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海閣

「真不要我陪著你？」

我坐在沙發，好整以暇地看著在玄關處彎腰換鞋子的賀銘。我今天有大把時間，但他一直說讓我在家陪公婆，不需要陪他一起去體檢。

忽然間想起上次。

我跟賀銘遲遲都沒有孩子，擔心是身體出了狀況。所以就約好一起去醫院體檢，隻是去到半路，他突然接到了一個緊急電話，然後就先去了公司一趟，讓我先去體檢，等工作完成後再去。

所以……這中間有時間來運作。

公婆也附和：「禾禾，我也好久沒見你了。這小子就去做個體檢，不需要你陪著，你這金貴的女娃娃，還是在家好，外面太曬。」

婆婆一副為我好的模樣，笑起來也十分慈祥。

我不動聲色點頭，然後目送賀銘離開。公婆就坐在我對面的沙發上，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天。差不多半個小時後，公婆忽然對視一眼，然後婆婆就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在家坐一天了，我下樓去轉一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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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要我陪你嗎？」

我雖這麼說，但是根本就沒從沙發上站起來。

婆婆同樣也是在我意料之中，立刻衝我揮了揮手。接著撈起旁邊的公公，兩個人挽著胳膊：「咱們老年人散散步，你跟著一起肯定會覺得無聊。不如在家刷刷劇，或者出門做個美容也可以的。」

我笑著站起身：「好啊，那我就出去做個美容。」

4

兵分兩路。

在小區門口，他們目送我去了左邊大商場。而在拐角處我就停了腳步，然後慢慢往回走， 看著他們立刻招手攔了一輛出租車，接著車子駛去的方向，就是今天賀銘去的醫院。

我同樣也攔了一輛車，一直跟著他們去了醫院。向來說對城市不熟悉的公婆，進了醫院過後十分靈活，幾乎不需要問路，就十分明確地進了其中一間辦公室。

辦公室的房門是虛掩著的。

我戴著口罩帽子，倚在門口低頭刷著手機，實則是在聽裡面的聲音。

「賀銘那公司要體檢，要檢查生育能力。這次還得麻煩你一下了。亞男，就跟上次一樣，你想辦法換一換，然後拿到跟上次一樣的報告就行。」

婆婆說完過後，另一道更加年輕的女聲開口：「哎呀三嬸，咱們都是同一個村子的人。要不是你跟銘哥之前借錢給我哥娶媳婦，我或許還不能讀大學，這就是一個小忙，我肯定會幫，你不用又給我塞紅包……」

「紅包必須給的！你也不容易，還得去換個樣本，有風險的，更何況你銘哥現在可是公司裡的老板，也不差這點錢。」

「哎，銘哥發達了，以後不要忘記我們這些同鄉的妹妹就好……」

「那當然！」

「不過說起來，三嬸你真的不想讓銘哥和現在那個老婆生孩子啊？就算隻能生女孩，那不也是你的孫女。」

聽到這裡的時候，我整個人心揪了一下。努力讓自己不表現出任何異樣，然後繼續偷聽——

婆婆沉默了一下，接著說：「之前不跟你說過，我那兒媳婦嬌氣得很。之前找借口讓她跟賀銘來鄉下，我特意找神婆子給她算過，她前面三胎都隻能生出女兒，根本沒法讓我抱上大孫子。而她主意又大，剛結婚的時候就嚷嚷隻生一個，萬一真的隻生了女兒，我們賀家不就絕後了？她家還有公司，那麼那麼多錢哎，就給一個小丫頭片子？賀銘外面那位雖然人不怎麼樣，但怎麼說也給我生了兒子。周禾的不就是我兒子的，那就必須以後要留給我的大孫子。萬一她有了自己的女兒，我那一向瞧不起人的親家，肯定會給她的外孫女鋪好路，到手哪有我大孫子什麼事兒……隻要把這件事瞞好，周禾那傻姑娘又喜歡我家兒子，大不了不要孩子，也能跟我兒子。然後就像我們之前計劃的那樣，讓程雪以你表姐的身份來投奔我，到時候就說孩子沒爸爸，然後找機會把孩子丟給她。我跟你三叔再使使勁兒，就讓周禾收養我大孫子，到時候所有家產不就安安穩穩都是我賀家的了……」

真的，好算計啊。

我聽著裡面那位的謀劃，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哭還該笑。是哭自己這幾年來真心錯付，攤上了這麼一戶人家，還是該笑話自己蠢得可憐，賀家那幾個人就是看準了我爸媽隻有我這麼一個女兒，打算吃我家絕戶，還想把我家所有的財產給賀銘的私生子。

忽然想起那次去賀銘老家，婆婆就很熱情地領我去村頭那戶人家。說她家有很靈的神婆子，讓我也去拜一拜，這樣能夠盡快生孩子出來。

我雖然不想，但是也不打算在這種小事情上跟婆婆吵架。

所以就隨了她的意，去那個神婆子面前轉了轉。

我還記得。

那天神婆在手裡端了什麼水，在我進門的時候往我臉上灑了一些，我當時嚇了一跳，但礙於婆婆在場，我硬是忍了下來。接著那神婆子又絮絮叨叨，說了許多我完全聽不懂的方言。

後來離開的時候，婆婆臉色很明顯難看了許多。

隻是在面對我詢問時，她什麼也沒說。我當時我根本就不相信這個，所以根本也不在意。

現在回想起來，大概就是算我能生男孩還是生女孩。

如果算出來我第一胎能生男孩，或許這一切就沒有這麼大的算計。正常的結婚生子，反正以後財產都是會留給我兒子，而這個兒子也是賀家的血脈，後繼有人。

但若是個女兒，對於他們而言，那就是潑出去的水。

重男輕女，看不上丫頭片子。

又怕我爸會疼外孫女。

所以故意搞了這麼一出，直接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如果換的是我的報告，我或許可能會不S心，不跟他們商量又去醫院檢查，到時候就會露餡。

但要是不能生的是賀銘，憑借這份感情，我不可能會跟他離婚。

就算現在二人世界過得挺不錯，但之後還是有很大概率會領養一個孩子。所以他們那邊再運作，直接讓我來養這個私生子。

我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淚水有些滾燙，我握著手機的手也不斷發抖。

原本以為自己遇到了世界上最好的丈夫，還有絕對不會各種挑錯甩臉色的婆婆，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運和幸福的人。

雖然沒有孩子，會有些遺憾。

但是爸媽身體很好，丈夫也好，公婆也不鬧脾氣。總之就是一個很完美的家庭，結果到頭來，這一切就隻是一場騙局。

想吃我家絕戶，甚至還想讓我家所有的財產都給那個私生子。

呵……

我慢慢伸手擦幹了眼淚。

好啊。

「既然你們不仁，那就別怪我不義了。」

5

我直接將這件事情告訴了爸媽。

之前我不怎麼在公司，雖然很多事情都還是爸媽在管。但這次想要對付賀家人，想要將我所受到的屈辱還回去，我需要爸媽的幫助。

老爸老媽在知道這件事後，當即暴怒不已，恨不得現在就上門撕了賀銘。

我攔了下來。

現在我跟賀銘婚姻還在存續期間，就算因為這件事情撕破臉。想要離婚，或許還要費很大波折不說，我名下有好幾套房和車，都有可能要分他一半。

而這些年，他也靠著我和我爸攢了不少錢。

「總要……讓他全吐出來才行。」

拿我的錢養小三和私生子，最後反過來還要繼續算計我。

自然——

天底下沒有這麼便宜的事情。

6

那個程雪，就是賀銘在外的小三。

也是網絡萌娃糖豆的媽媽。

婆婆領著她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懷裡還抱著糖豆，小孩一路舟車勞頓，此時正在懷裡睡得香甜。

「程雪也是我老家的親戚，她表妹就在咱們市的醫院裡工作。她一個人帶著孩子，挺不方便的，我就想著你名下房子不是很多嗎？能不能暫時讓程雪住一套，她也實在沒辦法了……」

婆婆開口就是在說著她的不容易。

對於這孩子的身世，大概編出來的謊言就是孩子他爸是個渣男。結婚生下了孩子後，又跟著小三跑了。程雪沒辦法，一個人根本養不活這孩子，就隻能來城裡投奔表妹。但她表妹又是醫生很忙，所以兜兜轉轉找到了我婆婆，這才沒辦法來求我。

我笑著，一時之間並沒有應答。

隻是伸手碰了一下這奶娃娃的臉，才三歲，看起來很可愛。如果他不是賀銘的私生子，我或許會挺喜歡這個小孩。

但……在我這裡沒有稚子無辜的那一套。

用著我的錢，養得白白胖胖。

先前有多喜歡，現在就有多討厭。

「這孩子……看著挺像賀銘的？」

我故意這麼說，程雪低著頭神色晦暗不明。婆婆臉上的笑容也僵了僵，眼底很明顯有些不自然，但迅速又反應了過來。

「畢竟是親戚，長相嘛，多多少少都是有些相似的。」

她呵呵笑著，但臉色還是很緊張。

我就笑笑不說話，然後轉頭從房間櫃子裡拿出了一把鑰匙：「咱們這棟樓，樓下 18 層還有一套房，是我爸送給我的。她可以先去那裡住一段時間，至於房租……」

我故意停頓了一下，程雪一聽到我說起房子，眉頭就皺了起來。故意晃了晃懷裡的孩子，小孩嚶嚶哼了兩聲，婆婆立刻就打斷了我的話。

「都是一家人，談什麼房租呢。」

笑S。

住著我的房子，花著我的錢，然後去養小三和小三的孩子？

好算盤啊。

不過……我還是點頭同意了下來。

為了之後的計劃，這套房子本來就是我提前選擇好的，想要不付任何房租住進來，那也是會付出一些代價的。

十八樓是兩戶型，對面那套房子在我媽名下，之前一直都沒有人住，但自從那次我從醫院回來後，就特意讓人住了進去。

是一個……年輕、帥氣還有錢的超級富二代。

想到這裡。

我笑著將鑰匙放到程雪手裡。

7

暫時解決完了程雪這邊的事。

我這看起來十分慈祥的婆婆，其實本質上愛佔小便宜，而且一向還得理不饒人，尤其恨不得將所有的錢都塞進自己口袋，總之尖酸刻薄，愛財如命。

所以當初剛嫁給賀銘，我還很擔心會鬧婆媳矛盾。

可沒想到，一個這樣的人，居然對我比對他的親生兒子還要好。

曾經我以為是自己運氣好。

現在才知道，人家不過是放長線釣大魚，用一些好臉色來換我的家產，或許最後還會毫不留情地將我踢出局。

既然如此，我也就沒有必要去念什麼情分。

而程雪搬了過來，公婆也沒有再像之前那樣說著鄉下住著舒服，甚至連他們口中那即將成熟的「玉米」也不打算管，就安安心心住在我家，說是要照顧我和賀銘。

但她是個闲不住的人。

前幾天還能窩在家裡安心看電視，後面就忍不住下樓溜達，小區裡老年休闲的地方，配套設施也很完善，很容易就交上那麼一兩個朋友。

我從小區外回來的時候，真看見我婆婆跟一個同小區的大媽，正坐在花壇底下聊天。

那大媽戴著老花眼鏡，指著手機頁面：「我上次投了五萬，最後賺了 20 多萬呢。」

「真的，二十萬！」

婆婆聲音驟然拔高，但又害怕被別人聽見，立馬捂住了自己的嘴。

那個大媽點點頭，湊在我婆婆身邊，故意壓低了音量說：「我也是看咱們交情好，一般人我還不告訴她。這就是個穩賺不賠的買賣，隻要把錢投進去，絕對能賺翻。喏……你手機給我，網址我幫你輸進去。」

「這東西，會不會是網上的那些什麼詐騙啊？」

婆婆顯然有些遲疑，但那個大媽當即就亮出了自己脖子和手腕上的金戒指和金項鏈，沉甸甸的分量，一看就值不少錢。

「我身上戴的這些金子，可都是因為買了這個理財產品，才賺的錢。據說這理財產品很快就要下架了，我還打算最後投一波，把我所有的養老錢投進去，到時候翻幾倍，還能給我兒子買套房。我也是，看你是我的好姐妹，才告訴你的，你要是不信就算了……」

「哎哎哎，我信我信。」

眼看著那個大媽有些生氣，我婆婆趕緊拉住她的胳膊，兩個人又繼續親親熱熱繼續看著那理財產品。

我從旁邊經過，婆婆低著頭正看得認真，絲毫沒有注意到我。

小區裡有個愛忽悠人的大媽，我之前就聽說過了。

不過沒想到，速度比我想象的還要快很多。

我直接上樓回了家。這兩天我爸安排賀銘出差，公公最近沉迷釣魚，碰到了一個長得很好看的漁友，兩個人背著婆婆交流，玩得不亦樂乎，幾乎不到晚上都不回來的那種。

所以婆婆回家，也隻能恰好看見我在房間裡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