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海閣

在得知女兒和人打架後，我到了學校二話不說給了女兒一巴掌，壓著她的頭向對方道歉。

女兒嗤笑一聲：「媽，我是你親生的嗎？你不分青紅皂白就打我，你為什麼這麼恨我？是不是隻有我S了你才滿意？」

聽到這句話，我當即就炸了：「我把你養到這麼大，到頭來卻要用S來威脅我，有本事你就真的去S啊！如果知道你是這麼一個不知感恩的東西，不如生下來就把你掐S。」

我動作迅猛地拽著她的衣服，連拖帶拽地拉到窗口，其間由於用力不當不小心抓到她的肉，聽到了她不經意間發出的痛呼聲。

可即便這樣，那又如何？

我是她的親生母親，是苦是累，她都應該全部受著。

我以為她會像以前一樣害怕，沒想到，她這次很用力地，直接一躍而下。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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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放學時，我在熙熙攘攘噴湧而出的人流中，一眼就看到了我的女兒，趙勝男。

自從她開始上學後，這是我第一次主動來學校接她放學。

我以為她看到我的第一眼會是溢出眼眶的歡喜。

沒想到，她連一聲媽媽都沒有叫出口。

一路上沉默不語地跟在我身後。

剛回家，還沒等她放下書包。

早已下班等在家中的丈夫直接開口問道：「不是說今天學校出考試成績麼，考了多少？」

女兒聲音低低：「班級第二，滿意麼？」

不等老公發話，我已尖叫出聲：「怎麼才考第二名？上次不是還能考第一麼？怎麼這次才考第二名？」

老公冷笑：「誰知道她每天在學校裡都做些什麼！成績不升反降，跟她說那麼多有什麼用，直接翻她書包。」

對於女兒SS拽住書包的動作，我們兩口子絲毫不予理會。

女兒默不作聲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直到我倒扣著書包把所有東西甩在地上，老公抬手一巴掌直接朝女兒甩了過去，開始拳腳相向。

一邊打一邊罵：「怎麼才考第二名？考第二名還有臉回家，早知道你是這麼一個不爭氣的東西，就應該聽你奶奶的話，把你送給別人，也省得養你這麼一個賠錢貨。」

眼看著老公一腳又一腳地踹到女兒的肚子上，她蒼白著一張小臉蜷縮在地上，額間冷汗直流。

再打下去，恐怕會出問題。

我伸手攔住老公的動作，衝他搖了搖頭，軟言溫語：「勝男還小，再打下去會把她打壞的，孩子嘛，教一教就好了。」

餘光中瞥到她淡漠疏冷的眉眼，我心中反感至極。

要不是，要不是女兒今天的反應與以往截然不同，怕她和那些不爭氣的孩子一樣，想不開尋S。

剛才老公打她的時候，我是怎麼也不會出聲阻攔的。

我不愛女兒。

從她出生，得知她是個女孩兒的那一刻起，我就清楚自己打心底討厭她。

雙職工家庭隻允許生一個孩子。

一番思想掙扎後，我和丈夫達成了共識。

給她起名為勝男，雖不是男孩，卻盼著她遠勝於男孩。

怕她不好好學習，所以這些年來我們一直將「第一名」掛在嘴邊，時時鞭策她要認真讀書，朝著我們給她定的目標努力。

怕她營養不良，個子長不高，所以哪怕她吃雞蛋吃到惡心想吐，我們也會逼著她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吃下去。

不論是學習還是飲食作息，我自問對她盡心盡力，可到頭來作為學生，我們隻要求她做好學習這一件事她都做不好。

真不知道養這樣的女兒到底有什麼用。

怪不得家裡老人都說，還是要養個兒子，都怪她，佔了這唯一的一個出生名額，不然我又怎麼會沒有兒子？

被人戳著脊梁骨在暗地裡恥笑這麼多年。

養女兒到底有什麼用，我到現在都不明白。

腦子不像男孩兒聰明，學習不像鄰居家兒子用功，就連說幾句好聽的話哄父母開心都做不到。

養一個這樣不爭氣的女兒，可真讓人心痛。

2

我深呼幾口長氣，俯身將她扶著站起來，嘴裡不停地說著：「勝男，別怪我和你爸爸，做父母的都是為了兒女好。」

女兒的眼淚淌了一臉，始終沉默不語。

我搖了搖頭，嘆口氣，心裡想著也許等她再大一些，考上大學就好了。

晚上女兒如以往一樣，被關在了漆黑一片的儲物間裡。

這個儲物間裡沒有燈光，不論白天黑色，始終伸手不見五指。

單位分下這套房子的時候，這個房間一直沒有裝修，那個時候，女兒剛生下。

老公當時就決定把這個房間作為女兒犯錯時閉門思過的房間。

女兒晚上沒有吃飯，一個人縮在房間的那個小角落裡，坐在一張小小的矮凳上。

當我端著一碗飯菜進去時，還未等我說話，她抬起頭，憤怒仇恨的目光直直地射入我的心房。

那個目光，不像是看自己的親生母親，反而像是看向仇人一般。

想到我一心疼愛的女兒如今竟變成這副模樣，我想著可能是這段時間對她太過放縱了一些。

幹脆將飯菜端了出來，倒進垃圾桶裡。

不是有骨氣麼？我倒要看看，你的骨氣能堅持到何時！

第二天女兒早起去上學以後，我準備將儲物間裡不用的東西歸置一下時，發現了被她藏起來的一本日記本。

出於好奇，我翻開了這本日記本。

如果知道，這本日記本會成為日後我們母女翻臉的導火索，我想，不論如何我都不會翻開。

可惜，時間不能重來。

翻看著她每一篇親筆寫下的酸楚痛苦，我隻覺得猶如笑話一般。

我從未想過，逼著她好好學習，通過努力獲得第一名，期望她未來獲取更高的成就，會讓她這麼痛苦。

可重來一次，我依舊會做出這種選擇。

作為一個母親，一個女人，我比誰都清楚知識的重要性，所以即使老公對女兒拳腳相加，我都採取默認不管的態度。

她是我們的親生女兒，老公又怎會舍得下狠手？

不過是想讓她聽話一些，好好學習罷了。

門外老公見我久久沒有動作，推門而入，目光落到我手中的那本日記本上。

厲聲質問我手中拿的什麼東西。

我扯了扯嘴角，搖頭說著什麼都沒有。

可結婚幾十年的枕邊人又怎麼會不了解我的性子，如果真的沒有什麼，根本不會是這副猶豫遲疑的模樣。

他從小就是近視眼，長久戴著眼鏡，眼睛原本就比一般人凸出，尤其是生氣時，瞪圓的眼睛顯得更加恐怖。

眼看著眼珠就要從眼眶中蹦出來，再加上他怒火中燒的大嗓門，怕是能把人嚇S。

我低頭盯著被他搶奪過去的日記本一言不發，對於他的怒火質問沒有做出回答。

如果換作以前，我也許會幫著女兒小聲辯解，期望他的諒解。

但這次，我卻沉默了。

從不輕易哭泣的我，這一次卻淚流不止。

猛地撲進老公懷裡，抽噎著訴說心底的委屈：「我從來沒有想過，女兒心裡會這麼恨我們！」

眼看著上班時間就要遲到，將那本日記本隨意地丟在客廳的桌子上，我和老公匆匆趕著時間出了門。

3

下班回家，牆上的時針剛剛指向下午 6 點 10 分，這是女兒放學到家的時間。

可門口遲遲沒有傳來轉動門鎖的聲音。

每過一分，老公臉上的惱怒更甚一分。

直到 6 點 29 分，女兒才低垂著腦袋遲遲歸來。

她所在的學校離家隻有兩條街的距離，最多不過 10 分鍾的時間。

這麼晚回來也不知道又去哪裡鬼混了，一點都不讓人省心。

還沒等我們說話，她已經注意到了客廳中的日記本。

那一刻，向來膽怯懦弱的女兒仿若一頭憤怒至極的小獸，揚起頭緊盯著我們，聲音顫抖。

她問：「誰允許你們私自動我的東西的，你們都看到了什麼？」

坐在我身旁的老公看到女兒這次的異常，並未像以前一樣討好祈求原諒，忍無可忍地直接給了她一巴掌。

無視女兒臉上的怒火，老公嗤笑著說道：「吃我們的，用我們的，現在和我們談隱私！怪不得學習成績會下降，整天把心思浪費在這些小事上，可真給我趙志軍丟臉。」

說完後給我遞了一個眼神，這是十幾年來我們夫妻養成的默契。

一人唱白臉，一人唱紅臉。

我沉了沉嗓子，走到女兒面前，撫摸著女兒被打的右臉，裝作心痛的模樣，開口說道：「別怪你爸爸，他都是為了你好。」

聲音頓了頓，我繼續說道：

「父母愛之深，則為之計深遠。你這個年紀正是心思敏感的時候，我們也是從你這個年紀走過來的，所以媽媽懂你心裡的想法。」

「可是男男，你現在是一個高中生，你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好好學習，考上京大，實現你的夢想，你要記住，強者從不抱怨，爸爸媽媽希望你能做翱翔天際的雄鷹，你懂嗎？」

女兒脖子微顫，雙手緊握成拳，就在我以為剛才這番說辭已經將她說服的時候。

她紅著眼眶，聲嘶力竭地大聲質問：「你們這樣的人根本不配做父母，我是你們親生的女兒嗎？這麼多年來，你們有真正關心過我心底的想法嗎？你們知道我想要什麼嗎？」

就在我準備否認說些什麼的時候，她又開始控訴這些年來所受的委屈。

像是說給自己聽，也像是說給我們聽。

我隻記得那句：「考京大從來都不是我的夢想，是你們把你們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強加到我的身上，做你們的女兒，可真可憐！」

這一句話繃斷了老公殘存理智的最後一根弦，他猶如發怒的獅子一樣，再一次衝到女兒面前，右手剛剛揚起。

一向膽小謹慎的女兒抬起頭，指著自己的左臉滿眼不屑：「來，朝這兒打，除非你今天打S我，不然以後我絕對讓你後悔。」

失去理智的老公像發了瘋一般，將四周的東西全部砸在地上。

可到底，沒有再動女兒一根手指頭。

4

那天晚上，我們一家三口全都沒有吃飯。

收拾完一地狼藉之後，我關上房門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遲遲無法入眠。

腦海中不斷浮現出女兒日記本裡寫的那些對我和老公的控訴。

在她心裡，我們不配做她的父母，沒有共情能力，對她的一切遭遇全部無法感同身受。

兩個月前，她想問我們要 100 塊錢去買一塊手表，控制做題時間。

沒想到被我和老公一致否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