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他一天不投胎,就會傷心一天。
我不忍心見他這樣,想了想,咬咬牙,「老爺子你等著,我去找人給你想辦法!」
我決定上十二層找薛淵去。他那麼厲害,一定能幫幫忙。
9
我是臊眉耷眼飄上十二層的,一上去我就聞到濃濃的奶油雞茸湯的味道,饞得我恨不得撲過去把腦袋插在鍋裡。
可想想老爺子,我還是直接去了薛淵的辦公室。
薛淵正在看文件,不知怎麼聽出我進來的,頭也不抬,淡淡道:「我以為你再也不上來了。」
「哪能呢。」我訕訕地說,「等薛總有了女朋友,我還得來道喜呢,怎麼會不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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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淵嘆了口氣,似乎很無奈的樣子,「我是單身。」
我眨眨眼,「你不是說你看好了一個……」
薛淵坐直了身子,帶著氣說道:「那是個傻子,暫時成不了,等她腦子長全了再說。」
「啊,那,那你節哀。」我真誠地想表達同情,可嘴角卻不由自主地往上翹。
至少暫時不會有女朋友這個物種侵襲了,我心情忍不住大好。
我嘴角掛著笑,跟他說老爺子的事,邊說邊發現,我的獎狀還掛在薛淵身後。
我頓時又尷尬起來,想把獎狀卷走,卻把薛淵一把按住,「你幹嗎?」
「那個,我的獎狀,放在你這裡不合適。」
薛淵面無表情,「你貼的時候怎麼不想著不合適?」
我無言以對,訕訕地笑,「那薛總,老爺子那事兒?」
薛淵低頭看文件,「沒這事兒你就不上來?」
我果斷搖了搖頭。
既然薛淵暫時還沒有女朋友,我幹嘛不上來。
這麼帥的臉,多看一眼賺一眼。
我斬釘截鐵,「沒那事兒!我要定居在十二層!」
薛淵笑著點點頭,「去外面喝你的湯,這事兒別管了,我解決。」
我如釋重負,流著口水站起身,一迭聲地答應著飄出去。
出去的時候,我掃了一眼他看的東西,發現那不是文件,而是滿紙的繁體字和符咒。我依稀隻能辨認出「戾氣」、「化解」幾個字。
我肅然起敬,天師世家,就是不一樣,我以前空闲時都在吃零食刷劇,人家卻在鑽研業務。
我飽餐了一頓奶油雞茸湯,開開心心飄下樓,告訴老爺子這個喜訊。
老爺子悶悶點了點頭,接著發呆。我理解他,畢竟誰讓子孫擺一道,心裡都不會高興的。
過了幾天,老爺子不再提他的子孫,而是把小綠寶當親孫女,集中火力教小綠寶認字,來分散心中煩悶。
老爺子說,小綠寶聰明,一定不能浪費天賦,要讓她投胎再生後,一出生就是神童。
小綠寶確實聰明,過目不忘,很快就認識很多字。
然後就出事了。
10
事情是這樣的。
有一天小綠寶晃回家看媽媽,回來後老爺子讓小綠寶練字。
小綠寶拿著筆,歪歪扭扭在紙上寫了一行字,卻把老爺子嚇得夠嗆,連忙喊我和大哥來。
我們過來一看,也驚出一身汗來。
小綠寶寫出了一張B險單的大概內容——被投保的人是她,投保人是她爸爸,受益人也是她爸爸,保額巨大。
保單是在小綠寶犯心髒病的前三個月買的。
我感到一股寒意,從頭涼到腳。
老爺子和大哥也懵了。
小綠寶還在興致勃勃臨摹另一張保單,是上個月買的,受益人依然是綠寶的爸爸,而被投保的人,是個女人的名字。
她指著那三個字,叫了聲:「媽媽。」
我頭皮都發麻了。
想都不用想,下一個出事的,肯定是綠寶媽媽。
大哥氣得咬牙,「難怪綠寶投不了胎,枉S的人大仇未報,怎麼可能投胎?!」
老爺子在旁邊嘆氣,「可惜綠寶太小,她現在都不知道自己是枉S,稀裡糊塗耽誤在陽間。」
大哥拳頭硬了,「綠寶,帶叔叔回家!叔叔要見你爸爸!」
老爺子攔住他,「別費勁了,綠寶爸爸身上一堆闢邪符,除了綠寶有血緣關系護身符攔不住,其他鬼魂連他身都近不了,我們以前去吃供品都是挑她爸不在的時候。」
大哥頓時急了,「那就沒有辦法了?!綠寶媽媽可還危險著呢!」
老爺子也急得團團轉,可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什麼法子來。
我默默看看小綠寶,轉身飄走了。
一股怒氣又猝不及防衝上來,我止都止不住。
我把小綠寶當親妹妹看的,我不能接受她是被人害S的。
怒氣越來越大,一路驅使著我,飄到了大樓門口。我要會一會小綠寶的爸爸。
我深吸一口氣,使勁朝門口衝去。
「咚」地一聲,我被無形的結界彈了回來。
怒氣衝到了頭頂,我站起來,再次衝了上去。
又被彈回來。
第三次之後,怒氣克制不住了。
我的指甲迅速變長,眼前也出現了淡淡血色。
我又朝門口撞去,這次比前幾次快得多,力量也彪悍得多,這力量大得我驅使不住,我反而在受它驅使。
「咚!」
巨大的聲音驟然響起,宛若寺廟上百口鍾同時敲響,震得我腦瓜嗡嗡的,滿眼都是殷紅的血色。
如果是平時,我撞上結界絕對要跑,根本不敢硬碰硬。
可現在不行。
怒氣徹底控制了我,我反而朝著大門又一次撞了上去。
我似乎忘了我出門想幹什麼,我隻想撞碎這道門,撕裂這個結界。
結界被我撞得「咚咚」直響,老爺子和小綠寶還有大哥都聞聲而來,被巨響震得臉色發青,捂著耳朵朝我大叫:「快停下來!你的戾氣又起來了!」
可我置若罔聞。
大哥讓小綠寶趕快去找薛淵。
可沒等小綠寶轉過身,薛淵已經到了。
他沉著臉,嘴裡念著法咒,修長雙手不斷變換手勢結著印,最後拇指合在一起,刺眼的金光從他指尖迸射出來,直奔我額頭而來。
我猝不及防,被金光刺進額頭,憤怒地嘯叫一聲,兩秒之後,劇痛無比,痛得我軟軟倒下。
薛淵衝上來,將我摟在懷裡,宛若我是實體一般,小心翼翼,珍而重之,「別怕,笑笑,沒事了。」
我痛得不行,陷入昏迷,閉眼之前,聽見他說:「別怕,姜笑笑,萬事有我在。」
11
我過了好幾天才醒過來。
我醒來時,躺在薛淵辦公室的沙發上。
薛淵坐在我身邊,眼睛都不眨地盯著我。
他下巴上有青色的胡茬,衣服皺皺巴巴,與平時一絲不苟的形象大相徑庭。
看見我睜眼,他松了一口氣,「你終於醒了。」
我揉著快要炸裂的額頭,一陣懊惱,「我是不是又犯病了?」
薛淵點點頭,壓抑著聲音裡的惱怒:「以後有事先跟我說,不管什麼事我都會替你解決,不要瘋了一樣去莽。」
他似乎很後怕,「我再晚一點,你就撞得魂飛魄散了。」
我也害怕,說話都帶了哭腔:「我也控制不住我自己啊!薛淵,我是不是以後會變成瘋子,隨時隨地犯病,不定什麼時候就把自己作沒了?」
我很委屈。
我生前老老實實做人,S後認認真真做鬼,為什麼會這樣?
我越想越不甘心,「我永遠都看不見春暖花開,豔陽高照,我就認了,可我困在這裡連月亮都沒法看,如果一百年後這裡拆遷,我又該去哪呢?」
我嗚嗚地哭起來,「我沒做過壞事,為什麼這個下場?」
薛淵默不作聲,過了一會兒,低聲道:「放心,萬事有我,不會讓你再犯病了。」
我點了點頭,心裡卻不怎麼相信。
他還這麼年輕,即便是天師世家,又能有多少修為。
我的命運,大約已經注定,總有一天變成真正的厲鬼,害人性命,被黑白無常給滅了,或者還不等他們出手,我自己就把自己作S了。
我太難受了,「嗚嗚嗚,我想活!我也不想害人!」
薛淵在我耳邊不斷柔聲撫慰我:「放心,笑笑,我會有辦法的。」
我權當他是好心安慰,依然哭了個昏天黑地。
哭了很久以後,我想開了點,事情就是這麼個事情,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我也沒法子,就活一天算一天,有好吃的多吃兩口,以後再想害人我想辦法先自盡罷了。
我的情緒慢慢緩過來,終於想起我為什麼犯病,著急地抓著薛淵的袖子,「你一定要幫幫小綠寶啊,小家伙已經被禽獸爹害了,她媽媽可不能再有事了!」
薛淵有些生氣,「這事你就不能先告訴我,非得學鬥牛,小姑娘家的咣咣撞大牆?」
我抿了抿嘴。
誰像鬥牛了,見過這麼美麗可愛大方的鬥牛麼?
但薛淵好歹答應了。
這讓我有點不好意思。
我也沒替薛淵做過什麼事,反而吃人家喝人家,偷人家廁紙還阻撓人家找女朋友。
可薛淵卻絲毫不計較,還接二連三替我的朋友們辦事。
我摸摸頭,訕訕地問他:「有沒有什麼事,是我能為你做的?」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有,等你腦子好使了再說。」
12
當天晚上,薛淵請了私家偵探,全方位調查小綠寶的爸爸,順便保護小綠寶的媽媽。
偵探很給力,兩天不到就查出綠寶爸爸網絡賭博,借了一屁股高利貸,人家揚言他還不起錢就要拿命抵。
綠寶爸爸選擇保自己的命,舍棄了女兒和妻子。
我氣得抱著小綠寶又掉眼淚。
小綠寶聽不懂我們在說什麼,還在咯咯笑,小綠臉天真爛漫。
薛淵帶著證據去報了警,警察叔叔很有效率,當天就傳喚了綠寶爸爸,當場拘留,很快進了看守所,等著檢察院上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