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海閣

我的作業本上忽然顯現一行字，說想我了。

 

看字跡是我高冷同桌寫的。

 

但此時他正嚴厲地指責我，說我考不上大學別連累他。

 

我不想去探究這場惡作劇。

 

直到作業本上現出：【一個月後，你會S，我想讓你活下去，哪怕我自己S也沒關系。】

 

1

 

作業本上居然能突然顯現字。

 

【欣欣，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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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白的文字讓我有些慍怒。

 

我原以為是同學的惡作劇，本能地不想搭理。

 

可那字體越看越熟悉。

 

這不正是坐我旁邊，那不苟言笑的大學霸陳卓恩的字嗎？

 

跟他同桌了一個多月，連話都沒說過幾句。

 

怎麼可能知道我小名，還說想我？

 

我偷偷瞟了一眼正在認真做作業的同桌，摁住了作業本。

 

這肯定是假的。

 

正巧隔壁的陳卓恩不經意回頭看了我一眼。

 

「林卿歆，不認真做作業看我幹什麼？我不會告訴你答案。」

 

「誰要你告訴！我自己可以。」

 

「你考不上大學，別連累我，轉過去，不許看我。」

 

我摁住了筆記本，生怕被他發現了自己的小心思。

 

本想認真寫作業，誰料作業本上又出現了幾行字。

 

【如果你能看得到，回我一句好嗎？隨便什麼都可以。求你了。】

 

那句話的語氣看著莫名有些悲傷。

 

我鬼使神差地回了句。

 

【你是誰？搞什麼惡作劇？】

 

果然，這句之後，沒有新的字出現。

 

看來肯定是惡作劇了。

 

但緊接著，作業本上有些潮乎乎的，新出現的字像是被水浸湿了一樣暈染開來。

 

【欣欣，真的是你嗎？你現在幾歲？在哪兒？收到立刻回復我。】

 

我覺得這件事情有些不可思議，左右看了看，同學們都在認真做題，不應該有這麼久的惡作劇吧。

 

但我確實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所以不打算回復，也不打算再用這個本子。

 

可那邊的字像是打開了話匣子，一句接一句地出現。

 

【欣欣，你信我嗎？】

 

【我是陳卓恩。】

 

【但不是你那個時候的陳卓恩。】

 

【如果你見到那個時候的陳卓恩，請我幫我打他，直到打醒他為止！】

 

【欣欣，對不起……】

 

真的很奇怪。

 

陳卓恩明明就坐在我旁邊，還讓我去打這個時候的陳卓恩。

 

難道他是來自未來的陳卓恩？

 

我皺著眉冥思苦想的時候，老師來巡視晚自習了。

 

「林卿歆，你幹什麼盯著陳卓恩看？」

 

老師的一句話，讓我連忙丟掉了手裡的筆，移開目光。

 

倒是陳卓恩轉過了頭，清冷孤傲地掃了我一眼，小聲說道：「別妄想抄我作業，不會給你抄的。」

 

看吧，這個同桌怎麼可能是那個在紙上寫下文字的同桌。

 

我咬著牙回答：「報告老師，我想上廁所，他不讓我。」

 

陳卓恩瞪了我一眼，不情不願地站起了身體。

 

2

 

上完廁所回來後，我那作業本的字已經消失了。

 

仿佛剛剛發生的一切是我的幻覺。

 

我站在陳卓恩面前，他遲遲不肯起來讓我進去。

 

這麼討人嫌的陳卓恩，真要我打，我都不敢打。

 

怕他報復我。

 

「麻煩，請讓我進去。」

 

陳卓恩抬眸看了我一眼：「事兒多。」

 

說實話，這個月跟他同桌以來，就算下課後上廁所我都是小心翼翼的。

 

他坐如鍾，下課屁股都不抬一下。

 

寧願刷題都不起來讓我，我說過最多的話就是「請讓一讓」。

 

我嚴重懷疑他的膀胱會出問題。

 

大家都在認真地上自習，他也不讓我進去，顯得我十分突兀。

 

「陳卓恩！」

 

我的聲音大了些，引來了同學的注目。

 

他才慢慢起身讓我。

 

坐回位置後，我小聲提出抗議：「下次讓我坐外面吧。」

 

「有本事你去讓老師調座位啊？煩得很。」

 

我一忍再忍，終於沒忍住爆發了。

 

「你以為我很想跟你坐？你以為你是人民幣人人都喜歡你？」

 

說實話，他真的很討打。

 

可我不敢打，怕輸。

 

畢竟他比我高太多。

 

陳卓恩一向是天之驕子，大概頭一次被人罵，愣是半天沒回答我。

 

我憤恨地扭頭，在筆記本上胡亂畫了好幾道。

 

很奇怪的是，剛剛明明被我藏起來的筆記本，又出現在了課桌上。

 

我畫完之後，隔了一會兒出現了一行字。

 

【欣欣，是不是他又惹你生氣了？你聽我的，打他！】

 

【他不敢說什麼的，相信我。】

 

我可不敢。

 

所以我沒有回復筆記本上的話，認真做起了作業。

 

晚自習下課的時候，陳卓恩仍舊如一尊大佛一樣坐著岿然不動。

 

「陳卓恩，什麼意思？」

 

他冷笑一聲：「沒什麼意思，就是覺得想多坐一會兒。」

 

班上的人都陸陸續續快走完了。

 

就我和他還在這裡僵持著。

 

我緊抿著唇，不再說話。

 

他忽然往我桌上一瞥。

 

「你什麼時候偷我作業本了？」

 

「誰偷你的？你說清楚！」

 

我們的目光同時聚焦在了那個又出現了幾行字的作業本上。

 

【林卿歆，我要鄭重地告訴你，如果你現在還在高三，那我就是 13 年後的陳卓恩。】

 

【18 歲的陳卓恩，就是眼盲心瞎，不要理會他，也不要幫他。】

 

【最好就一直討厭他吧。】

 

【我希望你好好活著。】

 

那字就像是剛剛寫好的，還帶著油墨。

 

陳卓恩的臉色變了變：「你搞什麼把戲？模仿我的字跡？」

 

「你覺得我有那麼闲？你以為你是誰啊？不就是成績好了點嗎？這麼臭屁給誰看？」

 

3

 

我真的是受夠了。

 

拽起作業本，塞入書包，我就從課桌翻了出去。

 

什麼清冷學霸。

 

什麼年級第一。

 

滾一邊去吧。

 

但是我想不明白，為什麼 13 年後的陳卓恩，會那麼討厭自己？

 

讓我不要幫他究竟是什麼意思？

 

那句讓我好好活著又是什麼意思？

 

算了，不想了，頭好疼。

 

就在我騎著車拐彎的時候，一輛出租車飛馳而過，眼看著就要撞上我。

 

我匆忙一拐，連人帶車飛了出去。

 

頭擦破了皮，書包裡的書本都飛了出來。

 

我的血粘了一滴在打開的作業本上。

 

那邊閃現了一行字。

 

字跡非常潦草。

 

【林欣欣！你快告訴我，你那邊什麼時候！】

 

我的筆不見了，沒辦法回他。

 

隻能將就著那滴血寫了兩個數字。

 

【17。】

 

【聽我的，林欣欣，從現在起，晚上不要一個人走夜路，無論如何都要請你家人來接你。】

 

我家人？

 

我自嘲地笑了笑。

 

父母離婚，各自有了家庭，我成了有父有母的孤兒。

 

唯一幫我留一盞燈，給我做飯的，隻剩下奶奶一個人。

 

她腿腳不好，怎麼可能接我呢？

 

4

 

我收起了作業本，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家。

 

奶奶早已站在門口等我。

 

「怎麼今天晚了點？」

 

奶奶滿臉擔憂之色。

 

我擠出一個微笑：「沒事，奶奶，今天放學多做了會兒作業。」

 

奶奶拄著拐杖跟在我身後：「這天涼了，晚自習還上那麼晚，我們欣欣太辛苦了。」

 

「不辛苦。奶奶你快休息吧，不用每天等我。」

 

我把奶奶送回房間，回到房間簡單處理了一下傷口。

 

腦海裡又回想起了作業本上的字跡。

 

如果上面說的是真的，那我到底會發生什麼事情？

 

那說話的人真的是陳卓恩嗎？

 

以他現在對我的態度，我怎麼也不敢相信會是他。

 

算了，還是不想了，先做套卷子吧。

 

為了考上大學，我必須比別人付出更多的努力，我沒什麼天賦，人家學一遍能懂的，我至少要五六遍。

 

所以陳卓恩才看不上我。

 

覺得我笨，覺得我事兒多。

 

我不能再被他看扁了，下次考試我一定要考入班級前十。

 

第二天一早我很早就踏入了教室，誰知道陳卓恩居然來得比我還早。

 

他坐在那兒岿然不動，像一座大山一樣。

 

我不想跟他說話，正準備從前排翻過去的時候，他站了起來。

 

「一點也不像個女生。」

 

我也沒接話，擠開他，走到我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為了不打擾我學習，那個會顯示字跡的作業本今天沒帶來。

 

就在我捂著耳朵背書的時候，有人戳了戳我的胳膊。

 

我扭頭，看到了陳卓恩正拿著筆戳我。

 

「什麼事？」

 

5

 

他擰著眉，一臉不情不願：「你的紙條。」

 

誰會在現在給我紙條，現在還是早上呢，我在班上就一個朋友，她最近請病假了。

 

我接過，禮貌道了謝。

 

誰知道一展開，氣得我血氣上湧。

 

是陳卓恩的字跡。

 

上面寫了幾個字。

 

【你的聲音很像鴨子，吵到我了。】

 

我氣得差點把紙條塞到他嘴裡，就怕自己打不過。

 

一忍再忍之後，我做出了一個大膽的舉動，轉過身對著他大聲背起了英語課文。

 

看著他皺眉的樣子，莫名一陣暗爽。

 

終於他受不了，自己出了教室。

 

優等生的特權，可以自己選擇背書的地方。

 

我看著他的背影，迎接著清晨和煦的陽光，不說話倒是人模人樣的。

 

奈何，偏偏長了一張嘴。

 

晚上，回到家已經十點半。

 

刷題的時候，看到了那個作業本，鬼使神差地又翻了出來。

 

今天的作業本空空如也，本子也沒有潮潮的。

 

我摸了摸翻開的那一頁，跟別的作業本沒有任何差別。

 

思來想去，我寫下了一句話。

 

【你還在嗎？我馬上要月考了，壓力好大。】

 

那邊很快有了回應。

 

【哪一次的月考？是不是 11 月的那次？】

 

我疑惑寫下：【你怎麼知道？你也要考試嗎？】

 

【一個月後，你會S，我想讓你活下去，哪怕我自己S也沒關系。】

 

看到這句話的時候，我的手抖了抖。

 

6

 

手中的筆跌落在地，我趴下去撿的時候，頭磕在了書桌，而手也不小心被桌腿上的那顆螺絲釘給劃傷。

 

看著滲出的血，我第一次覺得自己好倒霉。

 

4 歲，父母離婚。

 

同年，他們有了各自的家庭，說好的帶我走，可因為一個給我生了弟弟，一個給我生了妹妹，都不願意再要我。

 

5 歲，我變成了有父有母的孤兒。

 

隻有奶奶接走了我。

 

奶奶為了掙錢養我，白天要去給人打掃衛生，隻好把五歲的我送進了小學，這還是她求來的名額。

 

為了不讓奶奶失望，我拼命學，拼命學，可有時候總是跟不上。

 

學習不夠好，要拼命追趕才能稍微取得不錯的成績。

 

考上這個高中，都是吊車尾進來的。

 

十年了，我好像就沒遇到過什麼好事啊。

 

總是會受傷，總是會把自己搞得那麼狼狽。

 

如果不是有奶奶，我還能撐得下去嗎？

 

這個問題不敢想，也不能想。

 

加油吧，林卿歆，你會考上好大學，找到好工作，讓奶奶享福的！

 

可那句下個月我會S，就像是一個魔咒，時不時地從心底升騰起來。

 

我不能S。

 

最起碼，我不能比奶奶先S。

 

7

 

周末很短暫，我去圖書館學習的時候，碰到了陳卓恩。

 

當然，我沒跟他打招呼，隻遠遠看著他坐在那裡翻閱著漫畫書。

 

原來學霸的世界，不是整天學習，休息的時候還能這麼休闲。

 

我看了一眼自己手裡那一摞厚厚的卷子，無聲嘆了口氣，繼續埋頭做題。

 

「嘿，小鴨子，你怎麼也在這裡？」

 

這聲音不用想也知道是誰。

 

我咬著牙懟了一句：「怎麼，圖書館你家開的？不允許其他人來？還有，我有名字的。你才小鴨子，你全家都是鴨子。」

 

說完之後，我才發現他身後站了一個人。

 

是個很漂亮的女人，眉眼跟陳卓恩有幾分相似。

 

我下意識站起身。

 

反而是那個女人先開口了：「不好意思啊同學，我們家恩恩就是嘴臭，最近壓力大，給你添麻煩咯。」

 

她的聲音很好聽，像羽毛拂過心間。

 

我看到陳卓恩嫌棄地撥開了那個女人的手，心裡那團無名火噌地一下蹿至頭頂。

 

「陳卓恩，我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身在福中不知福，你怎麼能這樣對你媽媽！你知不知道世界上還有很多人連媽媽的樣子都記不清了。你太過分了！」

 

說著，我的淚居然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這下輪到陳卓恩愣住了。

 

我衝著那個女人鞠了個躬：「對不起，我剛剛賭氣說你們全家都是鴨子，是我不對。」

 

那女人拉住了我的手：「同學，你誤會了。」

 

8

 

經過女人的解釋，我才知道，原來她是陳卓恩的姐姐，比陳卓恩大了十多歲。

 

陳卓恩是因他父母忽然的一個決定被生下來的。

 

結果生下來不久，他媽媽就去世了，姐姐承擔起了照顧弟弟的責任。

 

原來大學霸也有這種不為人知的一面。

 

我剛剛那句話似乎說得有些過分了。

 

我好像比他還幸福一點，至少，我還跟媽媽待到了四歲。

 

我心裡備受煎熬，看了眼不遠處陳卓。

 

看著他緊皺眉頭，一言不發的樣子，忽然有些心疼。

 

等他姐姐走後，我攔住了他。

 

「對不起。我沒了解到情況就亂說……」

 

「你也沒有媽媽嗎？」

 

他打斷了我的話，眉眼深沉地望著我。

 

「有，隻不過十二年沒見而已。」

 

「那你怎麼能懂我的感受？」

 

陳卓恩的脾氣總是來得奇奇怪怪，他惡狠狠瞪了我一眼，扭頭就走。

 

9

 

我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心裡告誡自己，以後不要跟他吵架，他也是個苦命人。

 

可他卻不是那麼想的。

 

總是擺著一副臭臉，公事公辦，好像我是他的仇人一樣。

 

跟他的相處，總是伴隨著磕磕絆絆。

 

有時候連我前面的同學周亞都看不慣，回頭教育他：「陳大學霸，人家林卿歆比我們小一歲，發育晚一點，你老是吐槽小女生，算什麼男人！」

 

我給周亞投去一個友好的眼色，沒想到陳卓恩反而一本正經：「我也沒滿 18，原則上來講，我跟她同歲。」

 

真能強詞奪理。

 

據我所知，他下個月就滿 18 歲了。

 

我早就收到了一些寫給他的情書，隻不過礙於他那張臭臉，根本不願意給他而已。

 

那些女孩子也不知道看上他什麼了，還有一個說要給他辦個 Party，當場表白。

 

因為我碰巧跟他是同桌，所以那些不敢直接遞給他的情書，全都塞到了我的手裡。

 

那個要辦 party 的女生，說我如果能把他請過去，就給我五千元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