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是沈華拍的,輾轉到了何梓寧的朋友圈。
我趁機趕了過去。
沈華和何梓寧正歲月靜好,兩人低聲私語,柔和親昵。
一顆蘋果被削皮,果皮又原封不動地纏好,喻示著願望成真。
我的到來打斷了兩人旖旎的氛圍,沈華的身子明顯僵硬了下,表情先是驚訝,接著又透出一股欣喜。
我卻對上何梓寧:「梓寧學姐終於露面了,不容易。」
這兩年何梓寧脾氣已經被沈華慣壞了,此刻有恃無恐,張口便說:
「小周說話語氣也太衝了,我哪裡是不想來,我隻是被嚇壞了,隻想待在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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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華連忙幫腔呵斥我:「昕沂,你別太過分。」
我連連冷笑:「那麼學姐現在是緩過來了?接下來,沈華的護理事宜可以由您接手了唄。」
我聲音不小,沈媽媽正借用隔壁病床小憩,見縫插針休息,這時候也醒了過來。
她起身下床,目光也逼視著何梓寧。
何梓寧一下子漲紅了臉,不知所措地擺著手,又掉了淚。
沈華連忙幫她解圍:「周昕沂,我現在說話你是一點都不聽了是不是?」
我忽然間沉默,望著他隻是不說話,目光如刀鋒般幾乎要揭穿他的假面具。
他又有些慌了,想抓我的手:「昕沂!」
我後退了一步,譏諷地笑了。
「我把真心獻給你,你踐踏它。你把真心獻給她,她又踐踏。沈華,踐踏別人真心的人,都不會有好結果。我等著那一天,早早晚晚。」
我又說,「沈華,後面的路我不陪你走了,我不能當舔狗,我媽媽把我生下來,不是讓我幹這個的。」
說完我轉身便走,絲毫不理會身後沈華的叫嚷,何梓寧的啜泣,沈媽媽的呼喚。
分手要由我來提,但原因不能出在我身上。
我吃了這麼多苦,不想再吃個啞巴虧。
13
一個月以後,TS 收購股份的錢終於到賬了。
幾乎在同時,我聽說了沈華選擇了加入投資公司,間接持股 TS。這很像他的作風,要玩就玩大的。
各安天命吧。
我打電話與父母和解。
又選了個日子,召集了朋友慶祝一番。
因為有兩個朋友突然要出差,隻能臨時更改時間和地點,導致我們隻能坐到大廳裡。
好在我們這桌的氛圍好。
姐妹 A 說:「祝賀小周事業更進一步,財源廣進。」
朋友 B 說:「你們還不知道吧,咱們姐夫人品超級棒,還上了見義勇為的新聞。姐姐命真好,男朋友也靠譜。」
我笑得一口酒噴了出來,引起眾人驚呼,連隔壁桌都張望過來。
我隨手擦了擦酒漬,毫不在意,笑言道:「你可真能扯,還見義勇為,就沈華他也配?
「在公司裡,他對員工可不怎麼樣。上次一個女同事懷孕,他嫌人家總請假,還想著怎麼把人開掉,你說他見義勇為?可能嗎?!他那是見財起意!
「他救的那女的就是我們公司同事,沈華的心上人。」
眾人驚嘆出聲,各種議論。終於有人問我:「小周這是被渣了嗎?」
我怒道:「別提了,心裡惦記著別人,還拖著我創業,我是有多窩囊——」
正說著,隔壁桌站起了一個人,居然正是沈華本人。
那桌比較大,人挨著人,我根本沒留意。
見沈華要走過來,我心下一動。圈子就這麼大,我不妨將計就計,再壞一下沈華的名聲。
於是舉著酒杯,走向沈華,將他堵在那裡。
三分酒意被我演繹成了六成,我當著沈華朋友的面,嬉笑中帶著嘲諷:「喲,咱們大英雄這是出院了啊,見義勇為獎到手了嗎?」
沈華怒喝:「周昕沂,好聚好散,幹嗎背地裡講人壞話?」
我裝出幾分醉態:「壞話?我說的難道不是實話?像我這樣的傻子能有什麼壞心眼?不像你,算計我到骨子裡,讓我出錢創業,又要把我股份送人。你是壞事做盡,還不讓別人說。」
沈華赤紅了眼:「夠了!周昕沂,你再胡說,別怪我不客氣了。」
「你還想打我?我陪你吃苦這麼多年——」
正吵得難解難分,一個人站了出來,居然是馳向東。
他緩步走向我,聲音不容推拒:「周小姐醉了,我送你回去。」
這宴席是進行不下去了,惡心沈華的目的也達到了,於是我順承下來,和馳向東一起離開。
馳向東沒喝酒,我坐上他的車,一路疾馳。
「讓你來 TS 工作的事,考慮得怎麼樣了?」
我坐正了身體,酒醒了大半。
去那邊工作,在我的考慮範圍內。
和父母達成和解以後,他們勸我養養身體,暫時不要再創業。而我準備在這個一線城市買套房子,故而也沒錢了。
所以下一步,去 TS 工作順理成章。
我端正了下態度,恭敬地說道:「謝謝馳總好意,我什麼時候可以去上班?」
他略顯驚訝看了我一眼:「隨時。」
「沈華也在?」
他看了我一眼,語氣隨意:「工作是工作,別矯情。」
我點點頭,受教了。
他的語氣帶了點誠懇:「帶你離開,就是給你留好了後路。剛才飯桌上全是公司中高層,再吵下去,對你也不好,見好就收才是正途。」
他全看在眼裡了,還願意幫我,我不由得望向他,難得有了些敬意。
14
入職手續很順利。
可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我和沈華競爭部門主管這個職位,現在我倆的上司是公司一個李姓副總。
他將我叫到辦公室:「這次的企劃案你和沈華的很相似,人家比你先提交,你可以解釋下嗎?」
突如其來的噩耗把我驚呆了,我一時做不得回應。
李副總接著說:「他的內容比你豐富,宣傳費用做得比你低。這件事我大事化小,你放棄,重做一份吧。」
我舔了舔幹裂的嘴唇,這件事怕是很難善了。
這份企劃案集合了我多年來的靈感,傾注了我全部心力,無論給我多少時間重做,我也做不出比這更好的。
我搖頭:「是他們竊取了我的方案。我的電腦開機密碼是我常用密碼之一,沈華猜得出。這份企劃案是我的心血,文件隻是個架構,裡面很多東西都在我腦子裡,交給沈華去做,公司得不償失。」
李副總有些不耐煩:「你空口說白話呢?誰稀罕偷你的東西。給你個機會重新做一份,你還在這裡攀咬別人,走到哪裡都是你沒道理。」
我搖搖頭,牽涉到根本利益,我不能忍氣吞聲:「我剛才說了,公司和稀泥沒好處,這份企劃案交給它原本的主人才是最優選項。您可以找個電腦工程師過來,檢查下我倆的電腦硬盤,看看誰的文件建立的時間早。」
李副總被我氣笑了:「我上哪給你找這麼個人?再說了,你憑什麼?憑你看不住自己的電腦密碼嗎?」
我站起身,有六百萬在手,我難得硬氣起來:「這件事我不會這麼算了。」
我起身離開,去想對策。
一路走來,我腦子裡亂紛紛的,哪有什麼對策?我隻想找沈華拼命去。
當著全公司的人,手撕了他。
我不好了,他也別想好。
不是有句話嘛,工作上最大的失誤,就是和同事反目成仇。我自損一千,傷他八百。
我氣勢洶洶地準備找沈華幹架,腦子裡全是等下該怎麼罵人。
一群人和我擦肩而過,我甚至撞到了其中一位,也渾然不覺。
直到那人在幾步之外站定,身後一群人都停下腳步,我才回頭去看。
又是馳向東。
我懶得叫人,呼吸有些急促。
他走上前,看著我的臉色:「怎麼了這是?」
我心中猶疑,我若是說實話,那就是越級匯報,將來倘若還打算留在公司,人際關系也會很難處。
倘若就此作罷,隻怕便宜了沈華。
我下定決心:「去你辦公室說。」
15
事情解決得很順利。
公司很快查出了真相,為此馳向東又把我叫了過去。
「李副總是個關系戶,我拿他沒辦法,公司正在從家族企業轉型,這也算是陣痛吧。不過以後他不會負責你這塊業務。」
我點頭,這個沒有我置喙的餘地。
馳總又說:「沈華那裡,何梓寧替他擔下了,我隻能開除她一個人,這個還請你體諒。」
何梓寧作為沈華的助手也進了公司,日子還長著,眼下能砍他一條手臂也不錯。
我這邊正接受公司調停,忽然門口有激烈的吵鬧聲,接著總裁辦的門被打開,何梓寧眼含淚意,梨花帶雨。
楚楚可憐,嫋嫋婷婷地走了進來。
門外的秘書隻能幹著急。
何梓寧伸手抹了抹眼淚,毫不心虛,反而帶著點倔強:「馳總,沈華能力是最強的,周昕沂一直都是沈總的副手,我不明白公司為什麼要競爭上崗。」
這些話,她早就說過了,此刻非要跑到馳向東面前又說一遍,我好像明白了點什麼。
再看她襯衫紐扣開到了胸口,發絲凌亂中有幾分破碎感,我頓悟。
她這是在借機撩撥啊。
也難怪,馳總三十幾歲尚未成家,何梓寧會上心也不奇怪。
可是,這事沈華知道嗎?
估計被人當傻子耍了吧。
我簡直要笑。
說一千道一萬,舍命相陪,也不過是個備胎。
話說回來,我不可能給何梓寧賣弄風情的機會,於是我說:「說完了嗎?說完就走吧。」
然後我自己轉身先離開。
身後,馳向東冷硬的聲音傳來:「你還不走等什麼?等我叫保安嗎?」
何梓寧惱羞成怒,快走幾步,比我還先離開總裁辦。
我跟在她身後,嗤笑出聲,於是何梓寧腳下步伐更快了。
16
何梓寧走了以後,沈華又找來個助手,居然是我以前的助理陸安然。
我忙工作忘記了吃午餐,拿著一沓文件去了沈華辦公室,正好遇見倆人在一起吃飯。
隻聽沈華不悅地說道:「跟你說了多少次了,炝鍋用的花椒粒要撇出來,你看你,害我吃了滿嘴,連肉都要跟著一起吐出來。」
陸安然連聲說對不起,趕忙用紙巾去處理他吐出來的肉。
沈華又說:「別扔在紙簍裡,會有味道。」
陸安然又起身要去扔到廁所。
突然看見站在門口的我,一下子愣住,有些不知所措。
我放下文件交代幾句,隨後離開。
後來陸安然找到了我,她說:「周姐,你和沈華沒可能了是吧?」
我看著手裡的文件,又對比了下電腦,隨意地應答:「對。」
她又緊張又倔強:「人棄我取不為偷,對吧?」
我抬眼看她:「我放棄有放棄的理由,咱們共事一場,我勸你謹慎。」
「什麼理由呢?」陸安然不甚在意,「現在何梓寧已經離開了,他們也沒再聯系,我覺得是周姐你苛求了。誰心裡還沒有個白月光呢,你敢保證你心裡就沒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