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剩女如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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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在電話那頭啜泣起來。


 


我莫名煩躁,沒了和她打嘴炮的心情。


「媽,請你轉告爸爸。


 


「你們生養了我一場,但我這些年也沒少給你們花錢,如果真的算起來,也是你們欠我的多,不是我欠你們的。我不找你們討要,我們就算兩清了。


 


「但以後你們過得好也罷壞也罷,都不要來聯系我,也別指望再把我當血包供養你的好大兒。否則,我現在沒錢沒工作沒家庭,爛命一條,我沒什麼顧忌的。」


 


我「啪」地掛了電話。


 


李麗春高興地在旁給我豎起大拇指。


 


我慢慢呼出一口氣。


 


這個電話的效果是,家裡再也沒有人聯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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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朋友圈熱熱鬧鬧發了弟弟結婚的視頻和照片。


 


有親朋好友在下面問:「楠楠怎麼沒回去?」


 


他們都沒回。


 


可是背地裡,他們也沒少造謠我。


 


說我不孝,說我離經叛道,這麼大年紀不結婚,說他們為我操碎了心,卻落了一身不是。


 


有我弟弟的榜樣在前,我自然成了反面教材。


 


本來大家就不少嘀咕我,隻是那時我爸媽護著,現在我爸媽帶頭哭訴他們的不容易,他們自然更加興奮,順勢就踩。


 


有人闲得發朋友圈映射我。


 


有人在群裡艾特我,不懷好意地問我,過年回不回家。


 


還有自詡自己是長輩的,發來一段又一段的小作文說教我,教我懂事,體貼父母,不要和父母幹仗。


 


說他們勸我結婚是好事,是為我好。


 


我本來想忍過去,不搭理他們的。


 


直到收到一個好友申請,起初我以為是潛在顧客,就加了。


 


沒想到是宋曉玉的那個坐過牢的堂哥。


 


【我和你爸媽都談好了,彩禮三萬,咱們什麼時候見個面?


 


【本來都不該給彩禮的,你這麼大年紀了,也生不出孩子了,但是誰讓咱們是親戚關系呢,看在我堂妹的份上,我也得意思意思。】


 


我覺得惡心透了。


 


當即拉黑了他。


 


他卻依舊在不停地加我。


 


看了看群裡接二連三的挑釁,我火從心頭起。


 


直接艾特那個問我過年回不回家的大伯:【回。】


 


我本來是想自己回去的,但李麗春說:「你想打他們的臉,就不能用你自己的方式打,而必須要以世俗意義上成功的方式。所以光有錢沒有用,他們依舊會說得很難聽,說你傍大款,說你當小三。」


 


12


 


她給我介紹了一個人。


 


是她在網上僱來的長期合作伙伴宋元。


 


專門帶回家顯擺的。


 


身高一米八五,面容俊俏,最重要的是氣質還很好,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孩子。


 


就是年輕了點,才 30 出頭。


 


「不是騙子吧,年紀輕輕長得又挺好,怎麼做這個呢?」


 


「不是,他家還有錢呢,漠城首富的兒子。」


 


「啊,更像騙子了。」我完全無法理解。


 


「一言難盡,等回頭你見到他就知道了。」


 


宋元很話痨。


 


和他在一起不到半天,我就對他的生平了解得七七八八了。


 


原來他沒什麼生意頭腦,創業總失敗,已經敗掉幾千萬了。


 


他爸就控制他的卡,每個月給他兩萬塊零花,讓他自己玩,不要煩他。


 


其他大的開銷,他爸還另外給他出。


 


「這樣不是很好嗎?」我不解。


 


他幽幽嘆氣:「你不懂,這樣沒有意義。


 


「我想靠自己的能力賺錢,這樣才有意義。」


 


後來他就找到了扮演男朋友或老公這樣的工作。


 


日租一千,過夜兩千。


 


我悄悄和李麗春吐槽:「太貴了,要不我上網再看看有沒有性價比更高的?」


 


她按住我,也同樣低聲回答我:「網上可以搜到他和他爸的照片,性價比巨高。」


 


我深深點頭。


 


我帶著宋元,滿身幾十萬的穿戴回了家。


 


還是專門挑初三那天的親戚聚會。


 


我開啟嘴炮挨個懟。


 


「大伯,你年紀都這麼一大把了,怎麼嘴還那麼賤呢,大娘沒和你離婚啊?


 


「三叔,你那個家裡蹲的兒子還沒找到工作呢?啃老啃得你怎麼背都彎了。


 


「二姑,你買那個的那個爛尾樓怎麼樣了,跑了的開發商抓回來了沒有?」


 


眾人紛紛變了臉色,臉沉得能滴墨。


 


宋曉玉起身給宋元倒了一杯水:「帥哥,你是姐姐請來演戲的吧?我剛才在網上查了一下你,你這樣的身份地位,怎麼可能看得上她?


 


「還是說,你不知道她以前那些事?她可是賣……」


 


她話還沒說完,已經讓我一巴掌扇過去。


 


我冷笑:「嘴巴幹淨了沒有?不幹淨,我再幫你洗洗。」


 


我弟要上前,卻被眼疾手快的宋元一把攥住了。


 


他似笑非笑:「弟弟,我女朋友說話你好好聽著點,別做小動作。


 


「你不會管教女朋友,我們幫你。」


 


他又偏頭看向我,溫柔笑道:「姐姐繼續,打S了,算我爸的。」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平時都在背後胡嚼什麼,我這次回來就是告訴你們,我過得挺好的,也沒你們想得那麼不堪。


 


「之前說的姑且不論,但是以後,但凡讓我再聽見一言半語的,警察局裡喝茶,你們信不信?」


 


我深吸一口氣,環顧在座的人:「你們覺得女人沒本事,靠自己賺不了錢,那是你們窩囊是你們廢物。我告訴你,我就是有這個能力,自己過我能過好,找對象嫁人,我也能找得著。


 


「爸媽,你們平時在外造謠我不孝,說些無法入耳的髒話,今天咱們當面對峙,我哪對不起你們了?


 


「這些年我花在家裡的錢,沒有三十萬,也有二十萬了吧,足夠抵了你們的生養之恩。」


 


13


 


「今天當著親朋好友的面,從此斷絕親子關系。你們要是好好的,從此再也不來招惹我,這筆錢我不要了,要是非來歪的,那咱們就好好算一算,你們養我花了多少,我回饋你們又給了多少。別忘了,我打回來的每一筆錢都有銀行流水。」


 


我媽低著頭不敢看我。


 


我爸沉默。


 


「對對,是我們孤陋寡聞了,現在這個社會有心想賺錢,總是能賺到的,大侄女,你別生氣了,大家都是親人,開玩笑而已,沒有惡意的。」


 


有人試圖打圓場,調節氣氛。


 


但我毫不領情,砸了手中的杯,轉身就往外走。


 


宋元在身後跟上。


 


我媽和我弟他們紛紛追出來,看到了宋元開來的瑪莎拉蒂,頓時愣了。


 


宋曉玉眼裡是清晰明朗的嫉妒和無法接受。


 


她一個勁推我媽,我媽才窩窩囊囊開口:「楠楠,你不是辭職了嗎?怎麼忽然變得這麼有錢,你,你別誤會,媽沒別的意思,就是怕你在外面被騙了。」


 


我打開手機的存款給我媽看:「我確實是辭職了,但我辭職是因為我創業成功了。


 


「就在你們打算用三萬塊把我賣掉的時候,我一天的收入都不止三萬。」


 


我媽的臉一寸寸衰敗下去。


 


我爸的神色更是精彩,他又難以相信,又激動又害怕的樣子,真是滑稽不堪。


 


「你,你怎麼不早說呢?


 


「這,鬧這麼大的烏龍,爸爸媽媽都是為了你,都是擔心你以後沒有著落。」


 


我爸急切地辯駁自己,卻語無倫次。


 


「這下好了,這下真是好了。


 


「爸爸太高興了。」


 


我弟也激動了:「姐,你都這麼有錢了,能不能給我買一套房啊,曉玉嫌棄我們單位發的保障房太破了,下雨總漏水。


 


「當我借你的也行,過幾年我們過好了就還你。


 


「我們一個月才三四千的工資,實在是不夠花,還有車貸。曉玉又特別喜歡買奢侈品,這下好了,以後不用買了,姐姐你手指縫裡隨便漏點,就夠她用的了。」


 


我隻覺得齒冷。


 


原來骨肉至親,不過如此。


 


因為沒錢,他們恨不能將我踩在腳底,侮辱取笑。


 


因為有錢,他們又可以馬上變臉,高高地將你供起來,仿佛從無嫌隙。


 


我看向手舞足蹈的我弟,冷笑:「你不開口我還忘了,給爸媽的錢我可以不要,但是你的生活費學費,我給了你至少 12 萬,這個錢,你要還我的,我對你沒有供養義務!


 


「你看是你主動還,還是我們對簿公堂?」


 


我弟愣了。


 


回去後,我真的上法院告了他。


 


李麗春不贊同:「耗時久,律師費也不低,得不償失的, 即使最後判贏你,你弟就是耍無賴執意不還,你也沒辦法, 不值得追究,倒不如快刀斬亂麻,和這些爛人徹底切斷來得好。」


 


我一邊對賬目, 一邊喝茶水:「我不是為了要錢。」


 


14


 


李麗春咋舌:「不會就為給他們找點不痛快, 惡心他們吧,那你也太財大氣粗了。」


 


我淡淡笑:「這是其中一個原因。第二個原因是為了讓他們體驗一下沒錢沒權又沒可靠律師地打官司的內耗, 讓他們心生抵觸, 避免他們哪一天自不量力地想告我, 來要赡養費。


 


「我會讓他們明白, 對上我, 比解決任何難題都棘手!還不如自己貓著,躲我遠點。」


 


李麗春佩服得豎起大拇指。


 


官司是在兩年後判的。


 


但我真正陸陸續續拿回錢,卻是在五年以後。


 


還是通過申請了強制執行。


 


其間我爸媽無數次地對我說軟話,為之前的不公對我道歉, 想讓我放過他們的兒子。


 


我弟更是一再借酒裝瘋, 哭訴自己的不容易。


 


講述職場如何黑暗, 他如何評不上職稱, 隻能拿著那一點微薄的工資, 還經常被同事欺負。


 


宋曉玉更是因為他不爭氣,因為爸爸強勢愛指手畫腳的性格,隔三岔五地和他吵架。


 


他想通過這個方式讓我心軟。


 


但我都沒有。


 


後來我能明顯地感覺到,爸媽老了,開始變得怕我。


 


他們基本不再給我打電話。


 


更不會再和我要東西。


 


隻是會在逢年過節的時候,問我要不要回家,他們提前給我曬被褥。


 


我每次都是拒絕。


 


以往每當鄰居拿著我不婚的事說三道四時,我爸媽都會一點面子也不給地去戳對方的老底。


 


「(各」媽媽給我打電話, 說爸爸昏迷中一直叫著我的名字, 哭著求我回去看一眼, 說可能是最後一面。


 


我都沒有去。


 


我媽哭著問我:「你怎麼就那麼記仇啊?啊, 你爸都要S了,你還在記恨。


 


「是不是要我們都S了給你賠罪, 你才能原諒?


 


「誰能保證一生一輩子永遠都不犯錯呢?


 


「你寬容一點不行嗎?」


 


不行, 我過不去那道坎。


 


我太明白了,他們如今屈服的並不是我,而是我時至今日的地位以及所能賺到的金錢。


 


我無數次做噩夢, 夢到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幻覺。


 


夢裡的我輟學後, 幹著一份月薪兩千的服務員工作, 因為給家裡拿錢拿少了,就被呼來喝去, 無人尊重。


 


我總是淚流滿面地醒過來, 然後要緩很久才能徹底地清醒過來,意識到這隻是一個夢而已,真實又可怕的噩夢。


 


所以我沒資格,更不敢, 替過去的自己原諒。


 


我們就這樣過下去好了。


 


各種各的因,各結各的果,互不幹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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