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要被議儲的大公主,意外救了一個穿書女。
她非但不感恩,還為了榮華富貴想要置我於死地。
我被治罪被幽禁。
正想著召集舊部起兵造反的時候,才發現這一切居然是一個巨大的局。
1
我正南下興修水利,在京的小妹突然傳來書信。
「父皇已下旨立二哥為太子,程嬌嬌為太子妃。皇姐,你被人偷家了。」
我卷著褲管踩在泥濘裡,火辣的日頭照在慘白的信紙上,刺得我眼睛發痛。
我的侍女飽飽登時緊張起來。
「公主,咱們要不要連夜回京?離京之前陛下明明說……」
我抬手打斷了她,我何嘗不記得父皇說過什麼。
左不過半年的光景,這世道還真讓程嬌嬌說準了。
東郭先生和狼的故事終於還是上演在了我的身上。
程嬌嬌的命是我救回來的。
那天早朝的時候我還在和父皇吵架。
我說:「鑄幣當以實用為先,好看與否沒有那麼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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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鑄幣是朝廷的臉面,成色太差有損我上朝國威。」
我倆各不相讓,父皇氣得抡著大棍子打我。
他打,我跑,他打不著。
後來他累了,叉著腰喘粗氣。
「好好好,都依你行了吧!你到底打算什麼時候接班,老子我想退休!」
我抹了一把額頭的汗:「你才 52 歲,等幹到 65 再說吧!」
「我打了二十年仗,生產隊的驢也該歇一歇了!」
但他還是沒讓我歇,派我去巡視京郊田地。
他說國家初定,糧食是一等一的大事。
這就是我老爹,慶朝的開國皇帝。
我十二歲跟著他縱馬打天下,拼死拼活把他扶上了皇位。
皇帝的位置不好坐,他剛坐上去就有些後悔,想把那燙屁股的地方讓給我。
我不是不想接,是不想這麼快接。
高位之上容易讓人蒙了眼睛。
到時候看到的是別人想讓你看的,聽到的是別人想讓你聽的。
被過濾過的信息沒有營養,不如自己親自去看去聽。
所以我就在巡視田地的路上遇到了被土匪輕薄的程嬌嬌。
她傷了一條腿,褲管上面血跡斑斑。
土匪淫笑著靠近她,像逗弄絕境中的兔子一樣一件一件剝去她的衣裳。
看到我她伸手呼救:「姑娘救我!」
順著程嬌嬌的視線土匪發現了我。
看隻有我和飽飽兩個女人,匪首貪婪地抹了抹嘴角。
「又來兩個,兄弟們今天開葷啊!」
土匪們哈哈大笑,接連向我靠近。
可下一刻他們就笑不出來了,片刻的安靜之後,取而代之的是鬼哭狼嚎。
我手中的軟劍已然收回腰間,地上平白多了十幾隻新鮮熱乎還流著血的人耳朵。
他們甚至都沒看清自己的耳朵是怎麼沒的。
我就這樣救下了她,但我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就這麼救了一個禍害。
2
我把她帶回公主府養傷。
她很聰明,鼓搗出了許多我沒見過的新奇玩意兒。
我很喜歡,想讓她留在我的府中,以後幫我做事。
她幾乎立刻便答應了,我甚至沒注意到她眼中一閃而過的猶豫和嫌棄。
那段時間我也正忙。
開春馬上就要播種,京郊農田巡視完畢以後就要劃分農田派發玉米種。
春天種上玉米,等秋天收了種麥子。
這兩茬糧食打下來,老百姓這一年都不會餓肚子了。
多好。
而且南方汛期將近,沿河堤壩恐怕也不能承受即將到來的雨水侵襲。
那一日我正在收拾南下的行李,程嬌嬌婷婷嫋嫋地挪過來,同我道別。
我有些詫異:「不是說留下來嗎?你一個人能去哪裡?」
她的目光掃過我簡陋的衣箱,細長白淨的手指輕輕掩住口鼻。
以前灰頭土臉得不明顯,現在我才注意到她和我們元氏部族女子竟然大不相同。
我們元家本來就是邊境一個小部族,因為連年徵戰被欺壓得活不下去了,才奮起反抗奪下了江山。
我們民風彪悍,女子和男子一樣可以騎馬打獵,一個個五大三粗的不甚好看。
但是這個程嬌嬌顯然不一樣。
她皮膚細膩白淨,那腰肢兒好像柳條一樣軟,看起來盈盈一握。
她嗤笑一聲:「我若不那樣說,你又怎能留我治傷呢?在這個世界裡我舉目無親的,沒個依靠自然活不下去,所以也隻有靠你了!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我自然有地方去。」
她在我的房間裡掃視了一圈,似乎想找一個地方坐。
可我的房裡都是一切隨意打磨的粗木椅子,恐怕會刮花了她身上的綾羅綢緞,她最後還是嫌棄地擰著鼻子沒有坐下去。
「實話也不怕告訴你,我們現在正身處一本書裡,你是慶朝的開國大公主,但那又怎麼樣?最後的皇帝不是你,榮華富貴也沒有你,你最後隻能落得一個身首異處的下場,你馬上就要領盒飯了,我怎麼可能還跟著你?」
「你也不用怪我,這個世界本就是男尊女卑,女人再厲害終究還是要被男人鉗制。你要怨就怨自己的命,怨不得別人。」
又是「男尊女卑」,這個詞我在進軍中原這些年已經聽到耳朵都起繭子了。
怎麼他們一個個都像中了魔障一樣,自己瞧不起自己呢?
眼看時辰不早,父皇巳時三刻親自給我送行,我沒有時間跟她廢話許多。
我領軍待發之際,看到隱匿於人群中的程嬌嬌輕輕依偎在了元朗的肩頭。
程嬌嬌說最後的皇帝不是我,那難道是……
3
快馬報信聲將我的思緒召回。
「急召元熙大公主回京,不得有誤。」
旨意上隻有短短幾個字,是我父皇的親筆。
如此沒頭沒尾的,讓人摸不到頭腦。
「這莫不是鴻門宴?公主,不如咱們召集舊部打回去吧。二皇子向來同你不睦,此番佔據儲位,怕是再難有公主的容身之地。」
飽飽撸胳膊挽袖子,做出一種要和人拼命的架勢。
當年她闖入我營寨的時候已經餓得隻剩下一口氣,怎麼也想不到十年過去,她竟然強壯到一拳能抡死一頭豬。
她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能吃飽最好了,天下再沒有比這更美的事了。」
我看著快要完工的大堤,搖搖頭拒絕了她:
「現在還不能走,總要看看這第一場雨下下來,下遊的農田能不能保住。」
這個地方年年修年年塌,下遊千頃良田荒廢無用,老百姓填不飽肚子隻好拖家帶口地逃荒要飯,苦不堪言。
「餓肚子的滋味你知道,如果這是你的家,你希望我現在走嗎?」
飽飽一愣,搖了搖頭:
「這段堤壩年年修年年塌,中間必然有官員中飽私囊。有公主在這裡監工那人不敢動手腳,可一旦公主中途走了,那結果可就不一定了。」
「是啊,你懂這個道理,別人一定也懂,所以既然我來了,便一定要看著它一磚一石地建起來不可。」
很快雨季到來,潑天的暴雨一連下了三天還沒有停下來的跡象。
百姓自發和軍士一起站在暴雨裡,守著成堆成堆的沙袋,眼睛死死盯著堤壩。
預備著萬一哪裡撐不住,他們可以馬上衝上去。
但好在天遂人願,河水雖然陡然間暴漲數丈,卻被堤壩穩穩擋在了後面。
當烏雲退去、陽光重新普照大地的時候,充斥我周圍的全是歡呼聲、感謝聲,還有喜極而泣的嗚咽聲。
入夜時分,飽飽還在吃飯,我忍不住催她:
「趁著夜色咱們趕緊走,免得被百姓發現就不好走了。」
飽飽塞完了最後一塊餅:「來了來了,馬上要趕遠路,我當然要吃飽一些。」
我們隻帶了隨身的行李,牽了兩匹快馬。
大部隊天亮才出發,這是一早就放出去的風聲。
可剛一出門我們就傻眼了。
飽飽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沫:「公主,咱們好像走不了了。」
4
漆黑的街道上擠滿了前來送行的百姓。
有條件的拿著油燈、點著燈籠。
沒條件的就那樣矗立在漆黑的夜裡,與昏暗的街景融為一體。
「大公主,你真是我們的再生父母啊!」
「大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大公主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你可一定要拿著啊!」
竹筐裡有的是窩頭,有的是青菜,還有幾件碎花布做成的褂子。
就那樣伴著火熱的眼神舉到了我的面前。
「我們知道這些配不上大公主的身份,可也是我們的一點心意,希望大公主不要嫌棄。」
數十個日夜我同他們在一起,風吹日曬同吃同眠,早已沒了身份和尊卑之分。
可是在這一刻,我無比慶幸現在的自己還有一些能力,可以為這些淳樸的百姓做點什麼。
現在我是大公主,等我將來成了女帝,我覺得我會做得更好。
可程嬌嬌那句話一直縈繞在我腦海裡。
「你是慶朝的開國大公主,但那又怎麼樣?最後的皇帝不是你,榮華富貴也沒有你,你最後隻能落得一個身首異處的下場。」
身首異處的下場……
這是真的嗎?
這真的是我既定的命運嗎?
5
我和飽飽日夜兼程,終於在三日後趕到京城。
宮門口我被人攔了下來:「外臣沒有旨意不得入宮,還請大公主回府候旨。」
以前皇宮就是我家,從來沒有人敢攔我。
我急於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免不了語氣有些急躁:
「我去找自己的爹娘還要什麼旨意,你們快給我讓開!」
兩個護衛將手中的長戟交叉在一起,發出「鐺」的一聲金鳴。
緊接著一對護衛軍出現在他們身後。
「公主還是不要為難微臣,咱們也是依規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