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另一位,也是時候該加快復仇的進度了。
12
沈妙容失寵後。
顧元承雖仍會在我的寢殿留宿,可來的次數比之前卻少了很多。
翠微在為我梳妝時,嘆了口氣。
「皇貴妃犯下那麼嚴重的錯誤,皇上竟隻把她貶為了常在,未免有些太過寬容。」
「反而小姐您卻受到遷怒,好端端被冷落了許多。」
「從前皇上與她情誼深厚,出了這種事難免心裡鬱結。」
我將熱水沏進茶中,轉頭看向窗外景色。
「咱們且再等等。」
想要扳倒沈妙容確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拋開顧元承與沈妙容十餘年的結發之情,真正令他沒法下狠手的原因,其實是因為她曾為他流過一個孩子。
那時他剛登基不久,朝中形勢尚未穩定。
顧元承每天光是處理政務便忙得焦頭爛額,自然沒有精力兼顧剛剛懷上身孕的沈妙容。
因此在某次沈妙容過來探望他,並吵著要將御膳房為他準備的吃食分走一半時,他並未有過絲毫的猶豫。
直到用過膳不久,沈妙容下身突然血流如注,他才後知後覺地開始冒出冷汗。
Advertisement
小產過後,沈妙容氣血虛弱,若非太醫精心調理,很可能這輩子無法再孕。
顧元承因此愧疚不已,開始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無條件滿足她的所有要求。
時至今日,即使明知沈妙容有意蒙騙,他依然會在看到她眼中的淚水時想到那個無辜的孩子。
不過,我也並不會因此氣餒。
我掀開杯蓋,望著那逐漸沉底的茶葉,眼眸變得幽深晦暗。
顧元承確實會因為曾經的種種對沈妙容心軟。
但沈妙容疑似私藏彼岸香這件事,他勢必會追查到底。
再愚蠢的帝王,坐上那個位置時也會不由自主變得多疑起來。
懷疑的種子一旦開始生根發芽,那後果便不是沈妙容一人得以控制的。
等到顧元承與沈妙容心生嫌隙之時,我的機會……可就要來了。
13
過了幾日,宮裡又發生了一件大事。
顧元承為了散心,特意帶了支精銳騎兵去了郊外獵場圍獵。
狩獵途中,顧元承被一隻奔跑的野鹿勾起了興趣,頓時夾緊馬背拋下了身後隨從。
等到回過神時,他已經追著那頭鹿跑到了密林深處。
察覺到不對勁的顧元承當即便要調轉馬頭,可下一秒,潛伏在草叢中的毒蛇卻直直地朝他衝了過來。
雖然顧元承拔劍的反應極快,卻還是被那條蛇的尖牙擦破了皮膚。
回宮後,他立刻頭痛不已,渾身乏力。
盡管太醫院的御醫們使出渾身解數,用上了最好的藥材,顧元承依舊沒有好轉的跡象。
急火攻心之下,太後也跟著病倒了。
眼見宮裡陷入一片混亂,我卻不顧太醫的勸阻跪在殿外,稱自己有獨家秘藥可解皇上的燃眉之急。
大概是太醫真的束手無策,顧元承沒多久就同意放我進去照顧。
於是,我每日都在固定的時辰前往金華殿為他喂藥。
如此連著喂了三日,顧元承竟真的恢復了往日的精神。
當著太後和眾多妃嫔的面,他看著我含笑道:「昭兒照料有加,這次最大的功臣非她莫屬。」
「不過朕真的好奇你熬的是何種湯藥,能讓太醫們都刮目相看?」
「臣妾……」
我表情不自然地移開眼,語氣也多了些猶豫。
看見我這副樣子,太後蹙著眉催促:「雲妃,你怎麼吞吞吐吐的,莫非這藥是什麼祖傳的方子,不能輕易公之於眾?」
還沒等我回話,站在人群後的沈妙容突然出聲。
「其實臣妾的眼線曾稟報過雲妃每日在小廚房熬湯時,不僅面色慌張,行為更是鬼鬼祟祟,甚至不允許任何下人幫忙,現在她又是這般心虛模樣,必然是在這藥材中加了什麼不可告人的東西!」
我咬著唇慌亂辯解:「我才沒——」
話音未落,沈妙容一把將我推到了地上,語氣狠戾。
「皇上,太後,那眼線就在殿外等著傳審,這次有了人證,可千萬不可能放過這個毒婦啊!」
她以為顧元承會迫不及待讓她把人帶進來。
可顧元承卻緊緊盯著我袖口處露出的半截繃帶,嗓音發緊。
「昭兒……你的手是怎麼回事?」
「我……」
我眼睫顫抖,作勢要將手放到身後藏起,卻被他一把攥住。
在看到那繃帶下的血跡後,顧元承呼吸一滯,眼中滿是震驚。
「難道你——」
我撇了撇嘴,極度委屈道:「皇上前幾日病得嚴重,臣妾看在眼裡急在心裡,這才想到用神女之血作為藥引冒險一試。臣妾本不願將這件事告訴皇上,卻沒想到被人惡意揣測……」
我落下一滴晶瑩的淚,輕輕俯下身。
「事已至此,全憑皇上責罰。」
「昭兒,你真是太傻了……」
顧元承嘆了口氣,伸手將我扶起。
「你能如此為朕著想,朕歡喜感動都來不及,又怎會降罪於你?!」
他憐惜地撫摸著我的傷處,隨即開口下旨:「即日起,朕將雲妃封為雲貴妃。」
沈妙容呆住了:「皇上……」
顧元承不耐煩地冷笑:「沈常在有意見?」
沈妙容幾乎咬碎了牙,卻隻能強笑著附和:「臣妾不敢。」
看向顧元承望向我眼中快要溢出的柔情,我知道,自己在他心裡的地位已經遠遠超過了沈妙容。
我猜,之前沈妙容口不擇言提起姐姐的事時,顧元承必然是憑著本能對我燃起了一絲懷疑的。
但看到我不惜割血也要為他療傷,那點懷疑便立刻轉化成了十成十的感動。
畢竟這後宮愛慕他的容貌、權勢的女人比比皆是,可心甘情願以命換命的,我卻是頭一個。
不過顧元承啊顧元承。
你怎麼不問問,圍獵那日,我又身在何處呢?
14
沒錯——
引誘顧元承的那隻野鹿,和突然出現的毒蛇都是我蓄意為之。
當日他帶著一眾護衛前往獵場時,我悄悄混進了隨行的部隊裡。
為了不引人懷疑,翠微則喬裝打扮成了我的模樣,裝作因為受到冷落神傷的樣子閉門不出。
突然出現的獵物令顧元承勝負欲上頭,自然忽略了躲藏在密林中的我,和那陣極其細微的銜葉之音。
原本我是並不擅長騎術的。
甚至就連翻身上馬這種簡單的動作,也做得歪歪扭扭,滑稽異常。
直到當姐姐受辱的消息傳來的那一刻。
我終於將內心的恐懼拋至腦後,毫不猶豫地翻身上馬。
日夜兼程踏過的那三千裡,我經歷了所有騎馬者可能經歷的驚險境況。
所以論騎術,縱然身手敏捷的顧元承也應在我之下。
可若有如果,我多麼希望自己此生都學不會這騎術……
飄散的思緒被顧元承關切的聲音強行切斷。
他盯著我手腕處的血跡,眉頭緊鎖。
「昭兒,你的傷怎麼會過了這麼久都還未痊愈?」
我肩頭微顫,強顏歡笑道:「大概是放血傷身了罷,皇上放心,太醫院送來的藥粉這幾日臣妾都在按時擦著,應該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顧元承將目光移向桌旁打開了一半蓋子的白色藥粉。
「你……擦的是這個?」
我點點頭,語氣帶了些抱怨般的嬌嗔:「也不知這藥是什麼做的,不僅聞著味道有些刺鼻,擦上去還疼得厲害。」
「昭兒受苦了,朕明日再讓御醫為你尋些其他的藥試試。」
顧元承將我的手攏入掌心安慰著,目光卻仍未從那藥瓶上離開。
我裝作無知無覺,很快轉移了話頭。
接下來的幾日,顧元承都選擇在觀雲殿過夜。
在發現我的傷不僅沒有痊愈,反而還有嚴重之勢後,他終於按捺不住怒火,派人將我所用的藥仔細核驗。
沒想到這一驗,卻直接將他嚇得不輕——
那藥的成分裡,竟然有著極為大量的彼岸香。
而負責搜查的下人,恰好在盼春宮的床下發現了藏著彼岸香的盒子!
15
這一次,矛頭毫無意外再次指向了沈妙容。
她被押入大牢後,顧元承猶豫再三後還是決定親自審問。
不過與其將他的狀態稱為「猶豫」,不如說是「害怕」要來得更為準確。
他害怕自己年少真心愛慕過的對象其實是一條冰冷的吐著信子的蛇。
也更擔心因為自己識人不清,身邊還存在著更多蠢蠢欲動的環伺之人。
在見到沈妙容前,顧元承心裡其實還為她保留著一點為數不多的美好印象。
可當他進入牢房看到沈妙容後,她卻親手將這印象擊碎得徹底。
「皇上,臣妾被貶後一直安分守己,真的沒有想過陷害雲妃啊!」
沈妙容跪在地上,哭得歇斯底裡卻避重就輕。
「這一切分明都是雲貴妃,不,謝雲昭這個賤人在自導自演,她就是算準了皇上會吃這套苦肉計,才在您面前惺惺作態的!」
顧元承聲音冰冷如鐵。
「明明就是你這個毒婦在床下私藏彼岸香,竟然還敢給昭兒潑髒水!」
沈妙容慌不擇路地試圖辯解,幾乎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就算我有這彼岸香又如何?在這人人自危的深宮,我留著它不過是圖個安心罷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麼簡單的道理您難道不明白嗎?!」
盡管沈妙容靠著直覺猜到了是我在搗鬼,可因為毫無證據,她也隻能徒勞地發泄撒潑。
更重要的是,她這一席話,無疑是直接坐實了彼岸香見不得光的來路。
顧元承臉色驟變,立刻喚來貼身近衛,吩咐道:「沈家近年運輸彼岸香的情況你親自去查,要快。」
沈家的為官之道,沈妙容最清楚不過。
這些年她穿金戴銀、養尊處優的奢侈生活,可都是建立在她親哥哥仗著權勢貪墨甚至膽大包天挪用國庫之上的。
這背後盤根錯節的利害關系牽扯極大,根本經不起查。
從前顧元承因為對她心中有愧,又極其嬌寵,這才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