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詩柔像是想起了什麼,連忙朝屍體的左耳處看去。
在耳垂那裡,有一顆芝麻大小的痣。
「不可能,怎麼可能會是你呢?這是假的,對不對?」
柳詩柔踉跄著後退,最後無力地跪在地上。
「謝永言,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我認錯,我向你道歉,求你回來,好不好?」
沒有人回答她。
可她卻顯得格外癲狂。
「果果沒了,你也不要我了,你就是不想讓我好過!」
「謝永言,你給我醒過來啊,拿S亡來嚇唬我,有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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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你了,你回答我啊!」
我的屍體都擺在她的面前了,柳詩柔還是不信。
一種無力感侵襲我的全身。
[系統,我什麼時候才能離開這裡啊?]
【快了,事情都解決後,一切都會如您所願。】
如我所願嗎?
我為數不多的願望,也沒能在這個世界實現。
又哪裡來的如我所願呢?
柳詩柔在停屍房的大吼大叫引來警長的不滿,他將人拽出,示意她冷靜。
可柳詩柔就像是鐵了心,一次次地想要再次進去停屍房。
「我是謝永言的妻子,你憑什麼不讓我進去看他!我是他名正言順的妻子!」
警長冷著臉勸誡:「柳女士,您不僅是S者的妻子,還是這場車禍的始作俑者,我們需要您再去警局一趟。」
始作俑者四個字一出,柳詩柔瞬間安靜了。
她哭著解釋:「我不是故意要害人的,我也不是故意要逃逸的,我很愛我的丈夫,但我真的沒想到那個人是他。」
「如果知道是他,我就不會......就不會......」
柳詩柔斷斷續續的抽噎聲在安靜的環境顯得格外明顯。
可沒有人會同情一個劊子手,哪怕她是S者的妻子。
14.
柳詩柔在警局做了筆錄後,她失魂落魄地回家。
家裡面依舊還是那副空蕩蕩的模樣。
「謝永言,你在嗎?」
我在。
我一直都在她的身邊。
我活著的時候,她看不見我。
我S了,她更見不到我了。
她匆忙跑到臥室,在床頭櫃那裡翻來覆去,似乎在找什麼東西。
「怎麼會不見了呢?明明就放在這裡的。」
我知道她在找我曾經為她畫下的素描。
隻不過,早就被我扔幹淨了。
帶著對她的那份愛,通通丟進垃圾桶。
有關我的一切,她永遠都不會找到。
擺在家中的合照,沒有我;
婚紗照中,依舊沒有我。
最後,柳詩柔徹底崩潰,靠在牆邊,蜷縮成一團。
她啞著嗓音哭,淚水決堤,像個犯錯的孩子,反反復復隻會呢喃那麼幾句話:「我錯了,你回來,好不好?」
等待庭審之前,柳詩柔把自己關在昏暗的房間裡不吃不喝。
不到短短一周,她已經瘦得脫相。
如果不是我被困在這個世界,被困在她的身邊,我也不會想到眼前這個骨瘦嶙峋的女人會是曾經我最愛的柳詩柔。
或許是想通了,她簡單洗漱後,開車來到了果果的墓地。
墓碑上的照片是果果笑得最開心的一次。
那日是六一兒童節,我強拽著還想加班的柳詩柔,強迫讓她去參加親子節目。
雖然比賽得了最後一名,但果果很高興。
我抓拍下母女之間難得的互動。
那晚,果果問我,以後可不可以每天都是六一兒童節,那樣媽媽就可以陪著她了。
我本以為這是雪山融化的開始,卻沒料到不過是曇花一現。
柳詩柔為果果帶來了一束玫瑰花。
可她不知道孩子對玫瑰花過敏,也不知道果果最喜歡的是向日葵。
甚至連帶來的玩具,都是果果最不喜歡的飛機模型。
「果果,媽媽不是故意不救你的,那個時候,我以為你是在嫉妒媽媽對其他小朋友好,所以在假裝生病。」
「你不要恨媽媽,好不好?」
柳詩柔低下頭,彎下那本該筆直挺立的腰。
她終於,舍得為自己的孩子落淚了。
15.
庭審結果出來了。
柳詩柔因為肇事逃逸致人S亡被判十五年有期徒刑。
傅浩然被認定為共同犯罪,被判十年有期徒刑。
法槌落下的那一刻,正義終於降臨在我身上。
得知自己要坐牢的傅浩然徹底破防。
他不再佯裝溫柔,指著柳詩柔的鼻子破口大罵。
「憑什麼我要被判刑?又不是我撞S人的,我就是想要去送我兒子看病,你們這是徇私枉法!我根本沒錯什麼事!」
「你什麼意思?我是為了你才......」
柳詩柔不可置信地望向傅浩然,「當初明明是你催我趕緊去醫院的。」
「那又怎麼樣?又不是我逼你的,憑什麼我要坐牢!你就不能為琪琪想想嗎?他可不能沒有爸爸。」
傅浩然像是想起什麼,連忙解釋:「總不能我們都去坐牢吧,孩子誰照顧呢?」
「那我的孩子呢?當時我明明有機會救她的。」
眼見著無法逃脫罪責,傅浩然的話更加尖酸刻薄。
「是我害S的嗎?一個不值錢的女孩子,S就S了唄,和她那個不值錢的爸一起去地下團聚!」
我早就知道他這副德行,可當他咒罵果果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揮拳揍他。
可惜,透明的身體隻能無力地穿過。
柳詩柔恨恨地瞪著傅浩然,咬得嘴唇都出血了。
看到昔日情濃意切的二人針鋒相對,我隻覺得造化弄人。
天放晴了。
我看著金色的陽光撒在大地上,唇角微微勾起。
我的果果最喜歡太陽了,她喜歡在陽光下跳舞,奔跑的時候,還不忘回頭看我。
【宿主,到了現實世界,記得好好照顧自己。】
冰冷的機械聲居然被我聽出了幾分安慰。
[嗯,我會的。]
愛人先愛己,是我在柳詩柔這裡摔得遍體鱗傷後學到的。
我的靈魂逐漸透明,而柳詩柔似乎在這個時候看到了我。
她停止了和傅浩然的爭吵撕扯,穿過層層人群,朝我的方向飛奔而來。
「謝永言,是你嗎?是不是你回來了?」
她不顧法官的警告,徑直跑出法院。
「謝永言,我不準你走!你還沒原諒我!我還要向你、向果果贖罪!」
可我永遠都不想原諒他。
我和果果,更不需要她的贖罪。
我看著在陽光下翩翩起舞的果果,將她重新抱在自己的懷中。
「果果, 和爸爸去一個新的地方, 開始新的生活,好嗎?」
果果似乎看不見後面哭泣的柳詩柔。
她笑得很甜, 奶聲奶氣地叫我「爸爸, 我好想你啊。」
那一刻,身為靈魂的我落下血淚。
我的女兒,
終於回到了我身邊。
(柳詩柔番外)
傅浩然出國後, 我每日以淚洗面。
我總覺得是我不夠優秀,他才會選擇離開我。
我開始自卑,開始畏懼陽光, 甚至想過一了百了。
可這個時候,有人告訴我人生不止有愛情,還有很多值得我去經歷的東西。
我不屑, 卻被他口中有關未來的描述而心動。
我這樣的人,也配擁有那般璀璨的人生嗎?
雖然不懂謝永言為什麼要靠近我,但是我並不討厭他。
我學醫的時候,他就在旁邊寫寫畫畫。
有的時候上面是他喜歡的服裝設計,但更多的是我。
我總是皺著眉不讓他畫我,可心中卻樂開了花。
他對我的喜歡, 太明顯了。
可謝永言這個呆子卻總覺得我沒發現。
我在等他開口,可他始終沒向我告白。
我耐不住性子,選擇主動出擊。
謝永言終於要對我負責了。
在他向我告白的那一刻,我覺得自己新的人生即將起航。
可當懷孕後,我卻開始後悔了。
孕期的臃腫、肚子上的妊娠紋,讓我苦不堪言。
我再也不是那個光鮮亮麗的柳主任了。
我看著鏡中臉色蠟黃的自己,對肚子中的小生命充滿怨恨。
是她讓我變成這幅醜樣子的。
同時, 也把謝永言對我的愛全部搶走了。
果果出生的時候,我對她沒有愛,隻覺得終於可以松一口氣。
可謝永言還是隻喜歡她。
謝永言不喜歡我了,那我也不要喜歡他。
我憋著一口氣,把所有精力放在醫院。
等到意識到和謝永言的感情徹底淡了的時候,似乎有些太晚了。
我下意識用冷言冷語偽裝自己, 像個刺蝟一樣拒絕他們父女二人的靠近。
傅浩然父子的回國, 終於給了我喘息的機會。
「謝永言,你有病嗎!?大半夜的不會說話嗎?在這裡裝神弄鬼,是想嚇S我?」
「(怎」我總想著,等我學會如何哄孩子, 是不是就能緩和自己的家庭關系呢?
可在這場戲中,我好像有些過分執著寵溺琪琪了。
明明果果才是我的親生女兒。
一錯再錯,不知悔改。
直到愛我的人一個接著一個離去, 我這才意識到我到底失去了什麼。
我失去了愛我如命的丈夫, 失去了乖巧聽話的女兒。
自從得知因手術失敗而亡的那人是謝永言的時候, 我就失去了做醫生的信念。
摯愛之人S在手中,是這世上最可怕的報復。
在牢獄之中, 我被人惡意毀掉手的時候, 我沒有掙扎。
原來, 手筋斷裂,是那樣的疼啊。
但是謝永在那個時候,卻說他一點都不疼, 還叫我別看,怕我做噩夢。
對我那麼好的謝永言,
怎麼就被我弄丟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