗的日子。


這是南詔王第一次正式拜見我爹。


我爹是個豪爽的武將, 直接上手搭住了他的肩。


兩人像久別重逢的好兄弟, 各自吹著彩虹屁,一起進了書房。


他倆先在書房裡一起寫了一夜的文書和奏折。


次日清早,我爹邀請南詔王一起釣魚。


我看見臨危不懼的南詔王第一次抬手擦了擦額角的冷汗。


他們在庭院的水池邊坐了一上午。


聊的什麼我不知道。


隻知道南詔王釣了一整筐魚,而我爹一竿子甩下去——


釣上了在水裡納涼的庶妹。


庶妹咬鉤時, 墨色的長發蜿蜒在水。


她是白蓮花人設,愛穿素色的衣裳, 在水裡飄飄然。


我爹嚇得猛一甩杆,把她甩到了岸上。


庶妹渾身湿淋淋地蹲在我院子裡訴苦, 淚痕猶在。


「我不想讓爹丟臉, 咬了鉤, 他至於把我甩出來嗎嗚嗚嗚。」


我說:「你多冒昧啊,爹又不知道你是王八。」


但是爹現在知道了。


被嚇得差點一頭栽進池子裡後, 他決定把庶妹帶回京城教育。


跟當初壓抑我的猴性一樣,好好教她琴棋書畫詩書禮儀。


離開時, 庶妹哭了一路。


她大喊著她還會回來的。


24


庶妹和我爹走後,王府清淨許多。


我與南詔王大眼瞪小眼。


「你不出去辦事嗎?」


他說:「該殺的人殺完了。」


我低頭摳香蕉皮:「你不寫公文嗎?」


「剛寫完,讓嶽丈順帶著拿回京城呈送給陛下了。」


我:「啊?」


我社恐犯了,不知道怎麼跟突然變溫柔的自己夫君交流。


畢竟我上輩子還是隻黃花大閨猴。


他問:「你今日無別的事情做嗎?」


我望著廝殺過後光禿禿的樹杈子:「……」


挺無聊的, 挺讓猴傷心的。


他道:「等過幾日,能調出人手了,再去林子裡移植。」


我蒙了一下。


他眼神平靜又帶著寬慰,像清澈的泉。


「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麼總稱自己為野猴,但你若是想當猴,我便陪你把王府變成叢林。」


他說這句話時聲音都變溫柔了, 聲線較平日裡的清冷,更多些溫和、磁性。


不愧是人啊, 他這張愛罵人的嘴也能說出這麼好聽的話。


我這張破猴嘴, 就隻會罵人。


我決定說點什麼配合這種繾綣的氛圍。


那就誇他一句吧。


我說:「聲音好好聽啊,小夾子。」


南詔王:「……嗯?」


話一撂下, 我就覺得有些不對。在他回過神之前猛地爬上了房梁,逃避尷尬。


他反應過來了。


屈著手指,掩唇低咳一聲。


接下來的一句話說得中氣十足:「我從前以為我的意中人值得世上最好的人。」


我探了個頭:「現在呢?」


「現在我想成為世上最好的人。」


他話說得真誠。


我:「啊?」


實錘了,他真的會喜歡猴。


25


我與南詔王坦白了。


我曾經真的是猴子。


他說:「我早就看你像猴子。」


眼神很好。


但我總覺得他在罵人。


那天我覺醒了上輩子的另外一個技能。


「—我」但目前看來去猴性的工作任重道遠。


他坐在椅子上聽我說話。


我坐在房梁上晃腿。


「你看過原來的劇情嗎?」


我道:「沒有。」


這是我歷練的最後一世,主打沒有指引自由發揮。


王八要慘一點,系統各種插手。


他接過我手中的香蕉皮,笑:「我們還有許多可能。」


他好會說話。


我好感動。


感動之下, 我從房梁一躍跳進了他的懷中。


他將我穩穩接住,卻發出一聲悶哼。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支著椅子扶手起來:「壓到傷處了嗎?」


他一把又把我摁進懷裡。


「愛能止痛。」


我好像真的從山裡的野猴子,變成了有人愛的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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