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海閣

好在，城中還有師尊與一眾同門。

 

他們以最快的速度不斷撐開陣法，不斷將百姓聚攏庇護，師尊更是大喝一聲，一口大劍虛影自身後蕩出金色波紋，震得魘魔灰飛煙滅。

 

可是忽然，就在師尊又救下一名幼童送入結界之後渾身一僵，漆黑的利爪貫穿了他的胸膛。

 

我匆匆趕到時，看到的正是這一幕。

 

洶湧的黑氣像是蝕骨的蠕蟲，啃食他的五髒六腑。

 

在他身後，是一截黑袍裹著一具皮包骷髏，漆黑的眼眶之中渾濁的眼珠怪異地滾動，似乎隨時都要掉出來。

 

是魔修的真身！何時出現的？竟然連我也毫無察覺？

 

「師尊！」我閃身迫近，舉劍欲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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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魔修卻真像是一團煙，輕飄飄地散開，發出如同骨骼碰撞一般的怪異笑聲。

 

「小女娃，你有些本事，那副法身是我以 81 個與我同日出生之人的精魄打造，你竟然也S得。

 

「不過，我方才已經在你師尊體內種下了同命咒，你若S我，他也會S。」

 

師尊已經無力地癱倒在地，滿頭白發狼狽地散下，嘴角淌著漆黑的血。

 

我扶起師尊，為他輸送靈力，卻如石沉大海。

 

魔修所言非虛，且同命咒深入神魂，無人可解。

 

那一瞬，我的手略微有些顫抖。

 

但也僅是一瞬，就再一次握起了劍。

 

可此時，師尊卻握住了我的手：「且慢……」

 

魔修見此大笑：「小女娃！透過同命咒我可是看得見，你 8 歲父母雙亡，是師尊將你一手養大！他對你如師如父，恩重如山哪！」

 

我SS地盯著他，一言不發，眼眶不住地發燙。

 

師尊緊攥著我的手越握越緊，劇烈的咳嗽下，吐出兩口黑血。

 

魔修仰天大笑：「果然是人越老才越知惜命，你看，你師尊似乎並不想S。

 

「他還想看著你成仙！還想看著你師弟師妹們一個個都成才！問仙門的一切他都放心不下，他根本不想S！」

 

我冷漠地開口：「畏懼S亡是生者的天性。

 

「正因知曉生命的美好，才想救下更多人，以我命搏天命，以我生換眾生！

 

「教會我這些，正是師尊！」

 

緊攥著我的手終於松開，師尊近乎虛脫，一團光球從眉心湧出，沒入我的腦海。

 

魔修瞳孔地震。

 

「你……你這老頭！竟逆向用同命咒窺探了施咒者的記憶？！你這樣磨損神魂，S後不入輪回，連投胎都無門！」

 

眨眼之間，無數畫面湧入我的腦海，無數信息炸開。

 

這魔修的目的……是想渡劫成仙？

 

9

 

「瘋子！你們一門都是瘋子！」

 

我衝了出去，如同天邊一道炸雷，瞬間貫穿魔修的身體。

 

可惜，這魔修本身比法身還要結實，這一劍對他而言，甚至不痛不痒。

 

一劍不成，那就再斬幾劍。

 

我連出數劍，魔修狂噴幾口血來。

 

魔修咬牙，到了生S存亡之際，他終究是再忍不住，口中吐出一杆黑色大旗，正是萬魂幡。

 

萬魂幡抖動，萬丈烏光噴吐，我一時間竟然被彈飛出去，近不得那魔修的身。

 

甚至在這烏光滋養之下，他被我刺得殘破的身軀也在迅速愈合。

 

這烏光……是聚集到極致的天地邪氣！甚至隱隱能聽見無數生魂在其中悲號。

 

這便是他在皇城之中大肆屠戮所獲得的東西。

 

在烏光的庇佑下，魔修化作一股黑煙散去。

 

我知道追不上，扭頭看一下師尊，他已是僅存著最後一口氣強撐。

 

我伸手去扶他，卻被他推開。

 

他輕咳著，揮手說道：「快去。」

 

我緊咬著下唇，頭也不回地離開，眼中滾燙，落下淚來。

 

師尊強撐著走了兩步，最後還是無力地癱坐在了地上。

 

他的神魂已經近乎要磨成碎片，生機也在不斷流失。

 

最後，他看了一眼我離去的方向，又望向皇城中靈光乍現的方向。

 

那些，都是他正在保衛凡間的徒兒。

 

就這麼盤腿而坐著，他合上了眼。

 

……

 

我知曉魔修的去向。

 

先前之所以師弟也看不懂皇城地下的陣法，是因為這本就是兩套陣法的疊加。

 

一套萬鬼噬魂陣，奪造化。

 

一套金光護劫陣，擋天雷。

 

他原本想先除掉我們一行人，等到準備充分再渡劫。

 

但他沒想到，除魔的人中，竟會有我這麼個修為近仙的怪物。

 

此時他知道拖不得，那必然會去九重天甲陣防御最強的陣眼，準備倉促渡劫。

 

那魔修也知道我得了他的記憶，隻要瞬息便能找到他，故此底蘊全出，培養的最得力的魘魔接聚集起來，護陣攔我，個個都已經凝聚人形，開了神智。

 

我懶得與他們浪費時間，掐起劍訣，雷光乍現，瞬息之間突出重圍。

 

看見陣眼中盤腿而坐的魔修，我二話不說全力將劍擲了出去，化作一枚飛星，貫穿胸口，將他釘在了地上。

 

魔修卻在笑著，我心中暗道不好，還是來晚一步。

 

果然，他不顧胸口被貫穿，雙手結印，往地上一拍，腳下金色與血紅兩條紋路同時乍現，蔓延覆蓋整座皇城。

 

「哈哈哈哈！我成了！無人能擋我！我將是千古第一位飛升為仙的魔修！」

 

紅光裹挾著無數哀號的生魂湧入他的體內，令他短短時間內氣息不斷攀升。

 

萬魂幡獵獵作響，也將烏光傾瀉而出，全部注入地上的金色法陣，天上雷雲滾滾，水桶粗細的雷光照亮整個黑夜，卻被一層厚實的金光給擋下。

 

魔修卻忽然怪叫起來，似乎極為痛楚，丹田之處遊竄的靈光忽然像是凝成了實體，要在他體內生根發芽。

 

靈根之上生出仙骨，他……真的要成仙了！

 

10

 

我想上前打斷這個過程，卻被那魔修揮手按在了地上。

 

這不是靈力。

 

是仙力。

 

雖然尚且稀薄，卻不是凡間之力可以抗衡的。

 

我咬牙掙扎著想爬起來，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雷劫一道道傾瀉，甚至雷雲之上的仙界，逐漸變得清晰，看到些許玉宇瓊樓、天兵神將的模糊影像。

 

轉眼之間，九道雷劫大陣穩穩地扛下了五道，已過了大半。

 

我硬撐著竟爬了起來，魔修卻依舊猖狂地大笑：「你很強，但我已經是仙！仙凡有別，你贏不了我！

 

「你即便不忿，可這世間便是弱肉強食！皇城百姓的生魂已經盡數被我抽出！你什麼也護不住！」

 

我隻捏著手訣，喚回末途，持劍指著他。

 

「我會S了你，將你吞噬的生魂釋放，所有人都還有救。」

 

魔修眨眼之間竟已經來到我身後：「你辦得到嗎？」

 

回應他的隻有我的劍。

 

他的氣息更是節節攀升，仙骨越來越穩固，我越來越難以招架，甚至被他一爪洞穿左肩，留下一個血淋淋的窟窿。

 

若非我躲閃及時，他這一爪是要捏爆我心髒的。

 

轉眼，雷劫已過八道。

 

我也已經力竭，十指淌血，雙手顫顫，幾乎拿不動劍。

 

魔修並不急著取我性命，他似乎樂意欣賞我垂S掙扎的模樣。

 

我用盡全力，扔出一劍，魔修甚至不躲，卻像是無影無形一般被劍穿過。

 

「徒勞無功。」

 

他如此說著，抬手捏出一團血色光球，似乎要了結我的性命。

 

我卻一聲輕笑，雙手掐訣。

 

魔修像是終於意識到了些什麼，猛然瞪大雙眼，回頭一看。

 

末途刺入金光護劫大陣，半截露在外面。

 

我本就是雷靈根，我的佩劍末途便是最好的引雷針。

 

最後一道天雷穿過大陣，化作汪洋的雷海傾瀉而下。

 

剎那間，天地一片潔白。

 

片刻後，入目滿是焦土。

 

那魔修已然成了黑炭，半截身子更是化成了灰。

 

我同樣跪在地上，感覺渾身上下沒有一絲力氣。

 

偏偏在這個時候，我聽到了毛骨悚然的聲音。

 

是白骨碰撞嘎嘎的聲響。

 

隻剩下殘破骨架的魔修仍然爬了起來, 隻剩骷髏的焦黑眼眶盯著我，仍然在癲狂地大喊：「我是仙！我與日月爭輝！我是仙！我與天地齊壽！」

 

我明白：「九道雷劫被擋下八道，劈不S已有仙骨的你。」

 

骷髏咯咯笑著，格外地瘆人。

 

我同樣也笑了, 問他：「那再來九道，你拿什麼擋？」

 

「為非作歹禍害山門，自命不凡輕視他人。」我拔劍，「我看你像入魔了。」

 

「也師」這是我的雷劫。

 

「你以為能逃過天劫？

 

「那我，便是行走於人間的天劫！誓要以雷光肅清這世間！」

 

11

 

第一道雷光落下, 萬魂幡應聲而碎，那魔修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 便已經灰飛煙滅。

 

沐浴著雷光, 我伸手託天，扛住落下的第二道雷霆, 無數靈魂自我身邊遊過, 回歸軀殼。

 

天地驟明驟暗。

 

整整九次之後, 才終於歸於平靜。

 

雷劫肅清萬物, 方圓百裡被夷為平地。

 

片刻後, 一眾師弟師妹在這片灰燼之中瘋狂地刨著, 他們也已經用盡了靈力, 卻不敢停下。

 

有凡間之人向此地聚攏，顫顫巍巍地開口：「連遠處的山頭都成齑粉了，仙長怕也是……」

 

「胡說八道！」小師弟淚流滿面, 「不會的, 師尊已經……師姐她不會的……」

 

越來越多凡人加入進來，在焦土中刨找著，人們詢問著我的名字，贊嘆著我的功績。

 

「是芷逸上仙，是她豁出性命救了我們。」

 

而此時的我，似乎已然超脫於這世間之外。

 

這種感覺很奇妙, 似乎舊的身軀已經化成了齑粉, 卻從這灰燼之中，生出了新芽, 走出了一個全新的我。

 

丹田之處, 從未有過地充實, 靈根之上生出了金光燦燦的仙骨。

 

我意識朦朧模糊，看見九重天上, 有人端坐於寶座之上, 正對我笑。

 

一道金光自天邊垂落, 像是牽引著我，要飛到那九層雲上更高的地方去。

 

我卻抬手將其擊散。

 

雲上的人似乎很震驚，我已然恢復了清明。

 

人間魔未空, 怎做逍遙仙。

 

九重天上不缺我一尊神仙, 可人間需要一位除魔護道的人。

 

剎那間，我似乎感覺身體又有了重量，周圍的一切再一次變得清晰。

 

我踮腳踏在雲上, 攜風而落。

 

師弟呆在原地，師妹更是捂著嘴流下淚來，叫著我：「師姐！」

 

也不知是人群中誰先高喊著：「是仙！人間的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