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是青樓花魁。
貴妃偷逛青樓被人輕薄,她哭訴到皇帝面前。
皇帝發怒打殺青樓所有人,貴妃更是撒嬌要將屍首吊掛在城門口示眾。
我因下江南找爹逃過一劫。
後來,我憑借富商之女的身份選秀入宮成為最低等的才人。
得到皇帝多年寵愛的貴妃對我不以為意。
可她不知曉,我自小便懂得如何討男子喜歡。
1
皇帝選秀。
每留下一人。
貴妃鄭意兒的臉色便青一分。
「沈傾城留牌,冊封美人!」
尖銳的嗓音不帶一絲情緒地念出我的封位時,鄭意兒眼神直盯著我的臉,她的眸中閃過無法掩飾的嫉恨。
隨即勾起一抹笑,手輕搭著謝元辰手臂,撒嬌道:
「皇上,這封為美人怕是不妥。」
鄭意兒拿起冊子,又仔細瞧過我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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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底閃過殺意,隨即轉變得雲淡風輕。
「竟是大字不識,還是個商人之女,如此庸脂俗粉怎可留宮?皇上不若將她丟出宮去。」
她甚是倨傲。
隻因她知曉,皇帝的寵愛足夠讓她恃寵而驕。
能輕易決定我的去留。
謝元辰手撐著頭,眉頭輕皺,從未正眼看過在場的秀女,似是覺得選秀甚是無聊。
聽見鄭意兒的話後隨意擺手,唇角微張,似要允了鄭意兒的意。
可我不卑不亢,嬌軟嗓音流出:
「貴妃娘娘說笑,妾以為女子無才便是德,妾雖不識幾個字,卻熟知三從四德。妾自以為身為女子隻需懂得伺候皇上便好,其他的妾不敢妄議。
「何況妾如今方才二八年華,正如新出的芽兒般嬌嫩,臉上自是不曾沾染脂粉,談何庸脂俗粉呢?」
我死盯著鄭意兒的臉,面容含笑,眼神冰冷。
心內盡是未盡之言。
隻有她這樣的年老色衰之人,才需脂粉掩蓋。
鄭意兒臉色變得難看,她抬手撫上自己的臉,卻見些許脂粉從她手中漏出。
她終是憤憤不平將面前的茶盞摔向我,怒道:
「你敢辱罵本宮!
「哼!姿色平平,嘴巴倒是厲害。」
茶盞在我面前碎裂,滾熱的茶水滴濺到我露出的潔白手臂上。
「啊,好燙!」
我低喘一聲,終是引起了皇帝的注意。
他抬眸的瞬間。
我正巧手撫著被燙到的手臂,微揚起頭,露出曼妙的身姿和勾魂媚態。
我瞧見了他眼裡閃過的驚豔與錯愕。
2
謝元辰坐正了身姿,嘴角微勾,看向我的眼神帶著審視與玩味。
「你是沈青之女?」
「沈青確乃家父。」
見謝元辰似是對我有了興趣。
鄭意兒終是坐不住了。
她揪著謝元辰衣袖,要將謝元辰的注意力拉回,變得有些口不擇言。
「皇上,這商戶之女實在身份卑賤!本宮以為她實在不能入宮,您萬萬不可被她這個狐狸精迷惑了去,禍了國成為千古罪人!」
此話一出,殿內所有人紛紛跪地,謝元辰迅速黑了臉,沉聲怒斥:
「放肆!簡直胡言亂語!
「愛妃胡鬧也要有個度。」
沒有一個皇帝樂意自己被人說成千古罪人。
鄭意兒被訓斥得愣在原地。
可隨後她卻立馬紅了眼眶,眼裡含淚,卻不落下,楚楚可憐。
「臣妾也不過是為皇上著想,這才一時失言,皇上竟因一個外人兇臣妾,臣妾死了算了。」
說著,鄭意兒抬腳,頭一歪就要往旁邊柱子上撞。
隻可惜謝元辰足夠眼疾手快,迅速將她拉住,扯進懷中。
在瞧見她梨花帶雨的模樣後,終是軟了語氣,手輕擦掉她的淚珠,寵溺安撫道:
「朕沒有責怪愛妃的意思,好了好了,再哭就不漂亮了。
「她既如此惹得愛妃不快,朕將她降為才人,再禁足三月,往後也不招她見朕,如何?」
鄭意兒還想再言。
可在瞧見皇帝那不容置喙的神色後,她變了臉色,嬌羞地軟靠在皇帝懷裡。
手指尖勾著皇帝衣襟不停往下,眼神卻倨傲地看向我,惡狠狠道:
「既如此,那便依皇上所言。但她對臣妾言語無狀,臣妾還要賞她掌嘴三十,不然臣妾可不依。」
謝元辰眼中,那被鄭意兒激起的欲望毫不遮掩。
他輕笑一聲,竟起身橫抱起貴妃,大步遠去,聲音寵溺又無奈。
「準!」
謝元辰一句話,眾人就此散去。
獨留身後的我雙膝跪地,臉上火辣,眸中恨意洶湧。
3
待回到賜下的傾心殿,卻見殿內荒草叢生,破舊的窗戶上絲網纏繞,隱約間還見有蜘蛛爬過。
與我一起長大的福果找來冰袋在我臉上輕敷,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抽噎著。
「小姐,要不咱們回去吧?換柳兒姑娘進宮。」
「您這第一天就被這般欺負。這被打了不說,再看看這住的什麼破爛地方,老爺知道肯定會心疼的。」
我撫著銅鏡裡被扇紅腫,看不出原本傾城模樣的臉,卻露出了淺笑。
我終於踏出了第一步。
殺親不共戴天之仇。
當然要親自手刃敵人為快。
我眼神晦暗。
直到現在沒有一刻不在後悔,若是當初沒有偷溜著離開煙雨樓該有多好。
娘親是煙雨樓的花魁。
而我自小在煙雨樓裡長大。
自懂事起,我從未見過我爹,娘親也從不在我面前說起。
在青姨和娘親那偷聽到我爹在江南的與安縣後,我悄悄備好行李和馬車下江南找爹。
那日,我曾與鄭意兒在煙雨樓後門擦肩而過。
她扮作男子模樣,搖著小扇子大搖大擺進了樓裡。
我並不知曉她是深受當今皇帝寵愛的明德貴妃。
隻是覺著或許是哪家的小公子,偷溜出來玩的。
而這對煙雨樓來說,實在常見。
我就這麼沒有任何懷疑地出門上了馬車,離去。
我找到了爹。
第一次見面,他很意外。
眼中是我從未見過的復雜情緒。
第二次見面,他很欣喜地認下我,答應我要將娘親接回府中。
可當我沾沾自喜帶著爹回京後,卻在城門口城牆上見到了一整排被吊起的死狀悽慘的屍首。
那裡有著煙雨樓的所有人。
媽媽,小廝,丫鬟,青姨,還有娘親。
所有的女子衣裙被撕碎,隻留下堪堪幾根布條,生前分明是受了令人發指的凌辱。
小廝們被去了勢,褲頭一片血漬。
所有人臉上是橫七豎八的血痕,臉頰右側被刺上大大的「賤」字。
面目猙獰,死不瞑目。
城門正上方的娘親眼底沒了往日的溫柔,隻剩無盡的恐懼與悲憤。
我口吐鮮血昏迷過去。
醒來後,我爹找人查明了前因後果。
受寵的貴妃偷溜出宮,一時興起進了煙雨樓。
因好奇,她隨意撞開了一扇房門,被裡頭的男子輕薄了手背。
後來,她哭訴著告到皇帝面前。
「女子本就該好好待在家裡相夫教子,怎能在外聚眾搔首弄姿,勾引男子盡做些下流之事。
「這些人就該打殺了去,掛在城門口示眾,以免教壞我烏國的兒郎。這煙雨樓也要一把火燒了,省得還有無辜女子陷入這骯髒之地。」
皇帝寵愛貴妃。
他一聲令下。
五十條人命就此枉死。
可煙雨樓招來的姑娘們都是些無家可歸,身有苦衷之人,樓裡的媽媽也從未做過強搶民女,強拉兒郎之事。
有些人生來高貴。
可有些人生來便處於聲色場所,以色事人,是無奈,也是生存之本。
這些人隻不過是在煙雨樓,圖個安身立命之所罷了。
如今卻被掛在城牆,連入土為安都無法做到。
……
我斂去心底的恨意,平靜地將冰袋遞給候在一旁的福果。
「柳兒要護著爹,這仇當然得我自己報。」
柳兒是爹的死士。
我也不知曉一個商人,為何會有大批的死士。
知曉娘慘死後,我爹整日陰沉著臉,將自己鎖在屋裡三日沒出門。
他命人將我牢牢看守,生怕我一時衝動。
後來他出了一趟門,回來後就說要送柳兒進宮當秀女。
商戶之女本是進不了宮的。
但我爹主動投誠成為皇商,向謝元辰進獻了三座金礦和半數家產,這才有了進宮的名額。
我知道他是想派柳兒進宮刺殺謝元辰和鄭意兒。
但進宮那日,我使計替了柳兒的身份。
所以因著我爹進獻的金礦,即使是鄭意兒,也無法阻止我留宮。
如今她以為我新進宮便被禁足。
對胸無點墨的我不以為意。
可她不知曉,我自小精通琴棋書畫,對如何討得男子的喜愛更是耳濡目染。
4
不聲不響三月已過,謝元辰並未踏足過傾心殿。
而我一直安安分分地待在殿裡。
種番薯。
被禁足的最後一日,鄭意兒似是突然想起要來羞辱我,帶著宮女太監浩浩蕩蕩地進了殿中。
彼時,我正在將剛挖出地面的番薯放進框中。
不遠處的石桌上還放著一副碗筷,碗中還有半塊未吃完的番薯。
鄭意兒身側的貼身宮女在她的示意下,狗仗人勢一般上前一腳踢飛我的籮筐。
鄭意兒笑了,
她仰起頭,言語間帶著暢快與嘲諷。
「就算皇上讓你進了宮又怎樣?還不是在這當個泥腿子。再瞧瞧你這張臉,都憔悴了不少。
「你年紀小又如何,比本宮還老氣,隻要我在,你永遠也得不到皇上的寵愛。」
我從番薯地中從容站起身,笑著走到她跟前,重重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塵。
塵土飛揚到鄭意兒臉上,嗆得她咳嗽兩聲,面容惱怒。
我低頭看向她,語氣恬淡:
「貴妃娘娘多慮了,這宮裡年年都進新人,能伺候皇上的美人多的是,妾身並不在意皇上是否會寵幸自己,隻求皇上身邊能有順心侍奉之人便足矣。」
謝元辰如今專寵鄭意兒又如何。
他愛美人,但更愛江山。
為了拉攏朝臣,平衡朝廷權勢,他就不能隻專寵鄭意兒一人。
我雖被禁足三月,但也並非兩耳不聞窗外事。
謝元辰這三月來,也陸續招了新進宮的吏部尚書嫡女,鎮國公府嫡次女等人侍寢。
後宮佳麗三千,鄭意兒會年老色衰,但總有人年輕貌美。
鄭意兒能受寵一時,卻不保證能受寵一世。
我瞧著鄭意兒的那張顯得刻薄的臉,湊近了她耳旁,輕聲道:
「何況為何能被皇上獨寵,貴妃娘娘自己心裡也清楚不是嗎?騙得了別人,可別把自己也騙了。」
謝元辰深愛之人確實是鄭意兒。
可她卻不是真正的鄭意兒。
真正的鄭意兒本是丞相府不受寵的庶出二小姐。
先皇在位時,謝元辰隻是個勢弱的七皇子。
兩人巧遇後年少定情。
鄭意兒溫柔聰慧,嫁給謝元辰成了側妃。
後來幾經爭權,謝元辰出乎所有人意料地登基為帝。
當初的鄭意兒溫婉大方,可如今這個鄭意兒性情驕縱。
世人都以為她是因風頭正盛,恃寵而驕。
謝元辰更是因她有了小皇子,給了她更加極致寵愛。
無人知曉,真正的鄭意兒早就在生下小皇子後不久就被害死了。
如今的鄭意兒實際是換了臉的丞相府嫡女鄭羽蓮。
我話一出,鄭意兒臉色變得極其恐怖。
她沉著臉,眼神中帶著濃烈殺意。
「賤人,你這話什麼意思?」
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人換臉,卻讓親近之人看不出來,這世上隻有鬼醫能做到。
曾經的鬼醫已經身死。
但鄭意兒永遠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