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愣神之際,我又連著甩了兩個巴掌。沈砚倒是想躲開,可我身邊的下人都已經換成了身強力壯的,撸起袖子將沈砚摁住,毫無反抗之力。
「住手,你憑什麼打他!」
秦婉卿先前被責罰,但始終都能咬緊牙關,一言不發。
如今看沈砚被打,完全沒了先前的從容與隱忍,眼裡泄露的關懷與痛惜,讓我這個局外人都看了個一清二楚。
偏我還隻能假裝眼瞎。
掐著她的下巴,挑釁笑道:「你以為自己是誰?我不過是想教訓一下自己的夫君,哪有你多嘴的份!」
秦婉卿滿眼屈辱,沈砚亦是如此。
我捏了捏手腕,剛才使的力道太大,這時候手疼得緊。
我又給旁邊的小廝使了個眼色,他們立刻將沈砚推出了我的院子,連帶著剛成為我貼身婢女的秦婉卿,也直接被我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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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你們就心煩,沒事別來煩我。」
說罷,我揮了揮手,讓人將院門關上。
沈砚頂著臉上鮮紅的巴掌印,一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故而跟我說話的語氣,還是從前那副囂張姿態。
「程令儀,你在發什麼瘋?」
「若你再這般,我就……」
沒等他將話說完,我拔下頭上的簪子就朝他額頭砸去。
「你就什麼你就?」
「沈砚,從前是我被鬼迷心竅,總覺得生不出孩子便對不起你。可我今日晨起想了想,我可是堂堂丞相嫡女,是你高攀了我。」
「所以從今日起,不要再對我指手畫腳,否則我對你不客氣。」
我笑,在他逐漸陰冷的目光中,繼續挑釁。
「有本事,就跟我和離。」
4
沈砚自然不會輕易跟我和離。
如今他還未曾在官場上站穩腳跟,正是需要我幫助的時候。從前我放下身段,處處順著他,如今這樣鬧一場,他隻覺得我撞了邪。
當晚便讓道士上門,通通都被我打了出去。
起初,沈砚還會朝我放狠話。
「你雖多年無子,可之前好歹溫柔賢淑,如今這個舉止,可還有半點大家閨秀的模樣?」
瞧,明明知道我最在意什麼,還偏要往我傷口上戳。
以前是蠢,是被豬油蒙了心。
如今被鮮血洗幹淨了眼,再看著面前的沈砚,我隻覺得惡心想吐。
沈砚想拿捏我,所以在我鬧了這一通脾氣後,也硬氣地搬到了書房住下,偶爾也會邀請同僚前來,每次都不忘讓同僚夫人一同,大多時候都要帶著他們家的孩子。
總之,就是明裡暗裡告訴我,我這個生不出孩子的夫人,沒資格鬧脾氣。
我通通不理,還給祖父家那邊遞了消息。
最近京城官員在考核,沈砚背靠丞相府和鎮國公兩家,原本必定能夠升遷。
但我遞了信,特意交代了一番。
所以當天下午,沈砚就怒氣衝衝過來找我。
「程令儀,你在家中鬧鬧脾氣就算了,怎麼能拿我的前途開玩笑?」
我抬眸看他,從前這個最是溫潤如玉的少年公子。
如今被我捏住了咽喉,就撕開了偽裝,露出了最真實的醜陋面容。
我似笑非笑:「我不過是想告訴你,既然你想在京城站穩腳跟,就該明白自己借的是誰的勢,從前是我豬油蒙了心,但以後不會了,懂嗎?」
沈砚不是憎恨我背後權勢,讓他覺得自己抬不起頭,從而故意給我下涼藥,又在我生產之際聯合秦婉卿害S我嗎?
既如此,我就不會讓他再借我的勢。
就算當真想要,那也必須是跪在地上,衝我搖尾乞憐才行。
如此,我也不會施舍他。
許是聽出了我話裡的認真,不似從前那般好說話。前一刻還在我面前硬氣的沈砚,就迅速彎了腰,恢復成了從前溫潤少年郎。
「娘子,我們夫妻一體。若我能升遷,你面上也有光,不是嗎?」
我冷笑著看他做戲,故意表現出十分跋扈。
接著,我將在一旁替我搖扇的秦婉卿,故意伸手推了她一把。
秦婉卿一時不慎,跌落在地。
手掌被石子劃破,斑斑點點的血跡染上。
沈砚垂眸看了她一眼,眼裡一閃而過的心疼。我冷笑著抓住他頭發,又抬手在他臉上甩了兩個巴掌,跋扈模樣十分明顯。
「怎麼?我不過就是教訓個婢女,你就心疼了?」
「沈砚,你給我記清楚了,你既然借著我的勢在這京城裡混下去,就要明白,你心裡眼裡,隻能容得下我一人。若是再敢看別的女人一眼,我就挖了你的眼睛!」
說話間,自幼服侍我的婢女明月,從袖口裡直接掏出了一把剪刀。
沈砚嚇得一哆嗦,慌張搖頭:「不,我沒有……」
我沒再看他,佯裝打了個哈欠,然後在明月的攙扶下,回了寢房休息。
房間門關上的那一刻。
院子裡,就隻剩下了沈砚和秦婉卿。
從秦婉卿來到沈府這些時日,我每日都會故意欺凌他們,無論是將沈砚的自尊踩在腳底,還是尋到各種由頭懲罰秦婉卿。
總之,我沒給這兩人一天好日子過過。
上輩子的溫婉,換來的是狼心狗肺,是到S都閉不上眼的恨。
所以這輩子我一開始發瘋。
原本應該在我有孕之後才相認的兩個人,如今就已坦白了各自身份,不動聲色從我院子裡退出去,走到後花園裡時,小手一拉,就躲進了假山後面。
等再出來時,秦婉卿嘴角的胭脂已然消失。
沈砚也一副滿足模樣。
兩人眉目傳情間,遇見了路過的小廝丫鬟,慌張得不知該將手腳往哪處放。
明月在他們離開後就跟了上去。
故而,這一切都親眼可見,回來跟我說得有聲有色。
她輕笑開口:「小姐,咱們演了大半個月的惡人,他們還能忍得住?」
我搖頭,按照我對沈砚的了解。
這些時日的欺辱,他肯定已經忍不下去,並且對我恨之入骨。
如今應當正在和秦婉卿商量著,該如何對付我了。
但我沒想到——
這一天,會來得如此之快。
5
我每月都有去寺廟上香的習慣。
但這一次,多少有些不同。
明月一直都有讓人觀察著沈砚那邊的情況。
故而,當得知他提前派人去了寺廟一趟時,我就知道他要動手了。
沈砚和秦婉卿,兩個人湊在一起。
一番合計之下,能想到對付我的辦法,便是毀了我的名節。
若是名節被毀,哪怕我是公主。
這輩子也會活在世人的異樣眼光中,一輩子都抬不起頭,隻能常伴青燈古佛。
我隱忍未動,而是派人給娘親送了封信。
這場由我們母女倆親自下的棋,總也要讓另一個棋子落下。
到了上香那日,我特意讓秦婉卿陪我一起去。
她倒是求之不得。
我這些個時日的磋磨,早就讓她對我恨之入骨,若是能夠親眼看著我被欺辱,她應該會開心。
到了寺廟後,按著規矩上了香。
秦婉卿便將隨身帶來的水袋打開,接著「不小心」將水灑在我裙子上。
「奴婢該S!」
說話間,秦婉卿立刻跪在地上。
接著又指了指寺外的馬車:「夫人的衣服湿了,不如先去後院客房稍作休息,婢女出門時特意多帶了兩套衣裳,如今正好派上用場。」
因我每月都會來上香,有時也會在寺廟客房裡稍作休憩。
時間一長,府裡的小廝便會提前來打點。
輪到我來上香時,就會專門在後院給我留一間客房。因此每月都會來,故而留給我的房間,輕易也是不會換的。
所以,隻要有心打點,就會知道我在哪間客房裡休息。
我佯裝惱怒,瞪了她一眼,又給明月使了眼色。
她立刻開口:「如今已到午時,夫人定然餓了。奴婢去給夫人拿衣裳,至於你——婉娘,去看看寺廟廚房有沒有什麼點心,讓夫人先墊墊肚子。」
秦婉卿點頭,目光看了一眼後院客房,拎著裙擺連忙朝著旁邊的廚房跑去。
今日前來除了帶上明月和秦婉卿,就隻有趕馬的馬夫。
如今兩個丫頭各自去拿東西,我就在秦婉卿的注視之下,緩緩朝著後院走去。
拐了個彎,我便停住了腳步。
眼前這間客房,裡面原本早就藏好的乞丐,已經被娘親派來的人給丟了出去。而我先前也已經接到娘親給我遞的消息,爹娘如今也在寺廟裡。
估摸著時間,爹爹此刻應該在我的客房裡等著我。
我轉身朝著後山方向走去。
如今四月杏花開得正好,借口說去賞花,也是挑不出錯的。
6
我跟娘親有討論過。
上一世,秦婉卿和爹爹認出對方,靠的就是腰間的玉佩。
所以這次帶秦婉卿前來,出發前還特意打量了她一番,確定她帶上了那塊玉佩後,這才一同來了寺廟。
而這些時日的欺辱,不隻是為了讓她和沈砚更早相認。
也是為了逼她選擇另一條路。
從前將她當成姐妹,無論府裡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我都會分她一份。
待遇跟主子沒什麼區別。
但現在,對她不是打就是罵。
在這個時候——
若是跟爹爹相遇,憑借著對心上人念念不忘,知道她在我身邊受了萬般苦楚,那定會將她帶回丞相府。
至於理由,遠房親戚家的女兒,又或者是撿回來的孤女。
總之,她會離開的。
而我猜得不錯,等到我折了一枝杏花回到客房時,就看見爹娘坐在椅子上,一旁的秦婉卿跪在地上,衝著爹娘磕了三個響頭。
「這是發生什麼了?」
我走進去,娘親迅速搭腔。
「倒也沒什麼,不過是你爹爹碰到了熟人。說是從前去青州辦差時,招了匪徒眼紅,是眼前這位姑娘,拼S將你爹爹救出。如今見到了救命恩人,就想著將她帶回府,也算是報答恩情了。」
之前通過氣。
因此娘親在說這話時,還得用帕子擦掉兩滴淚,一副動容模樣。
「令儀,你之前就想要一個姐妹。婉娘對你父親還有恩,日後來了我丞相府,就以你姐姐的名義住下,我定會待她如親女,你對她且放尊敬些,知道嗎?」
說到最後一句話時,爹爹也朝我看了過來,眼裡帶了些警告。
大概,是秦婉卿將這些事的遭遇都說了個清楚。
如今就用著姐妹情分來壓我,借著娘親的口說出來,我就隻能一副「不情不願」的模樣,但還是捏著鼻子認下了這個姐姐。
故而,還在府中等著消息的沈砚,就是看見我和明月回來。
「婉娘呢?」他沒看見人,一時口快。
隻是話剛剛說出口。
他就像是意識到了什麼,迅速伸手捂住了嘴。
我提著裙擺走入府中。
在他略顯驚慌的目光中,抬手又賞了他兩個巴掌。
「我身邊少一個婢女,夫君你都這般關心?不過這次未如你所願,婉娘那丫頭倒是好福氣,曾經是我爹爹的救命恩人,如今是我丞相府的座上賓。要論身份,以後她可以說是丞相府的千金,我的姐姐,懂了嗎?」
我故意將音調說得陰陽怪氣,充滿了我對秦婉卿的不滿。
7
秦婉卿入了丞相府。
雖說沒有名正言順的身份,但是我娘親「疼愛」她。
這京城裡,無論是哪家夫人辦宴會,娘親肯定都會帶著秦婉卿一同出席,將她打扮得恍若神仙妃子,到哪兒都受人追捧。
被人問及身份,就說是遠房親戚家的女兒,因為乖巧懂事,日後同親生的沒什麼兩樣。
可以說,秦婉卿如今在丞相府裡的待遇,便是連我都比不上的那種奢侈。
金銀珠寶堆滿了她的院子。
無數綾羅綢緞,做了一件又一件衣裳,每人換著穿不重樣。
總之,這日子過得極奢華,也極其舒心。
我特意帶著沈砚經常回丞相府,十次便有八次能遇見。
從前那個柔弱又倔強的秦婉卿,總是愛穿著一襲白裙,如今金銀珠寶堆砌著,渾身上下貴氣逼人,連著眉眼也精致了許多,是個實打實的美人。
沈砚有時會看呆了眼,也會在四下無人處,將秦婉卿摟入懷中,說著那些穿腸情話。
每每這時候,我便會去見娘親。
「秦婉卿這丫頭,看著柔弱可憐,骨子裡……呵。」
「這大半個月,比起咱們這位多情的丞相大人,我對她可是掏心窩子的好。」
「結果呢?」
「每次他一回來,秦婉卿就露出了一副委屈模樣,整天黏在他身邊,不知情的人瞧了,還道是老夫少妻呢。」
娘親說到這裡時,便止不住冷笑。
接著伸手敲了敲自己面前的茶壺:「令儀,這茶是秦婉卿親自給我泡的,茶葉倒是細心挑選,隻是泡茶的水……」
未曾說完的話,我大概也能夠猜出來。
若非經過前世的那些事情,也不知人心狠毒會到如此地步。
掏心窩子的好,換來的還是在茶裡投毒,就為了有朝一日能夠清除掉所有人。
「到底還是動手了。」
我將那壺茶直接倒進了花盆裡,茶香清雅,卻有一絲難以察覺的苦味。
「按照秦婉卿的說法,合該我們一家人都給她償命。結果現在倒好,隻想要我們母女兩人的命,至於那兩位薄情郎,她反倒是各種眷戀。」
娘親點了點頭:「誰說不是呢?」
8
時間一晃便入了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