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他回來以後接見的第一位員工。
他親切地叫我坐。
問我:「我還以為你走了,沒想到你居然會留下服從安排。你怎麼想的呀?」
我說:「領導,說好聽點是我想報恩,大實話是我還沒想好去處。」
馳向東搖了搖頭:「你和沈華都有一顆闖世界的心,我不相信你的大實話。領導都喜歡聽好聽的,你詳細展開說說。」
既然這樣,那我就和盤託出了。
「確實是想報恩來著。公司上次收購了我的股份,其實是解救我於水火。當時我真的挺難的。」
「你太客氣了,我們也沒想過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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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這麼算的。」我真誠地說,「我得感謝公司。我整理了一份材料,如果未來領導對海外 TK 帶貨感興趣,我有一些建議在裡面。把這些東西留下來,我才走得安心。」
馳向東下意識地問:「什麼材料?」
我簡單說了幾句:「我們現在在國內,通過外網直播帶貨,優勢是離貨源近,但隱患很大。這是個灰色地帶,將來國家怎麼規定,誰也說不準,被封號也不是不可能。
「這個操作其實適合小公司。對於大公司來講,最好能去目的地國家開設公司,就地直播帶貨,而貨品採購交給國內。分成兩撥人馬。」
馳向東接著問:「誰能去西班牙呢?你去?」
我幹脆地回答:「也不是不可以。」
「我好好想一想,你把計劃書拿過來。」然後又說,「加個聯系方式吧。」
22
我再一次踏上西班牙的土地。
上一次來還是作為交換生,待了兩年。我和沈華就是在這裡認識的。
我撲下身子埋頭苦幹,一時間忙得天昏地暗。
馳向東的信息來得很頻繁。
一開始是聊工作,事無巨細。
後來讓我注意身體。
再後來和我分享日常。
漸漸地,我也願意把我這裡發生的一切跟嘮家常似的都跟他說。
我說我還是不習慣這邊的慢節奏,人家法定午睡,從中午睡到下午兩點半,我到處找不到人,還被人當怪物。
馳向東回我,你跟著一起睡唄,入鄉隨俗嘛。
我咬牙回答,是我提議來西班牙的,我不想被誤會假公濟私。
他就笑。
春暖花開時節,我回國述職,也,確定了和他的關系。
國內放長假,他又去西班牙找我,我們又進一步加深了關系。
白天的時候我給他當導遊,他各種誇我,說我講得好,想和我周遊世界,一直聽我講下去。
晚間耳鬢廝磨,濃情蜜意時,又對我說:「跟我回國吧,總是隔空思念,太折磨人了。」
我聽得情熱,用手撫摸他的眉眼,卻一時難以抉擇。
一個月後,他以公事為由,把我臨時調了回去,之後,就跟我求婚。
我當場答應了。
隨後和朋友一起聚會吃飯,我低聲問他:「會不會太快了點?」
他星眸帶笑:「不快,不快怎麼套得住你,你心思野得很。」
我面上不屑,心下卻是一愣,這是要把我調回國的意思?
我遲疑著問:「你父母同意嗎?」
他挑眉望著我,帶著打趣:「醜媳婦總要見公婆。」
周圍人便笑開了。
之後,他又安撫我:「放心吧,早就搞定了。你老公我今年三十六了,還會在這方面吃虧嗎?」
是啊,他三十六了,我也快二十八了,是該成個家了。
他離開公司那年,我還去相親了呢。
相親那個大市場啊,年齡就是硬通貨了呢。我雖然是敷衍父母去的,可多少還是受到了影響。
父母知道後,當然替我高興。
高興之後,又有隱憂。
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
他二婚帶娃我後來也知道了,有一個女兒今年六歲,跟著母親。
他前妻出身營商世家,兩個人算是門當戶對。
關於離婚的原因他隻說性格不合,未言其他。
若是隻有這些倒也不錯。
再後來,我給他當了半年助理,他對我的能力刮目相看。
我謙虛之餘,跟他講,多虧了你不在這段時間我被流放,在財務部學到了很多。
任憑誰對企業管理沒摸到門路的,去財務部走一圈,什麼都懂了。
可他還是誇我,是你悟性高。
我被他捧得飄飄欲醉。
半年後,正式結婚。
兩家人見面,沒有多麼滿意,也沒有多麼不滿,仿佛一切水到渠成。
他家出三千萬彩禮,我家出一千萬嫁妝,好像所有事情都剛剛好。
23
婚禮當天,沈華沒來,陸安然居然一個人來了。
馳向東再次主持公司以後,上市程序被二次啟動,大小會議開個不停。至於給沈華發請柬,估計也是公司公關部所為。
婚禮盛大又熱鬧。
很長時間,我眼前全是人影晃動,整個人都是蒙的。
把婚紗換成了禮服,我坐在休息室小憩,幾個好友幫我端茶遞水。
陸安然就是這個時候湊過來的。
在她來之前,我家一位遠房表姑剛走,走廊裡還回蕩著她訓斥女兒的聲音:「看看人家,前腳踹了渣男,後腳就嫁進豪門。你看看你,被人欺負成這樣了,還離不開——窩囊。」
她們一定是撞見了,陸安然進門的剎那臉色不好。
勇氣散去,她有些踟蹰著不敢進門。
我和她其實沒恩怨,也不必趕她走。
她自己找了個位置坐下來,不像其他人一樣眼神流連在我一身的珠光寶氣上,她隻是淡淡開口:「周姐大喜了。」
我似笑非笑:「什麼時候也喝你的喜酒?我隨禮。」
她臉色僵硬。
過了好久,我都要準備再次出去見人了,她終於開了口:「周姐,你如今真是風光,圈子也不一樣了,往來無白丁。」
我倒是希望她依然倔強地呲噠我,直來直去。
她不敢看我,期期艾艾著開口:「這次公司申請上市,贏面很大。到時候,沈華會賣掉股份。希望馳總能高抬貴手,也希望您能——」
別壞他好事。
她是來給沈華當說客的。
她不得不和我攀交情,虛與委蛇。為了沈華,她把自己低入了塵埃。
我心知肚明,趁著上市高位套現這種事,絕對不會是一片坦途,沈華居然還在做這種夢,也是我沒預料到的。
我根本不必明目張膽地使壞。
於是順水推舟說了聲「好」,結果陸安然萬分驚訝地看了過來。
我突然間就想,沈華那裡即使有什麼好事,隻怕也輪不到她享用,姑娘這是在給別人作嫁衣裳呢。
24
婚後我辭職了,不是要當全職太太,而是我創業的良機終於來了。
我不想給馳向東當助手,在大樹下面是長不成樹的。
我大學同學也是學西班牙語的,在南美洲跟人家做銅礦生意,需要投資,我正好想入股。
為此我特意去了那邊一趟。混亂還是超出想象,搶劫比隨地吐痰還要常見。
小賣部都要架著鐵欄杆,同學住所裡的攝像頭比燈泡都多。
艱難起步。
好在財富在不斷積累。
有色金屬交易需要佔用大量資金,有缺口的時候,馳向東拿出私房錢來支持我。
再後來,我的進貨量不斷加大,自己找了國內的初級冶煉廠,加工出來的銅板已經能給 TS 供貨了。
對於金屬冶煉行業來說,貨源穩定很重要。我的事業也間接支持了馳向東的工作。
婚後半年,我懷孕了。
四個月的時候,婆婆生日,我頭一次見到了馳向東和前妻的女兒馳梧。
小家伙也有七歲了,小學二年級。
一雙滴溜溜的眼珠子總往我肚子上瞄來瞄去。
我人偏瘦,這個月份尚未顯懷。我不知道她在看什麼,第六感讓我有些毛骨悚然。
借口不舒服,找了房間休息。
胸悶氣短,是孕期的一個症狀,我找到了宅子的後門,打算出去透透氣。
結果看見一個孩子蹲在灌木旁邊,手腕上一閃閃的,應該是帶有通話功能的兒童手表,此刻她正對著手表講些什麼。
「媽,我找不到下手的機會,真的找不到……她總是在休息,一直在房間躺著……我,我不是怕爸爸怪我,他對不起我……」
我默默退了回去。
家宴結束,臨別之際,我和馳向東代表父母送親朋好友出門。
就在大門口,我當著眾人的面對馳梧說:「你剛才用電話手表給你媽打電話了吧?我都聽見了,也錄音了,所以停止你們的計劃,否則——」
馳梧面色恐懼,一副做了壞事被大人抓住的樣子。我就知道我猜對了。
聞言,馳向東愕然望向我。
我沒多說,轉身走了。
我當然沒有錄音,但我估計她們也不敢賭。
我當眾揭穿她們,就是個警告。
後來馳向東跟我坦白,他前妻人品挺差,性格也不好。因為懷疑他和秘書有一腿,就開車把人撞了,結果導致他倆離婚,秘書經過搶救,還是瘸了。
馳向東萬分緊張地握著我的手:「找個保鏢吧,我擔心得不行。」
我同意了。
後來他前妻加了我微信,開口便說:「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你撿了個便宜。」
我則對她講:「我知道你是個狠人,巧了,我也是。你要是敢對我出手,我不介意和你同歸於盡。」
「你這個瘋子。你對馳向東和他秘書的往來不感興趣嗎?」
我感興趣,可我更感興趣自己財富的增長。
馳向東把我帶入了一個圈子,這裡到處都是賺錢的商機,我管不了許多。
後來馳向東又跟我說:「再沒什麼想問的嗎?」
我內心略有不安,還是搖頭說:「我對自己有信心,也相信你。」
馳向東一把將我擁入懷中:「定不負所託。」
生完孩子,我在健身房做恢復訓練,同時報名了散打和自由搏擊。
家裡除了保姆還有個保鏢,我不會給別人危害我的機會。
向東深情款款地望著我的眼睛,對我說:「跟了我這樣的二婚,難為你了,我會盡力補償你。」
路是我選的,好賴我擔著,他這樣沒完沒了,倒讓我有些無措。
但心裡甜膩得很:「你就是我最好的補償了。」
「在我這裡,我不會讓你受一點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