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女兒沈青青在及笄那日走失,不久尋回後卻性情大變。
她不再喜歡讀書識字,不再與我這個娘親親近。
倒是整日跟著舞娘扭動身姿,哄得侯爺歡心。
我從此鬱鬱寡歡,纏綿病榻,終日靠著藥湯吊命。
病重時,沈青青站在我的床邊,手帕掩鼻道:
「娘親你就安心去了吧。日後,那年輕漂亮的林姨娘就是我娘親了。」
她把我的藥湯隨手倒掉,勾起嘴角轉身離去。
可我卻注意到,她身後婢女紅著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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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婢女的脖頸上竟也有與沈青青一樣的紅痣印記。
來不及思考,我氣急攻心,吐血身亡。
再次睜眼時,侯爺領著尋回的沈青青,滿臉歡喜。
我卻伸手指向他們身後,那有紅痣印記的丫鬟,道:「這姑娘如此可憐,不如到我膝下,同青兒做伴如何?」
1
「夫人,青兒找回來了!找回來了!」
安順侯沈懷明歡喜的聲音從屋外傳來。
我恍惚睜眼,隻見屋內的陳設依舊,原本空氣中那股子難聞的藥草味兒也消失不見。
沒一會,沈懷明就領著沈青青在我床邊站定。
「夫人,青兒尋回來了!」
沈懷明激動地紅了眼眶,伸手把身旁的姑娘往前推了推。
我坐起身來,望向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臉龐,這才反應過來,我是重生了的。
我是安順侯的正妻,是安順侯府中的大娘子。
膝下育有一女,名為沈青青。
青青自小乖巧懂事,最是喜愛讀書寫字,喜愛擺弄筆墨紙砚。
但自她及笄那日走失後,一切都變了。
2
本就身子不爽朗的我,在得知青青走失的消息後,更是直接昏了過去。
待我醒來後,沈懷明就領著尋回的沈青青站在了我的床邊。
那時的我滿心歡喜地抱著沈青青,腦子裡滿是找回女兒的欣喜。
可讓我始料不及的是,尋回的沈青青性情大變。
她不再與從前那樣整日抱著書本,倒是把房屋中所有的書本與筆墨都丟了出來。
我去質問她時,說話的聲音大了些,她就紅著眼眶含著淚水,去沈懷明的面前,哭訴我對她嚴厲刻薄。
惹得沈懷明對我不滿,開始漸漸疏遠我,而府中的林姨娘倒是夜夜受寵。
她不再與我親近地說些私房話,倒是整日纏著她的父親沈懷明,說要學跳舞。
沈懷明攸不過她,來與我商量,說女子學學舞,也是個才藝。
我思索一番,最終還是點點頭同意了。
但我看到的卻是,沈青青衣著暴露,跟著舞娘扭動身姿。
我立刻叫人把舞娘趕了出去,怒斥沈青青:「學舞怎能如此衣著暴露?這成何體統!」
哪知沈青青皺著眉頭,大聲說我古板無趣,說這樣的母親不要也罷。
說完,便不再看我一眼,轉身離去。
連侯爺也說我小題大做,看我的眼神中竟有些厭惡。
我瞬間氣急攻心昏倒在原地。
從那以後,我的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了,隻能靠著藥湯吊命度日。
我躺在床上,身子虛弱,啞著嗓子問身邊的婢女翠桃:「翠桃,青兒在哪?」
翠桃低著頭,聲音顫抖:「小姐在林姨娘的房中……學刺繡呢。」
刺繡?
還記得,沈青青曾舉著被針扎破了的手指,向我撒嬌,說最是討厭這些刺繡女工,一輩子都不想碰。
如今,倒是跟林姨娘學起刺繡來了。
我躺在床上,腦中反復浮現沈青青被尋回後不同尋常的舉動。
心中不禁疑問,這還是我的孩子嗎?
走失的那幾個時辰,究竟發生了什麼?
我百思不得其解。
正當我思索著,房門被人推開。
沈青青走入屋內後皺起眉頭,手帕掩鼻:「這什麼味兒啊!」
她遣散了屋內的婢女,站在我的床前俯視我。
「娘親如今,還活著呢?
「娘親,你就放心去了吧,日後,那年輕漂亮的林姨娘就是我娘親了。
「您說,這是多大的喜事啊!
「哈哈哈哈!!!」
沈青青在我房內來回悠闲地踱著步。
隨後笑著把手上的湯藥倒掉,轉身離去。
可我卻注意到,她身後的一個婢女紅著眼眶,被人架著,而這婢女的脖頸上竟然有著沈青青獨有的紅痣印記!
這意味著什麼呢?
我來不及多想,就吐血身亡,S不瞑目。
3
「娘親,我回來了。」
沈青青開口,把我從思緒中喚醒。
我抬眼看去,這被尋回的沈青青正滿含著眼淚。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來,來娘親這兒。」
把沈青青摟入懷中,我趁機扯開她脖頸上的衣領。
果然,她的脖頸上白白淨淨,哪有什麼紅痣印記。
這不是我的女兒,這不是原來的沈青青!
我女兒沈青青身上的紅痣印記,因一直被衣領擋著,所以隻有我一人知道,連侯爺沈懷明都不知道。
面前的女子不是沈青青,可為何會有一張如沈青青一模一樣的臉呢?
這時,腦海中又浮現出S前看到的那個婢女身影。
我微微側頭,就見那姑娘低著頭,站在最不起眼的地方。
「你,抬起頭來。」我伸手指向那姑娘。
可這一舉動卻讓沈青青有些慌張。
她又上前一步,忙開口道:「娘親叫她作甚?她是個小啞巴。」
「啞巴?」我重復一遍。
我看了看沈青青,又對著那姑娘勾了勾手指:「啞巴又不是聾子,過來我瞧瞧。」
那姑娘的身形一抖,緩緩走上前來。
「再近點。」
直到姑娘走到跟前,我挑起她的下巴。
她的臉型跟沈青青極像,可這張臉是陌生的。
而她的雙眼卻給我一種莫名的熟悉。
我看似在左右端詳,可實則是想看看她的脖頸處的那個紅痣印記。
前世,隻在瀕臨S前看過一眼,倒也沒怎麼看真切。
我擺弄的動作極大,她那本該被遮著的脖頸露出,那印記赫然出現。
果然,她身上的紅痣印記就是我兒沈青青的!
可為何一個陌生姑娘的身上會有沈青青的印記,而被尋回來的沈青青,身上的印記卻消失不見了?
被尋回來的這個沈青青,真的是我的女兒嗎?
4
「這姑娘怎麼從前沒見過?」
我邊打量著面前的姑娘,邊開口問道。
聽到我的問話,沈青青擠上前坐在我的床邊,親昵地伸手抱住我的胳膊。
「娘親,這姑娘是我走失時遇到的,她帶我找到了爹爹,我見她無父無母,獨自漂泊可憐,就想帶回家來,當我貼身丫鬟。
「母親覺得如何?」
我低頭看了眼沈青青環著我的手,心中不禁起了疑。
前世找回來的沈青青對我可從來沒這麼親昵過,也沒與我提起,她從外面帶回來的姑娘。
這一切,都古怪得很。
我壓下心中的疑問,拍了拍沈青青的手,提議道:「這姑娘確實可憐,不過她幫了你,是恩人,怎麼能讓恩人做丫鬟呢?
「不如我把她認為義女,你們以姐妹相稱。
「青兒之前不是一直覺得孤獨,想要個妹妹,如此她還能與你做伴呢。」
說完這番話,我明顯感覺到沈青青身形一頓,臉上神情瞬間愣住了。
不過她很快又掛上笑,張口還想再說什麼,我立刻開口,堵住了她接下來要說的話。
「侯爺覺得呢?」
我轉頭望向站在一旁的沈懷明。
「這……」沈懷明臉上猶豫不定,不過良久後還是開口道:「夫人決定就好。」
侯爺對我十分寵愛,我料定了這點請求他不會拒絕。
我點點頭。
「既然侯爺都這麼說了,那這事就這麼決定了!」
我又轉過頭望向那姑娘,出聲詢問:「你有名字嗎?」
隻見那姑娘怯懦地抬了抬頭,眼神若有若無地瞟了沈青青一眼,又快速低下頭後,搖了搖頭。
「既然你沒有名字,那我便為你取一個。」
我思索一陣:「你與青兒相識,乃是巧合,不如你就單名一個巧字,如何?」
沈巧點了點頭。
因沈巧一直垂低著頭,我始終看不到她臉上的神情,不過我的餘光卻沒有錯過沈青青眼中閃過的一瞬惡毒。
我不禁感嘆,如今的沈青青是如此的陌生,可我前世愣是沒發現。
而沈青青與沈巧之間一定有某種聯系,得先把沈巧留在我身邊,才能知道真相……
「你們都先出去吧,我有些累了。」
我慢慢躺下,對眾人招了招手。
待房間內隻剩我一人後,我才再開始慢慢思索起來。
我雖從小身體就不硬朗,卻生的也都隻是一些小打小鬧的病。
可前世為何我身子會突然如此虛弱,還生了場連大夫都束手無策的大病呢?
是誰想要害我?想要我的命?
我正思索時,屋外突然傳來雜亂的響動聲。
5
隻見沈青青屋裡的書本、筆墨,都不間斷地從屋內飛出來。
同前世一樣,沈青青一回來就把所有她曾最喜愛的東西都丟了出來。
我緩步靠近沈青青的屋子。
沈青青身邊的丫鬟玲兒無措地向我福了福身:「夫人,小姐不知怎的,一回來就把這些東西一股腦都丟出來了,奴婢勸也勸不住……」
玲兒話還沒說完,沈青青就從屋內走出,手上還抱著一疊書。
看到我後,她把手上的書都丟下後拍了拍手,才向我走來。
「娘親,青兒走失後才發覺,這些書本裡的通篇道理,是這世上最無用的東西了。
「青兒以後都不想看到這些東西。」
無用?
這些書本筆墨,是沈青青最寶貴的東西了,我曾不小心摔了個狼毫筆,她都罕見地對我發了好大一通脾氣。
怎麼可能走失幾個時辰後,突然就變樣了?
未有一個解釋能說得通,這個被尋回的沈青青並不是我的女兒。
還記得前世,我看到沈青青這粗魯的做法,心疼那些因青兒喜愛,我花重金買來的寶貝被丟在地上。
我有些惱怒地說了她幾句,沒想到她瞬間紅了眼眶,仿佛受到了什麼天大的委屈一般,轉頭撲到侯爺的懷裡大哭。
說我變了,不再像曾經那般對她溫柔體貼,反而變得刻薄狠毒。
侯爺雖寵愛我,可更溺愛我生的這個女兒,他哪舍得沈青青受一點委屈?
沈青青在他懷裡哭得楚楚可憐,侯爺當晚就來同我說。
「青兒剛找回來,夫人對她這麼兇作甚?不喜歡讀書就不喜歡了,那些東西扔了就扔了。
「夫人別再這麼刻薄了,聽聞夫人你還想動手打青兒。
「夫人怎麼變成如此模樣了?」
還記得,當時侯爺眼中的不滿和憤怒都不加掩飾。
仿佛也是從這兒開始,我和侯爺的關系越來越疏遠了,連我病重時他也不曾來看我一眼。
不過這一世,我不會再走前世的老路。
聽完沈青青的話,我點點頭:「青兒不喜歡就不喜歡。」
我招招手,叫來了幾個小廝。
「把這些青兒扔出來的東西,都搬去巧兒那屋子。」
沈青青有些呆愣,她錯愕地開口:「娘親,你不生氣嗎?這些都是你花重金,費了好大力氣買來的。」
「害!」我寵溺地牽起沈青青的手,嘴角勾起弧度:「青兒不想要就不想要了,娘親都依你。」
隨後沈青青像是反應過來了什麼,她皺起眉頭:「為何把東西都給那啞巴?她個啞巴讀了又有何用……」
不等沈青青話說完,我轉頭催促著小廝:「都快點搬,別讓青兒看著這些不痛快。」
我手帕捂嘴,輕咳一聲。
「娘親先回屋了,青兒你把不喜歡的都扔出來,無事,無事。」
說完,不等沈青青反應,我轉頭回了房。
屋內,翠桃抱著一盆花,正往離我床褥最近的檀木櫃子上放。
看到我回來,她快步來扶我,嘴裡還邊說道:「這盆花,是小姐讓人送來的。」
我坐到床褥上,才開始認真打量起這盆花。
確實,前世沈青青也送來了盆花,跟現在這盆一模一樣。
翠桃還沒跟我時,是打理花草的管事。
我對花草不感興趣,那時聽說是沈青青送的,我也就留下了,也是擺在現在的那個位置,讓翠桃時常照料著。
而如今,我已經開始懷疑沈青青其實並不是我的女兒,所以這盆花越看是越覺得可疑。
我邊輕撫著花,邊開口向翠桃問道:「這是什麼花?」
「這花名為夜來香,此花夜間時會散發濃鬱的香氣,夫人肯定會喜歡的。」
我點點頭。
是了,跟前世一樣,夜晚時總能聞到花香味。
……
因沈青青丟失後我昏倒了,雖然大夫說沒什麼大事,讓我靜靜休養就好了。
可侯爺還是擔心我,讓入夜後再去請大夫來看一次。
當天夜裡,翠桃正要去請往常給我看脈的,住在城東的鄭大夫,我叫住了她。
「翠桃,去請城西的那個方大夫來吧。」
翠桃聽聞一愣:「夫人,往常不都是鄭大夫嗎?」
「聽我的,去吧。」我對她招招手。
她見狀也隻好點頭稱是,但是臉上卻閃過一抹慌張……
6
以往我有什麼頭疼腦熱都是找的鄭大夫,所以如果有有心人買通鄭大夫,讓鄭大夫隱瞞我的情況也是有可能的。
這一世,為了B險起見,鄭大夫也不能信了。
而城西的方大夫,我也隻是有所耳聞,卻從來沒有請過他,他此刻是幹淨可信的。
不過讓我出乎意料的是,方大夫把完脈後,結論跟鄭大夫一樣。
「夫人的身體並無大礙,隻要好好靜養即可,夫人不必擔憂。」
這麼說來,我的身體現在還沒有問題。
可是前世我是怎麼得的那場大病?
我的身體又為什麼突然病弱下來呢?
我正思索著,哪知方大夫話鋒一轉:「不過……」
他說到這就不說了,顯然是有什麼事,因為有其他人在,不方便說出口的樣子。
我招招手,翠桃退了下去,屋內隻剩我和大夫兩人後,他這才繼續開口:
「夫人如今身體是沒有什麼大礙的,不過這花可不能放在此處啊!」
方大夫抬手指向那盆沈青青命人送來的夜來香。
我有些疑惑:「方大夫,此話從何說起?」
「夫人有所不知,夜來香此花雖香,可這花散發的香氣對人的健康卻是極其不利的,尤其是像夫人這般體弱的人,那可是能要人性命的!」
方大夫的話讓我一驚,瞳孔也不由得瞬間放大,滿臉的不可置信。
我的視線落在一旁的夜來香上,之前雖有些懷疑,但在翠桃給我介紹過後,我就放下心來了。
畢竟翠桃是最懂花的,可她並沒說這花對人不好,反而還把它放到離我床褥最近的櫃子上。
難不成,其實翠桃不完全了解此花?
不過翠桃一個花草管事,怎麼可能會不知?
那就隻有一個解釋了……
待方大夫走後,翠桃進屋對我關心道:「夫人身子怎樣?可有礙?」
看她滿臉的緊張關切的模樣,還真像一個忠心耿耿的忠僕啊。
方大夫的話在我腦海不斷回蕩。
我微微一笑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輕聲道:「自然是無事的。」
隻見面前的翠桃呼出一口氣像是放下了心的模樣。
「夫人平安無事就好。」
呵。
我怎麼一直都沒發現,翠桃城府竟如此深。
「翠桃,你跟了我這麼久,也是辛苦了。」我起身走到檀木櫃子,拿起那盆夜來香:「這盆花,就賞你了,記得要放在床褥旁,這香氣聞多了,對身子好!」
我臉上一片祥和,把花重重放在翠桃手中。
哪知翠桃驟然變了臉色,她滿臉的驚慌失措,雙手顫抖得都快拿不住那盆花了。
砰!
下一秒,果然花掉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夫人,夫人,奴婢……」翠桃猛地跪在地下,聲音顫抖慌張:「夫人饒命!」
翠桃跟了我多年,從始至終我都對她深信不疑。
前世,直到我S,都沒有對她有一絲懷疑。
我此刻才知道,置我於S地的竟然是身邊最信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