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海閣

沈讓走近病床，眼眶紅紅的，似是不敢看我。

 

他緊緊地握著我的手：「綿綿，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本來是想先去救你的，但當時肖雅的情況更緊急，她腿抽筋了……」

 

我將手一點點地從他的掌心抽出，語氣釋然得像一汪無波無瀾的湖水。

 

「沈讓，不用道歉，相反我要謝謝你，讓我在最後一刻看清了。」

 

看清了你並沒有那麼喜歡我。

 

沈讓的臉色變得慘白，似乎是猜到我要說什麼，神色痛苦地看著我。

 

「我們還沒來得及領證，離婚證就正好省了。那個房子是你買的，我不要，財產分割這塊，公司的股份是一人一半，你要是要股份的話，就把錢給我，你要錢的話，那公司歸我。」

 

「不過我累了，拼了這麼多年，想給自己放個長假，你折算成錢給我吧，公司就交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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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每說一個字，沈讓的眼眶就紅一分。

 

沈讓眼淚在眼裡氤氲出一片水霧，沉默良久，他艱澀道：「綿綿，我沒做什麼出格的事啊，為什麼不能原諒我呢？」

 

「出格？」我低聲重復。

 

他委屈至極的樣子，讓我渾身血液都忍不住叫囂。

 

明明是他在感情裡三心二意，卻擺出一副無辜者的模樣。

 

「沈讓，什麼是出格？等你們上床了才算出格嗎？」

 

「你心裡一直有她，我們生活中的點點滴滴都有她的影子，你有沒有一刻覺得對我不公平？」

 

「不是的，我早就忘記她了……」沈讓急忙搖頭，聲音嘶啞，「我隻是習慣了，我可以改，我可以改的。」

 

我輕輕笑了笑。

 

「我們在一起三年，我一直覺得你很好，我們彼此相愛，我以為我遇到了我的救贖，可直到今天，我才發現，你根本配不上我。」

 

「你讓我覺得虛偽又惡心，你敢作不敢承認，不敢承認自己舍不得她過得不好，託盡關系給她找工作找房子，不敢承認自己還愛著她，反復傷害、消耗我對你的感情。」

 

沈讓眼底湧上詫異、懊悔和痛苦，想說什麼，似乎又發現無從辯解。

 

他隻能近乎哀求地抓著我的手，「不，不是的，我愛的是你，你相信我好不好。」

 

「沈讓，你要是再糾纏，我真的會看不起你。」

 

我冷冷地推開他。

 

沈讓似乎是被我眼底的厭惡刺到，臉上血色盡失，眼底滿是黯淡。

 

「好。」

 

說完轉身跌跌撞撞地往門口走去。

 

「沈讓。」

 

他猛地轉身，眼裡閃起希冀的光，像他跟我表白時緊張又忐忑的期待。

 

我解開脖子上的項鏈遞給他，「項鏈還給你。」

 

他怔怔地看著我，眼淚凝結成珠滴落在臉頰，聲音像是哽在喉嚨裡，酸澀又嘶啞：「真的回不去了嗎？」

 

我平靜點頭，「是。」

 

將項鏈塞到他的手中，看著他幾乎是落荒離去。

 

病房內重新安靜下來。

 

安顏抱住我的肩膀，輕聲說：「想哭就哭吧。」

 

我趴在她的肩頭哭得泣不成聲。

 

這段時間的委屈、愛人的背叛、強撐的平靜，再也忍不住傾瀉而出。

 

我捂著心口，感受著心髒傳來的酸澀痛楚。

 

原來，放下一個人，會那樣心如刀絞。

 

9

 

出院那天，肖雅找了過來，她崩潰地大喊：

 

「你為什麼還要纏著沈讓！明明他都已經選擇我了！」

 

她沒有了那天的耀武揚威，惡狠狠地瞪著我。

 

「我跟他已經結束了，他選擇了你，你還來找我做什麼？」

 

我好笑地看著她。

 

「你！」

 

她氣得臉色漲紅，指著我不甘心道：「肯定是你不肯放手，要不然他怎麼躲著我！」

 

「你不過就是我的替身，他愛的是我，我已經幫他看清了他內心在意的是誰，他為什麼還不肯和復合，都怪你……」

 

她喃喃自語，像是說給我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

 

我隻覺得聒噪。

 

「麻煩你趕緊離開，我不想看見你。」

 

肖雅卻像是想到了什麼，忽然間變得激動起來：

 

「你現在就聯系沈讓，我要親耳聽到你和他說分手，隻要你不纏著他了，他肯定會回到我身邊的。」

 

我不耐煩地撥通了沈讓的電話，

 

「綿綿……」

 

我打斷他，「你前女友騷擾我。」

 

沈讓很快趕來了病房。

 

「阿讓……」肖雅紅著眼眶看他，「你為什麼不接我的電話。」

 

沈讓冷冷地盯著她，「誰讓你來打擾綿綿的，滾出去！」

 

肖雅的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阿讓，你明明愛的是我。」

 

「閉嘴！」

 

「你害我害得還不夠慘嗎？我的婚禮全都被你毀了！」

 

肖雅眼淚在眼眶裡打轉，看著很是楚楚可憐。

 

沈讓卻面無表情，冷冷地將她往門外推。

 

「等一下。」

 

我突然出聲。

 

我走到肖雅面前，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她不可置信地捂著臉瞪我。

 

沈讓在一旁沒有看她，隻是心疼地盯著我。

 

我冷聲道：「這一巴掌是還你惡意拽我落水，我沒有報警，已經算我仁慈。」

 

肖雅SS咬著唇，見沈讓沒有一點要幫她的意思，哭著跑了出去。

 

「對不起綿綿，我沒想到她會過來打擾你。」他頓了下，繼續道；「我已經明確告訴她了，我喜歡的人隻有你。」

 

他緊緊盯著我，見我冷漠的表情，眼底的光慢慢熄滅了。

 

接著，眼底又重新燃起一絲期冀。

 

「這些天，我沒有睡過一天好覺，夢裡都是你的身影，家裡也處處都有你的痕跡。」

 

「我現在很清楚很確信我愛人的是你，我知道我做了很多讓你傷心難過的事，但是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不會再跟她有任何糾纏，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我們重新再辦一場盛大的婚禮。」

 

我平靜地看向他，「有些事情，發生了，就回不去了。」

 

「我也做不到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

 

「我說過不要再糾纏，好聚好散。」

 

沈讓落寞地垂下眼，過了好一會兒，艱澀開口：「對不起。」

 

頹然地轉身離去，夕陽的餘光打在他的背上，他的脊背好像彎了很多，再也不復從前的驕傲自信。

 

也許有一天，我會原諒他，會平淡地提起他，但再也沒有辦法去愛他。

 

10

 

顏顏來接我出院，又陪著我將東西搬到了她家。

 

顏顏問我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我想了想說，我要買個屬於自己的房子，按照自己的喜歡裝修，種上自己喜歡的花。

 

沈讓後面借著公司股份轉讓手續的事，三番五次找我，有時會帶我喜歡的栀子花，有時帶的是昂貴的珠寶項鏈，甚至買了以前我最喜歡的布偶小貓，但因為他有點怕貓，所以一直沒養成。

 

我都沒有收。

 

我有錢可以自己買，我的錢足夠下班路上路過花店便去買一束花，裝點一整天的好心情；生日時便買條項鏈犒勞辛苦一年的自己；做好功課認真地挑選一隻小貓，讓它做我的家人。

 

這些都比他送給我更讓我感到開心和幸福。

 

我讓他不要再做這些無意義的事了，他卻受傷地看著我，輕聲道：「綿綿，我隻是想再多為你做點事，我知道以前讓你受了很多委屈，但你從來沒說過，我卻仗著你的喜歡，弄丟了你。」

 

我看著他這些日子肉眼可見的瘦削臉龐，有些恍惚。

 

如果肖雅沒出現之前，我一定毫不懷疑他對我的愛。

 

可惜，我清醒的知道，這隻是做錯事的愧疚。

 

日子長了，這份愧疚就淡了，背負著這份愧疚，我們又能走多遠呢？

 

我們再也回不去了。

 

「沈讓，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意義了。」

 

「有意義！我想你讓你知道，我真的會改變的，我後悔了，我真的後悔了，綿綿，求求你告訴我，怎麼樣你才能原諒我。」

 

「對不起……」

 

我看著眼前歇斯底裡的男人，眼淚也跟著洶湧。

 

「對不起有用嗎？」

 

「我給過你那麼多次機會，是你親手一步步把我推開的，我懷著對你的愛一次次妥協忍讓，到頭來隻有欺騙和背叛，直到愛被消失殆盡。」

 

「之前我原諒你的時候，你是怎麼說的，又是怎麼做的呢沈讓？」

 

我幾乎是哽咽地吼完這些話，恨恨地看向沈讓，他痛苦地嗚咽，眼淚止不住地滾落，無法反駁隻能悲傷地看著我。

 

我遞給他一張紙，平靜地對他說，「沈讓，別再糾纏了。下次再愛一個人時，記得把心空出來再去愛人，別再辜負人家。」

 

沈讓頹然地笑了笑，點點頭，目送我離開。

 

那天過後，我收到了沈讓轉來的五百萬，另外股份轉讓上他給我保留了 10%，說公司是我們一手做起來的，永遠有我一份位置。

 

但我實在不想再跟他有什麼牽扯，冷淡道：「如果你非要這樣，那我就把這 10% 的股份賣給別的股東。」

 

他沉默了，良久，苦笑一聲，「看來你真的是很恨我，一點關系也不願和我沾上了。」

 

「綿綿，是不是不管我做什麼，我們都不可能了。」

 

「是。」我回得很幹脆。

 

回憶很美好，長相廝守也很難得，但沉沒成本，永遠不要參與重大決策。

 

方向錯了，及時止損就是最大的進步。

 

手續辦完後，我跑了一個月終於看好房子，不是帶院子的小洋樓, 而是我一直很喜歡的平層公寓。

 

我站在透亮的落地窗前, 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

 

11

 

在裝修房子的時候，在我和他的朋友那聽說了很多關於沈讓和肖雅的事。

 

說肖雅拿自S威脅沈讓復合，一開始沈讓沒有理她, 後來她跑到沈讓家裡割腕, 差點鬧出人命, 沈讓實在受不了了終於同意復合。

 

肖雅又重新回到了沈讓公司上班, 但沒多久, 她就偷走資料，拿了公司的核心技術當投名狀, 獻給沈讓的對家公司, 沒想到對家公司直接給肖雅賣了，沈讓氣得差點掐S她。

 

最後的結果是肖雅因盜取商業機密，被判了五年。

 

而沈讓因公司機密泄密, 瀕臨破產，每天都忙得焦頭爛額，到處找客戶喝酒拉投資，把自己喝出了胃出血進了醫院。

 

我有些唏噓, 卻又覺得天理昭昭，報應不爽。

 

朋友在最後有些遲疑地問我，「綿綿，有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說……」

 

「你要不要去醫院看看沈讓？聽說他現在很消極, 住院了還整日酗酒，渾渾噩噩的，嘴裡一直念叨你，說他真的很後悔。」

 

我想了很久, 最後回復道：

 

見我沒有說話，又在我的臉頰上親了一口，「嗯？老婆最好了。」

 

「作全」「麻煩你轉告他一下，好好配合醫生治療, 當初他也是一無所有做起來的, 如今也可以，餘生還很長。」

 

顏顏湊過來看信息，氣呼呼道：「他害得你那麼傷心, 你還對他說那麼好的話幹嘛, 他喝酒喝S拉倒！」

 

我笑著摟過她的肩膀, 「一碼歸一碼, 沈讓作為管理者還是有能力的, 再說他的公司要是垮了，得有多少人失業呀，而且公司還有很多有孩子的員工，對於他們來說是個無妄之災。」

 

顏顏笑了笑，拍了拍我的肩, 「走吧，請你吃大餐，祝我們綿綿喬遷快樂, 迎接新的生活！」

 

「祝我們都有更好的明天。」我回望著她, 眼底都是對彼此最真摯的祝福。

 

我和顏顏走在路上, 吹著愜意的晚風，聽街邊的音樂，看天空七彩的晚霞。

 

才發現, 快樂真的很簡單。

 

但前提是，把陰霾驅散，讓陽光照進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