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海閣

雖然我挺缺錢的，但一看到陳卓恩那個樣子，就覺得這是一件絕對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10

 

這天正在上課的時候班主任居然讓我出去一趟。

 

我接到了來自醫院的電話。

 

「是陳秀華的家人嗎？陳秀華剛剛在路邊暈倒了，被好心路人給送到醫院了，麻煩你過來一趟。」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跑出校門的。

 

腦海裡隻有一個聲音：奶奶，堅持住。

 

跑到醫院後，才知道奶奶是突發心梗，需要馬上做手術搭支架，我手機和銀行卡裡所有的錢加起來也才 2000 元。

 

連入院預交金都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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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的錢存在存折裡，我連密碼都不知道。

 

現在，我該怎麼辦？

 

我六神無主地站在那裡，耳朵一陣轟鳴，好像什麼都聽不到了。

 

直到眼前的人搖晃著我，我才聽到那仿佛來自遙遠的地方的聲音。

 

「林卿歆！」

 

「林卿歆你看著我！」

 

「需要多少錢？」

 

我回過神。

 

看到了一臉擔憂的陳卓恩。

 

差點以為是幻覺。

 

11

 

「我剛剛看到老張和你說話，就覺得不對勁，還好我跟來了。」

 

我有些恍惚：「我，我可以借點錢嗎？我會盡快還你。等奶奶醒來……」

 

陳卓恩沒聽我說完，就去找護士，幫我墊付了錢。

 

交完錢他就走了。

 

作為同學，他做得已經夠多了。

 

我很感激。

 

請了一周假，照顧奶奶脫離危險期之後，我回到了學校。

 

奶奶的積蓄不多，這次看病又花了不少。

 

我萌生了退學去打工的想法，但被班主任苦口婆心勸了好久。

 

來到教室，陳卓恩也難得沒有跟我較勁，早早地就站了起來讓我。

 

「謝謝。」

 

我扯出一個微笑說道。

 

他皺眉，又是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

 

「錢的事情，我會想辦法盡快還給你。」

 

「我不缺錢。」他的語氣很冷。

 

我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我知道他不缺錢，可我不想欠別人。

 

手放到桌肚裡，我摸到了之前沒給出去的那幾封情書，又回想起了那個女生說的話。

 

如果我能成功邀請陳卓恩，拿到五千元，是我最快的賺錢辦法吧。

 

握著那封情書，我第一次覺得好沉重，那個很久沒翻開的作業本不小心掉了出來。

 

好像自從上次說過我會S之後，上面似乎再也沒有出現過字。

 

應該不會是真的吧。

 

就在我出神的時候，陳卓恩推過來了一個本子。

 

「這幾天落下的筆記，我幫你記下來了。」

 

我側目，看著依舊面無表情的陳卓恩，又覺得他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心裡有一陣暖流劃過。

 

「謝謝。」

 

「我不喜歡聽到『謝謝』兩個字，還不如你像以前那樣說話。」

 

「哦。」

 

但真的很感謝。

 

不隻是筆記，還有之前的幫助。

 

我們恢復了和平相處。

 

還摻雜著一些微妙的平衡。

 

12

 

我終於跟陳卓恩開口了。

 

天知道我做了多久的心理建設。

 

如果不是奶奶病情忽然加重，我估計也不會開這個口。

 

「陳卓恩，晚自習放學你晚一點走可以嗎？」

 

他看了我一眼，沒有出聲。

 

「我有事跟你說。」

 

他狹長的眼尾輕輕向上挑了挑：「有什麼事現在不能說？」

 

明天就是他的生日了。

 

如果我不能成功約他去那個地方，我得不到錢。

 

15 班的那個富家千金說了，先預付三千，明天等陳卓恩去了那裡，她成功表白，我還可以再拿三千。

 

對不起，陳卓恩。

 

我現在很需要這筆錢。

 

晚自習的時候，我備受煎熬。

 

如坐針毡，連題都刷不進去。

 

在下課鈴響的前一分鍾，那個皺皺巴巴的作業本忽然閃現了一行字。

 

【欣欣，求你，不要做一些讓自己後悔的事情。】

 

還有什麼值得我後悔的呢？

 

如果奶奶不在了，我想我會更加後悔。

 

我快速在作業本上寫下了一句話。

 

【謝謝你，我不會後悔任何一個選擇。】

 

寫完，作業本被我收了起來。

 

「有什麼事，說吧。」

 

我看了一眼四周圍還在熱烈討論數學題的同學，低聲說道：「你跟我出來一下。」

 

13

 

陳卓恩手揣在兜裡，跟在我伸身後。

 

「明天是你的生日。」

 

「嗯。」

 

「剛好是周末，你能出來的吧？」

 

我頭埋著，不敢看他。

 

他沉默了很久，才吐出幾個字：「所以呢？」

 

我遞給他一個粉色的信封，和一張手寫的便籤紙：「明天晚上六點，到這個地址來，有……」

 

他很快抽走了那個信封，不甚在意地放進了包裡。

 

「林卿歆，說實話，你是不是很早就對我……」

 

我抬頭，茫然地看著他。

 

正好有老師經過，他沒有把話說完。

 

我也要趕著去醫院，拍了拍他的肩膀：「記得準時到哦。」

 

「知道了。」

 

轉身瞬間，我似乎看到了萬年冰山的他嘴角扯出了一抹弧度。

 

是我看錯了，還是他知道情書是 15 班的班花寫的？

 

算了，不想了。

 

跑去醫院，我折騰到凌晨兩點才有時間做自己的事情，結果不小心靠在病床邊睡著了。

 

護士還幫我蓋了蓋被子：「小姑娘，你要不還是給你爸媽打個電話吧，你奶奶這個樣子，你一個人壓力太大了。」

 

「我爸媽早就S了。」我抿唇。

 

在我心裡，他們早S得透透的了。

 

奶奶住進 ICU 當晚，我就給我爸打了電話，他說了什麼呢？

 

他還有老婆孩子要養，奶奶年紀大了，就別搶救了，不僅浪費錢還沒啥意思，不如S了算了，對大家都好。

 

好個屁！

 

他自己是個白眼狼，不代表我就是。

 

我倔強地認為，治好奶奶就是勝利。

 

就得讓他們好好瞧瞧，我們祖孫倆是打不S的小強。

 

14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到了中午。

 

上周奶奶因為身體原因又住院了，這兩天情況好了許多，聽醫生說今天應該可以出院了。

 

在給奶奶的腿部做按摩的時候，我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

 

「你是林卿歆嗎？」

 

「你好，請問你是？」

 

「我是陳卓恩的姐姐，我叫陳韻涵，上次圖書館，我們見過的。」

 

「恩，請問有什麼事嗎？」

 

「卓恩衣服兜裡的那封信是你寫的嗎？」

 

我下意識想辯解，可她沒有給我這個機會。

 

「是不是也不重要了，我已經跟班主任說過換座位。我們卓恩這次考試排名有一些下降，我猜可能跟他的個人感情有些關系，我希望你不要再打擾他，那封信我可以先幫你們保管起來，等高考以後，你們想做什麼都沒關系。」

 

我握緊了手心：「不是你想的那樣。對不起，跟你添麻煩了。」

 

我不知道陳卓恩姐姐怎麼要到我的聯系方式的。

 

我保證沒有給過陳卓恩。

 

所以很可能是她找班主任要的。

 

班主任也知道我耽誤了他學習了嗎？

 

他今天晚上會去嗎？

 

如果他真的被那個班花追到，我豈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班級群裡有人發了一條消息。

 

【祝我們大學霸生日快樂。】

 

起頭的是周亞，那個時不時幫我的同學。

 

我也復制了一下發了出去。

 

今天天氣不太好，天色灰蒙蒙的。

 

我的胸口也總是悶悶的，堵得慌。

 

奶奶能出院了，我應該高興才對啊。

 

為什麼這麼難受呢，就連眼皮都一直在跳。

 

收拾完所有東西，我扶著奶奶回了家。

 

看了一眼時間，已經下午五點了。

 

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連陳卓恩的錢都還沒還完，就坑了他一次。

 

備受煎熬的我，把奶奶安頓好之後，踩著自行車去了昨天留給陳卓恩的地址。

 

那個時候，心裡無比希望他不要出現。

 

是我錯了，我寧願不要那錢，也不應該做出這種事情。

 

我一定會當面給他道歉。

 

15

 

風聲在耳邊呼嘯，我滿腦子都隻有一個想法。

 

快一點，再快一點。

 

可終究沒趕上，我看到了陳卓恩臉上掛著笑走進了轟趴館。

 

他今天穿著呢子大衣，幹淨陽光，跟平時那不苟言笑的樣子完全不一樣。

 

可惜晚了。

 

累到沒有力氣的我癱坐在地。

 

不過隻隔了十分鍾，就看到陳卓恩黑著臉走了出來。

 

我的氣都還沒順過來。

 

他大概也注意到了我，朝我走來。

 

我這輩子聽過最能嘲諷人的語氣，就是出自陳卓恩之口。

 

他居高臨下地看了我一眼：「鴨子就是鴨子，無論怎麼扇動翅膀，都不可能飛起來。林卿歆，我真的很討厭你，拜託以後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我愣了愣，到嘴邊的那句「生日快樂」，終究是被我咽了下去。

 

「對不起，以後都不會出現在你面前了。錢，我會還給你姐姐。」

 

「不用還了，我當施舍乞丐了，平時沒事我也會給貧困戶捐錢，你不過也是其中一個而已。」

 

他轉身離開。

 

我的心口一陣鈍痛。

 

是啊，他那樣的天之驕子，怎麼可能跟我共情？

 

是我想太多，提前預設了他是好人，才會看到他美好的一面。

 

其實，他一直都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大學霸。

 

跟我有雲泥之別。

 

不知不覺中，有一滴淚滑過臉頰。

 

我看到了 15 班的班花朝我走來：「林卿歆，你們是故意玩我是嗎？你知道他進去叫了誰的名字嗎？媽的，錢還給我！你特麼是窮瘋了，訛錢是嗎？我雖然有得是錢，但也不想白白便宜你這種人！不要臉！」

 

我茫然不知所措。

 

看著班花拿著我的手機給自己轉錢，臨走還把我的手機扔在地上，摔得稀碎，我的淚再也止不住。

 

是啊，我算什麼呢？

 

我這種人，配在這個世界上活著嗎？

 

耳旁響起了小時候父母的爭吵。

 

我不知道為什麼會記得那麼清楚。

 

「誰知道她是不是你跟那個男人的賤種！老子憑什麼養她？」

 

「那你敢保證我們結婚的時候你沒出軌！媽的，臭丫頭，哭什麼哭！老子的手氣都被你哭沒了！」

 

「就是，哭個屁！滾一邊去。都他媽四歲了，話都說不清楚，人家都說是傻子，肯定是個賤種，不是我的種。」

 

「滾開！別挨著我，你這種掃把星，就不該來到這個世界。」

 

16

 

那我該去哪兒呢？

 

不是他們非要把我帶到這個世界的嗎？

 

如果可以，我也寧願不來這個世界，我也不想要這樣的爸爸媽媽。

 

可他們從來也沒給我過選擇啊。

 

我哭到不能自已的時候，一個聲音在旁邊響起。

 

「小妹妹，哭什麼呢？要不要幫你報警？」

 

我搖了搖頭。

 

他壓低了鴨舌帽的帽檐：「你一個人？」

 

我點了點頭。

 

「叔叔請你喝奶茶吧，傷心的時候喝點甜的就不會想哭了。」

 

我被他扶了起來，像個扯線木偶一樣跟在了他的身後。

 

他一身黑衣服，戴著口罩，扣著鴨舌帽。

 

怎麼看都不像是個好人。

 

可，在這寒冷的冬夜，他是唯一路過駐足說要幫我報警的人。

 

世上應該是有好人的吧。

 

他領著我拐進一條小巷子。

 

沒有路燈的巷子，隻有那個男人的腳步聲。

 

我就算再遲鈍，也終於反應過來不對勁了。

 

可我的手機剛剛被摔壞了。

 

恐懼席卷而來，我下意識往後退。

 

他忽然轉身，用冰涼的金屬抵住我的脖子：「別動，否則我S了你。」

 

「你不是要幫我嗎？你不是好人嗎？」

 

我帶著哭腔控訴著。

 

他笑了起來，笑到身體都在抖。

 

「我他媽是好人？這是我聽過最好笑的笑話。看在你逗我笑的分上，我會對你輕一點。」

 

他把我摁在了地上，不顧我的反抗撕開了我的衣服。

 

我拼命地踢，隻能踢到空氣。他就像是暗夜裡的鬼魅，怎麼也抓不到。

 

「你看沒有人喜歡你，還不如我來疼愛你，讓你S之前爽一爽。」

 

我好像想起來這個人是誰了。

 

前幾天電視上放過的通緝犯。

 

連環S人案的S手，隻奸S女性。

 

絕望讓我的心墜入了無限的黑暗。

 

你看，我就說我沒有什麼好運氣吧。

 

就連S，都S得這麼憋屈。

 

原來作業本上的話是真的。

 

17

 

見我放棄了掙扎，他好像反而不開心了。

 

「他媽的，你哭啊！你倒是哭啊！怎麼不哭了，怎麼不叫了！」

 

他歇斯底裡起來，一刀一刀地往我身上扎。

 

我似乎聽到了皮肉綻開的聲音。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凍的，除了最開始那一刀很疼，後面好像都麻木了。

 

這個冬夜，我唯一的溫暖，竟是自己體內湧出的鮮血。

 

奶奶，對不起啊。

 

我好像要食言了。

 

漸漸地，我沒有了力氣，閉上了眼睛。

 

S了似乎也挺好的，就不會再痛苦了。

 

「林卿歆，你快醒醒！」

 

是陳卓恩的聲音。

 

他怎麼來了？

 

他怎麼可能回來找我呢？

 

「林卿歆，你再不醒，我就親你了！」

 

什麼？

 

不行！

 

你姐姐會打S我的。

 

我掙扎著睜開雙眼。

 

果然是陳卓恩。

 

隻是他的眼神怎麼怪怪的？

 

「我沒S？」

 

他抓住了我的手：「你敢再提一個『S』字……」

 

怎麼回事，他眼裡怎麼噙著淚？

 

不對啊，我不是被捅了好多刀嗎？怎麼不疼？

 

我掙脫開他的手，掀開被子看了看：「奇怪，怎麼沒有傷？」

 

陳卓恩沉著臉：「你看清楚這是在哪兒了嗎？」

 

我抬頭掃視了一圈。

 

「怎麼會在醫務室？我不應該在醫院搶救嗎？」

 

陳卓恩的手忽然顫抖了起來：「林卿歆，你，你剛剛做夢看到了什麼？」

 

「夢？怎麼可能是夢啊，陳卓恩，這才是夢吧，你怎麼可能對我這麼緊張？」

 

18

 

「同學，休息一會兒沒事了，就可以回去了，隻是低血糖，隨時準備點吃的東西就可以。」

 

陳卓恩非要扶著我下床。

 

我推開他：「還是別扶了，免得別人誤會。」

 

哪怕在夢裡，我也不想跟他扯上任何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