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海閣

 

後來這位表姐就嫁給了一位舉人。

這位舉人是個有才學的，一路高升坐到工部侍郎的位置後，就舉家搬到了京城。

 

她和崔氏族人也減少了往來。

 

如今這位侍郎夫人回來省親，我爹自然是能不見就不見的。

 

省的生出事端。

 

裝病這事，我娘是同意的。

 

看她的神色，對我爹的這些桃花韻事，似乎並不生氣。

 

我暗暗松了口氣，但心裡又有些提不起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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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覺得我娘對我爹，像是缺了點什麼。

 

9

 

次日，我的病大好了。

 

就打算去我爹那兒坐坐，順便探探他的口風。

 

若是我娘離開，他會如何。

 

若他舍不得，總得盡早做打算。

 

沒想到，剛進我爹娘的院子，就看到幾位族老領著一個姑娘往我爹那處去。

 

我頓時放緩腳步，調轉了方向往屋後面去。

 

剛在窗戶下面找了個位置躲好，就聽見裡面傳出我爹的咳嗽聲。

 

「各位族老，請恕我身子不適，無法起身相迎。」

 

「無妨，我們今日來，一是探望你的病情，二來正好你媳婦在，也是有件事要同你和你媳婦說。」

 

族老的話中透著嚴肅。

 

「各位族老請講。」這是我娘的聲音。

 

「崔二媳婦，有些話雖然難聽，但說了你也別見怪。二郎從小父母早亡，可以說是我們全族護著長大的，如今成家立業，我們心裡也高興。

 

「可他成婚這麼久了，後院就隻你一人，你也並未給崔家開枝散葉……」

 

我爹見族老是要對我娘興師問罪，忙打斷道。

 

「二叔伯，我膝下有凝心便已足夠……」

 

「胡說！沒有嗣子就等於無後！你這樣讓我們這些做叔伯的，將來到了底下如何跟你父母交代！」

 

那我爹的二叔伯像是打定了主意，今日一定要對我娘發難。

 

「那依各位叔伯的意思？」我娘清冷的聲音響起。

 

「依我們的意思，就是給二郎房裡再添個人。正好，人今日也帶來了。

 

「清雅，上來給夫人見禮。」

 

這個清雅應該就是方才我見到的，跟在族老們身後的姑娘。

 

沒想到竟然是他們送來給我爹當妾的。

 

往常也不是沒有這種事，隻不過我爹都一律回絕了。

 

這次他們居然親自送人上門。

 

我不禁好奇起這個清雅的來歷。

 

「這位是？」我娘問。

 

「這是阮君從京城帶回來的醫女，聽說從小學習醫術，正好今日給二郎看看。」

 

二叔祖說的阮君就是我爹表姐的閨名，也就是那位侍郎夫人。

 

沒想到人是她帶來的，這不是存心給我娘添堵？

 

我心下氣惱，可也沒有辦法。

 

我一個小輩根本無法摻和這件事。

 

隻希望我爹能硬氣一些。

 

我這麼想著，裡面我娘的系統也在不忿。

 

【早就嫁人了，還這麼小心眼，特意尋個醫女回來惡心你，這侍郎夫人也太沒品了！】

 

【長者賜不可辭，既然她存心送了人進來，我又怎麼能推辭。】

 

我娘和系統說著話。

 

這是打算答應了？

 

「不可！」

 

這時，我爹說話了。

 

10

 

「我早已在父母靈前起誓，此生隻娶楹娘一人！若叔伯執意往我後院送人，那便是陷我於不仁不義之地！」

 

他一邊咳嗽，一邊嚴詞拒絕。

 

族老們氣得臉色大變。

 

「你居然發這種誓！你……」

 

族老氣得說不出話來，但我爹態度堅決，若是他們非要把這個醫女送進來，那就別怪他晾著人家。

 

「放著好好的京城富貴不享，跑來我這裡守活寡，你們問過這姑娘願意嗎？」

 

我爹話說得極其難聽。

 

族老們當時就有些下不來臺。

 

我娘也不說話了，就在一旁靜靜垂首立著。

 

系統倒是激動起來：【往日族裡的人，仗著自己對崔二有恩，到鋪子裡白拿東西也就算了，如今還想插手內院事務，可真是手伸得太長了些。崔二這個老實人敢這麼懟族老，真是太解氣了！】

 

確實解氣！

 

我也在窗子底下暗暗拍大腿。

 

爹爹懟得好！

 

族老們氣勢洶洶地來，最後怒氣衝衝地走。

 

我爹這一遭，也算是和族裡撕破了臉。

 

「你方才太衝動了些，他們要塞人進來，就隨他們，何苦跟他們紅臉爭吵，把爹娘都搬出來。」

 

待人都走了，我娘嗔怪了我爹一句。

 

她還以為我爹剛才是為了拒絕，才說的發誓隻娶她一人。

 

見她誤會，我爹急了：

 

「楹娘，我方才說的都是認真的。

 

「我是真的在爹娘靈前起過誓，此生唯你一人。」

 

我爹難得說這種情話，我娘一時都有些招架不住。

 

往日清冷無波的臉上竟泛起一絲紅暈。

 

「你胡扯些什麼，若我真無法為你誕下嗣子，你還是可以相看幾個中意的納進門。」

 

我娘善解人意道，她還是覺得我爹拒絕那醫女是因為討厭侍郎夫人。

 

「就算沒有兒子，我也不會再納任何妾室。」

 

這下子我爹終於躺不住了。

 

他本就是裝病，一下翻身從床上坐起，將我娘拉入懷中。

 

緊緊摟住。

 

「青天白日的，你做什麼？」

 

我娘慌了。

 

臉肉眼可見地紅了起來。

 

四處張望著，怕被人瞧見這裡的旖旎。

 

「我們是夫妻，你怕什麼？」

 

我爹抱著她不肯撒手，竟是耍起賴來。

 

此時伺候的下人早就退了個幹淨。

 

就連我藏身的那個後窗都被關了起來。

 

屋裡傳來我爹低低的輕哄：

 

「楹娘，就算我要嗣子，那也隻能是你生的。旁的人，我都不要……」

 

窗外正有清風拂過，竹葉沙沙作響。

 

仿若奏響了一曲生命最動聽的琴音。

 

11

 

那日過後。

 

我爹對我娘的態度大變。

 

從往日淡淡的，變成了殷勤備至。

 

若是我娘有一點不舒服，他不論多忙都要從鋪子趕回來。

 

我娘最近愛上了寶月樓的慄子酥，他就一大早出門去排隊給她買，連下人買都不放心。

 

買回來還揣在懷裡，生怕涼了。

 

且對我娘表露愛意的時候也多了起來。

 

不似過往那般少言寡語。

 

有時候正好被我撞見，我都臉紅。

 

見我爹娘好得蜜裡調油，我有些放下心來，我娘大概是不會走了。

 

誰知，在這般美好的氛圍中，系統又出來煞風景了。

 

【宿主，你還回去看韫王嗎？】

 

我娘面露為難：【我雖答應過你，待安置好這邊的家人，便去看他們，可是如今事有變化，我懷了身孕，恐怕不能幫你了。】

 

【什麼？你又有了？！】系統大驚。

 

【難道就是那日？】

 

我娘一臉幸福地點頭：【月事已經過了好幾日了，我也有些嗜睡，想來是差不離。】

 

【沒想到你生下女兒這麼多年都沒有動靜，這一次就有了，還真是造化弄人。】

 

【可能這就叫無心插柳柳成蔭吧。

 

【相公他說，我生心兒時傷了身子，所以他這些年一直找人偷偷在幫我調理身子，那些尋來的藥被他找人研磨成了粉，放入我日常所喝的安神湯裡。不告訴我，是怕我心思過重。至於子嗣，本也是不抱希望，若一輩子隻能如此，他也願意與我相守一生。】

 

【崔二的確是個好的, 宿主得遇良人。我也替你開心，至於韫王那邊我再和 9528 想想辦法吧。】

 

我娘和系統說著話。

 

我聽了卻是暗暗感嘆，我爹居然悶聲不響地做了這麼多事。

 

這下我娘也不走了！

 

我可能還會添個弟弟或者妹妹！

 

我開心得不行，晚上都不禁多用了一碗飯。

 

之後我娘請了大夫，確診了身孕。

 

我爹知道後高興得將我抱起來轉了好幾個圈。

 

他本來是想抱我娘的, 可是又怕傷著肚子裡的孩子，就轉而來抱我。

 

「太好了！太好了！」

 

他激動得眼眶都紅了。

 

此時也顧不得女大避父了，我爹太高興了。

 

而我娘就在一旁笑盈盈地看著我們父女。

 

一邊提醒我爹，別把我摔了。

 

【宿主，宿主，韫王他們想隔空見你一面！】

 

我們一家高興之際，系統突然出現。

 

我娘的臉色頓時冷了下來。

 

「娘子，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我爹立刻緊張起來。

 

我娘笑笑說沒事, 我爹才放心下來。

 

我娘又問系統：【怎麼隔空見面？】

 

系統：【我跟 9528 搞了點權限，到時給你們開個空間之鏡, 你們就能看到彼此了。】

 

我娘聽完沉默了。

 

那個傷害她至深的人, 要重新出現在她面前，她怎麼能冷靜？

 

「娘子，沒事的，我在。」

 

我爹上前抓住我娘的一隻手安撫道。

 

我娘震驚地抬起頭，對上我爹清澈無波的眼眸。

 

那裡面似乎什麼都懂。

 

12

 

「你，知道了？」

 

我娘顫抖著聲音問。

 

我爹點頭, 一把扶住了我娘搖搖欲墜的身子。

 

「何時？」

 

我娘閉著眼問。

 

想知道我爹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我一直都知道。」

 

我爹聲音沉靜。

 

我娘卻驀然睜開雙眼，震驚之色無以復加。

 

「我知道你從哪裡來，也知道你為何選擇我。

 

「楹娘, 我其實都知道。所以, 你不用害怕, 想見什麼人就去見吧。」

 

我爹深情款款地看著我娘。

 

他說自己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就經常做夢。

 

夢裡有一個女子，對丈夫全心付出, 精心照顧前夫人留下的孩子，最後卻慘遭休棄。

 

她離開王府的那日，馬車還被人動了手腳，若不是她選擇了離開那個世界, 最後便會落得跌落山崖屍骨無存的下場。

 

他自小便知道, 這個女子會來到這個世界，夢裡面他們就是成了親的。

 

所以他一直等著，誰也不娶。

 

我娘聽了水眸睜大, 似乎不敢置信。

 

【預示夢。他會做這種夢, 說明你倆之間的確有些緣分。】

 

【你都能穿越了，他做個夢也算不得什麼。】

 

系統解釋了一下我爹的情形。

 

我娘這才臉色緩和下來, 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

 

【那便安排我和他們見面吧。】

 

13

 

她嫁給我爹，也不是因為愛情。

 

「（那」那日我爹和我娘坦白, 我在場聽了個十成十，他們自覺已沒必要瞞我, 就也將我帶了來。

 

我們就站在我娘身後不遠處。

 

保持著聽不見卻能看見的距離。

 

方便隨時應對。

 

從我們這裡看去, 韫王見到我娘十分激動, 一個勁兒地拉著兒子，和我娘說些什麼。

 

甚至激動到像是要扒著空間之鏡過來似的。

 

好在系統穩住了局面。

 

後來，我娘又不知說了什麼, 韫王終於滿臉頹喪地離開。

 

我娘見他離去，才重重地舒出一口氣。

 

轉過身走向我和我爹。

 

那眼神，像是已經擁有了全世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