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青樓的妓子,隻會賣身,不懂賣藝。
我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能有老爺贖我回去當個小妾,擺脫這迎來送往的命運。
這天,機會來了!
1.
「姑娘們,天大的喜事,都出來吧!」
媽媽在樓下吆喝了一聲,整個花滿樓前廳後院、樓上樓下都盛滿了她激動的聲音。
大白天的也沒客人,能有啥喜事,難不成有姐妹要被贖身了?
我丟下磕了一半的瓜子,拿起繡有春宮圖的小團扇,踩著小碎步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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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
「來了,媽媽!」
伴隨著一聲聲黏膩膩的回應,各個房間的妖精們都爭先恐後地湧到了前廳。
我瞄了一眼,大家與我都差不多。
有小肚兜沒系緊的,有香肩半露的,還有僅著一件薄紗護體的……
都是衣衫不整就飄了出來。
平時拉客的時候,我們都是這麼穿的,大家都習慣了,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媽媽點完人頭,滿意的點了點頭,朝一旁小丫頭使了個眼色:
「去把伊人也請出來吧!今天這大好事,她可不能錯過!」
伊人是我們這的頭牌,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精通,是個實打實的才女。
就連她的名字,也比我們這些春夏秋冬、梅蘭竹菊別致多了。
她與我們不一樣,賣藝不賣身。
聽小姐妹們說,隻有王公貴族、世家豪勳才有機會與她一度春宵。
「媽媽,是什麼好事呀?」
姑娘們很久沒有這麼齊整的聚在一起了,一個個都好奇寶寶似的瞪大了雙眼。
「解元大人不日便要啟程,去京師參加春闱會試了。
崔老夫人怕他一路上乏味,讓他選個貼身丫鬟帶上。
他在府裡轉了一圈,愣是一個都沒看上!
這不,從城西一路選過來,很快就要選到我們這了!」
解元崔蘊和!
傳言他貌若繁星,文採出眾,是青州城的頭號才子!
他的家世、相貌、才學、人品都讓姑娘們心馳神往已久!
我也隻是聽說過他的名號,未曾見過真容,想不到今天有機會一睹雄姿了!
「解元大人今年一十有八,未曾說親。
要是讓解元大人挑上了,那可真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往後便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姑娘們,都給我打起精神來!」
媽媽拍著手,亢奮得不行!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她被選上了呢!
「哎呀,人家今兒還沒梳洗呢!」
「我也是!我的菱花忘帶了!」
「媽媽,解元大人到哪了,女兒去換件衣裳可還來得及?」
姑娘們一聽是崔蘊和要來,既慌又喜,恨不得把自己最美的一面給展示出來。
我長相平平,琴棋書畫、詩詞歌舞沒有一項是拿得出手的,除了…
可床上那事,也不好展示不是。
我想,崔解元大抵是奔著花魁伊人來的,但心裡還是不免有點妄想。
萬一他瞎呢!
女妖們正著急忙慌的整理著自己的儀容,門口處很快傳來窸窣之聲。
循聲望去,就見一群土撥鼠簇擁著一位宛若謫仙般的公子哥,進了我們的花滿樓!
見到他崔蘊和的第一眼,我忽然就理解了戲曲裡唱的那句「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輝光,流盼發姿媚,言笑吐芬芳」的意思,說的大概就是這種人吧!
崔蘊和一進入大廳,眾鶯燕登時就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貪婪地吸食著崔蘊和的顏色,不忍錯過任何一帧。
「這位媽媽?」
公子一出聲,所有的美感瞬間破滅!
誰能想到,堂堂解元竟然是公鴨嗓!
這是變聲失敗?
「哦…哦!」
媽媽從愣怔中回過神來,立馬換上能嚇S人的媚笑:
「崔解元,我花滿樓的姑娘們都在這了!
您盡管挑,一個個都水靈得能掐出水來呢!
她們伺候人的功夫最是了得,保管您挑哪個都不虧!」
「您看看這個!」
媽媽手一伸,把我從人群後拽了出來,然後拍著我的大橘子:
「海棠,纖腰肥臀好生養,上得廳堂,下得廚房!
您看這小臉蛋,膚若凝脂、清秀可人,再看這牙口,多好!」
媽媽又在我腰上掐一下,在我呼疼時,又道:
「聽,聲如黃鸝,婉轉清脆…」
媽媽,您確定您說的是我嗎?
咱沒文化就少用那些文绉绉的詞,關公面前耍小刀嗎?
「關鍵是,床技一流!」
最後這點,還真沒有水分。
不過媽媽這麼賣力推銷我,讓我很不適應!
我又不是樓裡賺錢最少的,也不是最年老色衰的!
比上不足,但比下有餘。
沒必要像推銷積壓庫存貨一樣推銷我吧!
雖然最近,我的生意確實蕭條了億點點……
像是沒看到我眼裡的心虛般,媽媽用力一推,直接把我推到了崔蘊和的懷中。
啊啊啊!
我和崔蘊和貼貼了!
啊啊啊!
崔蘊和對我笑了!
救救我救救我!
小姐妹們似乎也沒料到媽媽會來這麼一手。
愣怔了片刻後,紛紛拿出了自家藏寶級勾搭男人的本事,撲了上來!
「相公,選我嘛嗯~」
「崔郎,奴家心幕您已久…」
「公子,您看我大不大…」
「崔解元,您摸摸人家軟…」
場面堪比精怪見了聖僧,恨不得活生生掰下一塊肉來。
「噔——」
亂花漸欲迷人眼,振聾發聩是琵琶。
眾人循聲望去,便見樓道上,一抹清麗絕倫、飄逸出塵的倩影,抱著琵琶,從扶欄上絲滑而下。
清風恰似無意,吹走了她的面紗,那傾國傾城的容顏就這麼在眾人面前展露無遺。
伊人來了!
垂肩之長發、如畫之眉目、拂柳之細腰、修長之玉腿,她有一次於萬眾矚目中現身。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媽媽也驕傲地點了點頭!
我貼在崔蘊和身上,撇了撇嘴,有點不滿她每次別出心裁的出場。
其他姑娘也都翻著白眼,想法估計是一樣樣的。
「小女伊人,來遲一步,還望崔解元海涵!」
崔蘊和尚無官身,但他不僅長得好,還是潛力股啊!
眼高於頂的伊人,終於要下凡了嗎!
2.
晚上,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今天,崔蘊和並沒有贖走伊人。
但他明確說,等簪花節那天會在我們花滿樓的姑娘裡挑一個贖身。
簪花節是我們這最熱鬧的節日。
每年的簪花節,我們都會準備一個最擅長的節目上臺表演。
按往年慣例,在簪花節被贖身的姑娘是最多的。
春闱三年一考,好多進京趕考的舉人老爺都會過完簪花節再啟程。
聽別人說,那些舉人老爺好多都耐不住路上寂寞,會選個丫鬟陪著。
媽媽說沒被崔蘊和選中也正常,能榜上個舉人老爺也是不錯的!
我也知道不錯,可是我既不會唱曲,也不會彈奏,更沒有舞蹈功底,要表演什麼才能出彩呢?
「篤篤篤!」
窗臺被敲響,我知道是我忠實的粉絲來了,起身抬起窗戶。
一陣桂花的清香飄過,一個帶著破木雕面具的男子翻身而進,輕巧落地,沒發出一點聲響。
「棠棠,今天又沒攬到客啊!」
他一進來就去把門落了栓,然後著急忙慌地脫起褲子。
我翻了個白眼,抄起手邊枕頭就砸了過去:
「人家都愁S了!今天不跟你玩!」
「別啊!你不讓我泄,我會瘋掉的。」
「那你找其他人泄去吧!」
「其他人哪有你來勁!乖!」
「哼,不願使銀子直接說!
要是讓媽媽發現,她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男人叫阿醜,是個挑夜香的。
除了第一次見面那次,我未曾在他身上聞到過臭味。
或許是特意摘桂花洗了澡,他的身上反而有股讓人迷戀的清香。
阿醜長得高還一身的腱子肉,但他很窮。
若不是他每次搞得我很過癮,我也不會讓他白嫖。
「給那老媽子做甚,銀子留著給你贖身不好嗎!」
「哼,你每次都這麼說,也沒見你拿出半個子來!
誰知道你偷摸著養哪個小狐狸精去了!」
我嘴上埋汰他,其實心裡並不指望他能替我贖身。
挑糞能賺多少錢?等他攢夠錢,我估計都入土為安了。
做我們這行的,能說體己話的人幾乎沒有,但阿醜的出現,給我開了這扇天窗。
他需要我的身子,我需要他的寵愛,兩個孤單的靈魂相互慰籍,好像也不太虧。
我想過,等我賣不動了,媽媽便宜把我放了的時候,我就跟他好好過日子。
「你就是最迷人的狐狸精,我的心裡永遠隻有你一個!」
他看著我的眼睛,非常認真地說道。
就在我要被他感動的時候,他又猴急地扶著我,也不管我答不答應,開始給我塗天然潤膚乳。
「你說…嗯…你說堂堂解元,贖個青樓女子回去…不會影響仕途嗎?
「……」
「哎…你別啃了,我跟你說話呢!」
我給了他一爪,他才從繁忙中抬起頭來,眼裡是化不開譴倦:
「換個身份不就好了,多大的事!」
也對,在我們眼裡難如登天的事情,在別人眼裡,可能就是幾句話的事情。
「我聽說,京師那邊有些人玩得很變態,
那些舉人老爺不會是想贖我們去送人吧?」
某人專心手底下的事物,壓根沒把我的話聽進去!
我氣不打一處來,一腳踹過去,卻被他接了個正著!
接著,一股溫熱湿痒從腳趾處傳來,我不禁打了個哆嗦。
「別…人家跟你說正事呢!你能不能專心點!」
「不過是換個地方伺候人,送人了豈不是更好!」
一語中的,我瞬間開竅。
對啊!送禮都是往上送的,如果被送給了京官,指不定就能做個小妾,這是件好事啊!
那我得好好抓住這次機會!
辦事的時候,阿醜仍舊帶著面具。
我見過他的真容,他的臉被火盆灼傷過,大半張臉都是增生性疤痕,非常可怖。
因為毀容,他找不到活計,隻能挑夜香。
這個面具還是我送給他的。
他的身材、他的聲音都那麼完美,毀容前應該很好看吧!
如果有一天,我被贖了,那豈不是再也見不到他了!
在他忘我地不斷衝擊時,我忽然生出一股衝動,抬手便把他的面具扯了下來。
他沒慌,哪怕再次被我看到了真容,依然在不斷地策馬揚鞭。
3.
簪花節這天,花滿樓比以往都要熱鬧。
大廳裡擠滿了湊熱鬧的看客,有的都站到門外去了。
媽媽遊走在各個席座間,親自倒茶送水,都是她的財神爺,能不好好供著嘛!
節目有序地進行著,樓裡的小姐妹們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本著誰行誰先上的原則,前面的都是有功底的,她們舞姿曼妙、聲音甜美,撥古箏、彈琵琶、吹簫敲鼓都玩得很溜。
不少姑娘剛表演完,就有老爺爭著舉牌買走了。
隻是到了後面,畫面就開始有點不受控制了。
有個小姐妹跳舞如癲痫症發作,抖了好久才完事,惹來唏噓聲一片。
還有一個表演的是木偶戲,全程一動不動!
有模仿僵屍捕獵的,還有表演用 3 吹笛的!
就離譜!
花魁伊人要壓軸,我磨蹭到了最後,倒數第二個上臺。
見證了姐妹們的勇氣,我也沒什麼放不開的了!
我表演的是極速挑戰,蛙蹲,一盞茶一千個!
姿勢是有些羞恥,但我的絕活除了這個能演一下,其他的壓根過不了審啊!哭!
不絕於耳的口哨聲和一個個支稜起來的帳篷告訴我,我的成績貌似還可以。
直到我香汗淋漓地結束時,歡呼聲依然此起彼伏!
有不少人已經舉起了牌子,高聲喊價。
我偷瞄了眼坐在場中的崔蘊和,卻見他臉如黑炭,眼神冷到了極點!
禁欲系?
「老鸨,你太會藏了!
我來你這許多次,都不知道你這竟有這麼有趣的姑娘!」
在崔蘊和身邊,有一位執扇的翩翩公子,他身著淺黃色錦袍,身姿挺拔。
在場的除了崔蘊和,要屬他最搶眼。
「邱舉人指的是哪一位?」
「你去把剛才那個吹笛子的和那隻瘋狂小青蛙的賣身契拿過來!」
邱文鈺話音剛落,那些舉牌子的人頓時都歇了菜。
在青州城,崔家和邱家都是最有權勢的家族之一,他們看上的人,自然沒人再不識抬舉的爭搶。
媽媽看了崔蘊和一眼,見他蹙著眉,目不斜視,便點了點頭離去了。
此時,伊人已經上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