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謝哥嗎?」
小護士尷尬地撓了撓腦袋,借口說有事忙,小跑著走開了。
柳詩柔對傅浩然父子倆的重視,讓所有人都以為他們是一家人。
可就是這樣出格的舉動,在我和柳詩柔每次的爭吵中,她都說那不過是出於可憐,源自多年的相識。
柳詩柔親自開車送傅浩然父子回家後,她獨自一人回到了曾經屬於我們的家。
她打開燈,目光下意識落在沙發上。
從前果果在的時候,她會陪著我,賴在我的懷中,一起等加班的柳詩柔回來。
在我們一起等待的時候,果果總是歪著頭,奶聲奶氣地問我:「爸爸,媽媽到底是幹什麼的?為什麼我老是見不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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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摸著孩子的頭發,笑著說:「媽媽可是救S扶傷的醫生,救了很多人的命。」
果果雖然不懂我的回答,但是也會滿眼憧憬,說她以後也要像媽媽一樣幫助別人!
就算是困得不斷點頭,她也不舍得真的睡下。
畢竟,能夠見到柳詩柔的時間,也隻有等她下班後。
每次聽到開門的聲音,果果就會噔噔地朝門口走去。
但她害羞,總是躲在我身後探頭,小心翼翼地叫柳詩柔一聲媽媽。
柳詩柔素來對果果淡淡的。
明明孩子很渴望她的一個懷抱,可她隻是敷衍地嗯了聲,隨後讓我把孩子抱去睡覺。
果果沒有得到柳詩柔的溫柔以待,她也不覺得委屈,甚至還貼在我的耳朵上說悄悄話。
她說媽媽身上的味道很好聞。
還說,下次她一定會鼓起勇氣向媽媽要一個抱抱的。
可是,年僅五歲的果果不會知道。
她的媽媽從來沒有愛過她,甚至還在未來某一天害S了她和她的爸爸。
10.
柳詩柔就站在門口不動。
我卻覺得生活了將近七年的地方安靜得嚇人。
在果果去世後,在柳詩柔忙於照顧傅浩然父子的時候,我就是一個人,抱著果果的骨灰盒,呆滯地坐在地上。
我無法接受前幾天還在叫我爸爸的孩子,怎麼就被裝在小小的盒子裡面了呢?
我也不明白隻是一個小小的高燒,怎麼就帶走了我的孩子呢?
決心離婚後,我把所有關於我的東西全都捐了。
有關果果的一切,我沒舍得扔。
我把果果喜歡的玩具,她最愛的漫畫書,全都帶走了。
原本溫馨的家瞬間變得空蕩蕩。
我看著柳詩柔生疏地做晚飯,飛濺的熱油燙得她龇牙咧嘴。
往日這個時候我看到定會心疼地為她敷藥,接手廚房的一切,心甘情願地為她做飯。
可現在,我樂得看她倒霉。
忙活了將近一個小時,她做出來的飯菜看上去著實倒胃口。
柳詩柔趁熱嘗了一口,隨後就皺著眉吐出來。
「別以為這樣我就會屈服,不就是難吃嗎?!」
柳詩柔似乎和這碗黑黢黢的飯幹上了,大口大口地往嘴裡塞,卻咽不下一口。
最後,她放棄了,跑到衛生間吐得昏天黑地。
「水......謝永言,我要喝水。」
趴在馬桶前的柳詩柔下意識喊起我的名字,可她又很快回過神來。
在倒水的時候,柳詩柔又在發呆。
滾燙的熱水落在她的手上,燙得她頓時淚如雨下。
「謝永言,你就是個大騙子,說好的談一輩子不分手的戀愛呢?我又不是故意害S果果的,她當時一直在哭,鬧得我心煩,你怎麼就不能原諒我呢?」
柳詩柔蹲下身子,雙手緊緊地捂住臉。
那雙曾經我寧願舍棄未來也要保護的手,因為熱水而變得紅腫不堪。
洶湧的淚水從她的指縫中溢出來,哭聲斷斷續續,一下下地敲在我的心頭。
她說自己沒錯,難道這一切都是果果的錯嗎?
她隻是一個五歲的孩子。
她腦袋疼,哭著想要媽媽抱抱她。
可柳詩柔是怎麼對待自己的親生女兒的呢?
把她關在門外,任由孩子在雨中淋了數個小時。
送去醫院的時候,高燒的果果身子都是冰冷的。
可就是這樣,果果依舊沒覺得是柳詩柔的錯。
她向我道歉,說不應該去鬧媽媽,說她下次一定會忍住疼,不叫出聲的。
11.
我根本不在意柳詩柔鱷魚的眼淚。
我隻想知道究竟怎麼樣才能夠回到原來的世界。
我本來應該在系統的懲罰中煎熬S去,可柳詩柔卻親自將我撞S。
陰差陽錯中,倒是減少了我受罪的時間。
【宿主,在未經世界認定合理S亡之前,您無法脫離世界。】
所以說,得要有人去辦理我的S亡證明嗎?
我無論在哪個世界,我都是孑然一身。
和柳詩柔離婚後,又會有誰來為我收屍呢?
我的靈魂突然傳來刺骨的寒意。
我想:應該是有人把我的屍體推進停屍房了。
柳詩柔大哭一場後,整個人就像是什麼事情沒有發生。
她依舊是所有病人眼中值得信任的柳主任。
除了上下班,她去往傅家的頻率更高了。
在這裡,她會為那個頑劣的孩子收拾凌亂的玩具,會親手為他做喜歡的糖醋排骨。
琪琪擁有了果果在柳詩柔這裡從未有過的優待。
可當那個孩子因為柳詩柔不給他買冰淇淋而在地上撒潑打滾的時候,女人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琪琪,你怎麼就不能像......」
柳詩柔話說到一半,立馬把自己的嘴捂住。
我知道她想說什麼,她想說琪琪怎麼不能像果果一樣的聽話,一樣的善解人意。
一旁的傅浩然感覺氣氛不對,連忙將地上的孩子拽起,裝模作樣地訓斥幾句後,佯裝歉意地看向柳詩柔。
「詩詩,琪琪這孩子就是想要你多關注他,其實在國外的時候,他還是很聽話的。」
柳詩柔笑著說沒事兒,可整個人的情緒頓時低落了起來。
三人沒能在商場逗留多久,柳詩柔就借口醫院有事先走了。
她開著車,一路狂奔到離婚後我住的地方。
那是個老社區。
很破很舊,唯一的優勢就是價格便宜。
雖然不知道她怎麼會知道我住在這裡,但是她的表情很很是嫌棄。
柳詩柔一邊跟著導航找我所在的樓棟,一邊捏著鼻子嘟囔。
「和我離婚,淨身出戶就是為了住這種鬼地方嗎?謝永言這次我就先原諒你了,下次我是絕對不會主動給你臺階下的。」
我不需要柳詩柔的原諒,也不需要她給我臺階下。
當果果在我懷中閉眼的那一刻,我和柳詩柔之間就再也沒可能了。
柳詩柔敲門,沒有人回應。
空蕩蕩的樓道回響著我的姓名,她一遍又一遍,锲而不舍地喊著我。
最後還是房東太太嫌棄吵得慌,直接告訴她,我隻住了幾天,然後人就消失不見了。
說完這些,她還八卦地問柳詩柔和我的關系。
柳詩柔尷尬地笑了笑,從隨身的包中拿出和我的聊天記錄,證明我和她是認識的。
可是她翻來翻去,沒有和我的合照,也沒有夫妻之間的甜言蜜語,隻有對我無盡的冷暴力。
房東太太咂嘴,根本不給柳詩柔鑰匙。
「我就是謝永言的妻子,要不然我到這種地方來幹什麼?不就是想要找到他嗎?」
房東太太啐了口唾沫。
「你說是她老婆,那我還說是他老娘呢?再說了,就算你們真的是夫妻,哪又怎麼樣?小謝他剛來的時候,那副可憐的樣子可不是裝出來的,一看就知道你經常在家裡N待他!」
「你這個老太太怎麼不講道理呢?」
柳詩柔氣得眼淚都出來了,可房東太太根本不吃這招,直接把人趕走了。
12.
柳詩柔哭著離開那個老舊小區,邊哭邊罵我讓她丟臉。
可哭著哭著,在電話鈴聲響起的那一刻,她立馬恢復從前的高傲。
「謝永言,這都第幾天了,你終於想起來找我復合......」
「請問是柳女士嗎?」
電話那頭是陌生的男聲,我卻感覺身體久違地傳來暖意。
「我是,請問您是......」
「我是江城警方,經目擊者舉報,您在六月十四日於人民廣場肇事逃逸,這邊需要您到警察局來一趟。」
「好、好的,我會的。」
柳詩柔哽咽著答應,面色蒼白如紙。
她急匆匆地往警局趕去的路上,還不忘給我發消息,讓我趕快去找律師幫她。
與此同時,傅浩然也接到了相同的電話。
「柳女士,那日您是否飲酒?是否故意肇事逃逸?」
「不,我沒有飲酒,我......我朋友的孩子生病了,我當時急著想把孩子送往醫院。」
柳詩柔咬著唇,想要為她的犯罪行為找到一個絕佳的借口,「我沒想逃避責任,當時我打了急救電話,也答應了那個人,我會賠償的!」
「柳女士,請端正您的態度,這是錢的問題嗎?現在人S了,我們警方這邊還在通過 DNA 等多方措施找到被害者及其家屬信息!」
警察皺眉,看向柳詩柔的目光中帶著幾分嫌棄。
「您放心,我接受他們的一切賠償要求,隻要他們能夠原諒我的無心之舉。」
執法人員在和柳詩柔談人命,可她卻隻提自己會賠錢。
人命,原來在她眼中是可以用錢衡量的嗎?
我突然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當柳詩柔知道那個被撞S的人是我的時候,她到底會是怎麼樣的表情。
S者資料很快被查出來,警長看著那份資料,不可置信地望著柳詩柔。
柳詩柔緊張地舔唇,「S者那邊的家屬,有私下和解賠償的傾向嗎?」
「要不......還是您自己看看吧?」
警官一改之前的嚴肅,反倒帶著幾分不忍心。
柳詩柔迫不及待地翻閱資料,卻在最後一頁定住不動。
「依據現有資料和 DNA 分析結果,S者為謝永言,已婚,妻子系柳詩柔,二人育有一女。」
「不可能!」
柳詩柔將資料散在空中,顫著聲音道:「我那日撞到的人怎麼可能會是謝永言呢?明明我們才剛分開不久,怎麼就那麼巧呢?」
她環視一周,似乎在找我的藏身之處。
「謝永言到底花了多少錢?居然讓你們陪著他演戲,不就是想要看我後悔的樣子嗎?我偏偏不如你們的意願!」
她猛地站起身,就想走出審訊室。
原本對她態度一般的警長此時充滿包容,「如果你不信,正好,您作為S者的妻子,也應該親自去見一面。」
13.
警長將她帶到了停屍房。
出於體諒,他隻留下柳詩柔一個人。
柳詩柔就站在那具屍體前,卻始終不敢掀起覆蓋在上面的白布。
她怕了,她怕那個人真的是我。
「謝永言,我答應過你的,我會為你再生一個孩子的,所以肯定不是你,對嗎?」
她的話語中透露著不安,聲音顫抖而微弱。
掀開白布的時候,柳詩柔下意識閉上了眼睛。
沒有人來認領我的屍體,所以我還是那副悽慘的模樣。
臉上血肉模糊一片,看不清我原本的樣貌。
柳詩柔肉眼可見的放松了。
「我就說嘛,怎麼可能會是你......」
她的話還沒說完,愣在原地。
屍體的腹部是她引以為傲的縫合術,而右手腕上,是她曾經見過卻不在意的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