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讓我傷了身子,直到五年後才生了文遠。
可溫玉並未有任何愧疚,她倒還怨我這個新婦沒管好家。
婆婆在世時,也許是怕我這個嫂嫂對溫玉不上心,早早給她定了親準備了嫁妝。
打發她走後,我便也不想與這個妹妹有什麼聯系,想來也有近十年未見過面了。
「侯爺怎麼突然提起妹妹了?」我問道。
「溫玉年少嬌縱,做了錯事,現在人也已至中年,想與你冰釋前嫌。若是得空,她想請你去府裡坐坐。」侯爺真摯地說道。
「妹妹這麼說我自然應的。」我微笑道。
侯爺的話說完,也不願在這多待,便去了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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貼身丫鬟青竹走過來給我揉肩:「侯爺突然提起姑奶奶是作何?當年夫人被她推小產,險些無法生育,侯爺也不過一句她還小,現在又提起這檔子事做什麼?」
「他自然是有目的。」我冷笑。
「你讓青梅盯緊侯爺身邊的那幾個人,還有格外留意一下小廚房藥房和花房。」
郡主的身體拖不得,他最多半個月便會再次下手。
10
沒幾天我便收到了溫玉的請帖。
青竹說,溫玉的女兒最近和郡主走得很近,頗有些手帕交的意味。
如果說針對曹家的黑玉是侯爺的手筆,那麼溫玉的這次相邀,或許郡主也摻和了進來。
「嫂嫂看著和當年一樣,這麼多年也沒老去。」溫玉坐在茶廳,見我進來,將端著的茶杯放下,挑起眉頭說道。
果然是鴻門宴。
我輕輕撫了一下發簪:「府中清靜,沒那麼多煩心事,自然老得慢。」
溫玉這些年過得不如意。
我那婆母為溫玉挑選親事時,正值侯府興盛,所以選了世家鄭家。即使溫玉庶出,仍配了鄭家嫡長子。
溫玉雖養在婆母膝下,可終究不是親生子,婆母並沒有費心教養,管家之能隻學了一二,嬌縱之氣卻學了十成。
嫁與鄭家長子後,日日糾纏於後院之事中。所以至今管家權仍在鄭老夫人手中,而鄭老夫人的二兒媳日日跟在她身後,顯然已經將這個大兒媳排除在外。
溫玉糾纏多年的後院也不清靜,廂房快要住不下那些姨娘和庶出的孩子了。
她年少時眉眼間的嬌憨也被磨礪成了刻薄之相。
我這樣一說,溫玉果然露出惱怒:「嫂嫂不知能清靜多久,人不可能一直好運下去。」
好運?我幾乎笑出聲。
誰的好運?我?
父親不敬嫡妻,連帶我與哥哥也不受寵,姨娘的孩子幾乎騎到我們頭上來。若不是陛下厭惡寵妾滅妻之事,母親怕不是早已被休棄。
嫁妝被克扣,添妝甚至不如姨娘的女兒多,跟侯府的聘禮比起來,我的嫁妝隻有寒酸二字。
嫁入侯府後,侯爺冷漠,小姑嬌蠻,府中奴大欺主,入不敷出,商鋪農莊賬目全有問題,管事三番四次請不來。
懷上孩子被推流產,之後近五年未曾再有身孕。侯爺不近女色不納妾,京城的流言幾乎將我淹沒。
誰的路不是一腳一腳走出來的,鮮血淋淋,個中滋味隻有自己知道。
溫玉雖是庶出,可從小如嫡女一般長大,父母和藹長兄寵愛,出嫁時十裡紅妝不知羨煞多少人。
婆母鄭夫人雖是嚴厲,可確是在教她如何掌家,甚至在她做事之前,還敲打了下面的人。
「妹妹,路都是人走出來的。」我淡淡說道。
溫玉臉上扯出一個諷刺的笑容,隨即轉移了話題,又聊了幾句,才狀似不經意地說道:「嫂嫂可知杏意酒樓?最近聽說那酒樓有個書生,自稱玉無山人,有一副殘棋,挑戰天下人。」
「是嗎?」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溫玉見我不感興趣,又說道:「文遠不是喜歡下棋,嫂嫂可知文遠去過沒?」
「文遠已經成親,我如何跟在他身後盯著他每日去哪呢?」
「聽說文遠與那書生聊得來,甚至夜宿在那書生處……」
「不必說了。」我站起身,臉色冷然。
「叨擾許久,我先走了。」
11
「夫人生氣了?」青竹扶著我出門,問道。
「怎會,不過是給她看的罷了。」我淡淡道,她想我有什麼反應,我便做什麼反應。
京城人皆道侯爺夫妻情重,這多年連妾都沒有。可隻有極熟悉的人才知道,我與侯爺並無多少情誼,唯一看重的隻是文遠罷了。唯有提起文遠我才會生氣。
我與溫玉十年未見,那是誰告訴她這些的呢?
青竹將我扶上馬車:「姑奶奶這是何意?」
「引我過去呢。」
「去杏意酒樓。」我對車夫說道。
馬車在街角停住,不多時,青梅撩開簾子跳了上來。
「夫人可真神。」青梅擦了擦額角的汗。
「今日世子身邊的小誠將世子帶到杏意酒樓後將世子迷暈,所幸夫人早有預料,讓人盯著他。現在世子在府中,小誠被關在柴房。
「而且方才抓到一個小丫頭在夫人的藥膳中下藥,審了許久,也沒問出來。隻知道這丫頭的伯父伯娘都在前院做事。
「府醫說了,那幾味藥大概率可讓人在情緒激動之下中風。」
「嗯。」我點點頭,「去杏意酒樓吧。」
12
我到時酒樓裡圍了一群看熱鬧的人,周圍雖有家丁僕人裝模作樣地驅趕,可周圍人卻是越趕越多。
小聲的議論鑽進了我的耳朵。
「聽說昌平侯府的世子爺與之前在這擺棋的山人分桃斷袖……」
「哎呀,那世子爺不是獨苗嗎?」
「光天化日,實在太辱斯文了。」
我環顧了一下四周,裝作驚訝的樣子問道:「侯爺怎麼在這?」
侯爺臉色冰冷:「還不是那孽畜,做出如此丟人現眼的事情。」
我面色浮現擔憂:「可是文遠做了什麼事?不會的,他從小乖巧……」
「哼,」侯爺一甩袖子,「慈母多敗兒。」
我跌跌撞撞跑向二樓。
二樓樓梯口,侯爺的小廝跑上來扶住我:「夫人,小心腳下。」
表面看雖是扶著我,可他大力拖拽著我的胳膊,讓我不能往前一步。
就在此時,二樓最裡面的門打開了。
「今日難得出來遊玩,倒遇上這檔子事,母不母,子不子的。」長公主扶著侍女的手,面露譏諷道。
她身後,一個面色陰沉的男人走了出來。
身為命婦,我自然見過天顏。
好好好,連陛下都請了出來,想必在侯爺與郡主的原計劃中,我與文遠是不能善了了。
我連忙跪下:「參見陛下。」
樓下靜了一瞬,也先後響起了參拜的聲音。
「朕可真是看了出好戲。」皇帝聲音冰冷。
我不禁疑惑,這件事若真是我兒所為,那也隻是個飯後闲談,充其量一個治家不嚴罷了。
讓陛下如此氣惱的原因是什麼?
侯爺和郡主為何如此肯定這件事能置我於S地?
二樓最右邊一直緊閉的屋門打開了。
即使青梅說過文遠已經被帶回府,可我還是感到緊張。
先出來的赫然是長公主的長子,護國公府世子和容,而他身後,跟著一個身材瘦小、面容清麗的人。
他一出來便跪倒在地:「舅父,你要為我做主,這個賤人勾引我啊。」
我吃了一驚,為何用勾引這個詞?
和容也算得上半個皇室人,他若說與這山人夜談棋局,也不會有人駁他的面子。
用了這個詞,豈不是坐實了他與山人有染?
我跪趴在地上,沒有抬頭,隻聽得身旁的長公主呼吸越來越粗粝。
「你為何在這?」長公主的聲音顫抖。
「娘,都是這個賤人,她偷偷約我在她房間裡見面,我就去了,結果……」
和容話還沒說完,他身後的那個身影膝行了兩步,說道:「陛下,民女深知天家威嚴,斷不會動這些心思啊。」
「皇兄,不過一個攀龍附鳳之人,見容兒穿得尊貴,便動了心思,直接送去大理寺便是……」
「夠了!」皇帝一聲冷斥,驚得長公主也急忙跪下。
良久,皇帝才開口道:「你母親可還好?」
那女子立刻紅了眼睛:「陛下竟還記得母親,她已經過世了……」
13
「聽說那女子被封了玉無公主呢。」青梅給我揉著肩膀,「竟是陛下年少時的一段風流情。」
「護國公世子剛得的差事都沒了。」
「可不是,連護國公都被叫去訓斥了一番。」
青竹打著扇:「隔了這麼多年,陛下也竟也護著這個公主。」
我冷笑:「帝王無情,咱這位陛下有自己的心思。」
那日酒樓裡,長公主與和容不像知情人,可又確實是長公主跟陛下提起了玉無並且帶陛下來了酒樓。
我敲了敲手心,和悅。
大概她與我一樣,夢到了一些事情。
從酒樓回來,青梅便與我說,她把文遠從酒樓帶回來時,還帶回了助興用的情香。
可想若那日文遠未曾被帶回來,迎接的該是暴怒的皇帝了。
怪不得要給我下藥。若文遠被貶斥,那我情急之下纏綿病榻或直接病逝都合乎情理。
「夫人,」青蓮走進來,「那位玉無公主要見您。」
14
「趙夫人。」玉無站在殿門,將我迎了進去。
偌大的宮殿隻有我們兩人,連青竹都留在了殿外。
「多謝夫人相助之恩,那日若與和容發生些什麼,我怕是隻能一頂小轎抬入護國公府了,萬萬不會得個公主之位。
「今日玉無一是想感謝夫人,二是想問夫人如何知道那日會發生事情的。」
「我並不知那日會發生什麼,也不知陛下如何出現在那裡,我隻是擔憂我兒罷了。」
我特意提了陛下,畢竟那日出現的,可不止我,證人般的皇帝和長公主為何出現在那裡才是關鍵。
「公主如今要盡快為自己打算。」
玉無抬頭看著我,皺著眉:「我與和容並未發生什麼……」
我搖了搖頭:「公主,您也聽說了最近前朝後宮都在議論什麼吧。」
「你說和親之事?我畢竟是個剛尋回的公主,如何能輪得到我?」
「宮內適齡公主隻有兩位,皇後之女與貴妃之女。這兩位斷斷不會讓女兒去和親,您不覺得您上皇家玉牒這件事過於順利了嗎?」
從玉無與皇帝相認到上皇家玉牒,僅僅三天,而且全憑了皇帝的一人之詞,前朝後宮無一人質疑。
原因便是在這和親之事上。皇後與貴妃都不願讓女兒遠嫁,此事已爭吵許久。這時出現了第三個公主,不管是前朝還是後宮,都是樂意看著這件事發生的。
我用帕子掩著嘴,小聲道:「公主出身民間,這是您的優勢。您可以向陛下舉薦一位既有皇室血脈,又成長於京城的女子。」趁皇帝還有兩分愧疚之心,若真是被皇後貴妃勸動,到時舉薦誰也無用。
我說的是和悅。
不知玉無領悟幾分,但她能從鄉間走到京城,還在最大的酒樓擺棋,想來是個聰明人。
15
回府的路上馬車失控了,我抿著唇,看來兩次算計失敗讓這個男人狗急跳牆了。
青竹緊緊抓著車梁,妄圖將車控制住。
「跳吧。」我看著飛速掠過的房屋說道。
「夫人,這太危險了。」
「一旦馬車出城,城門落鎖前我們必不可能回來,哪怕第二天我們完好,也不過休書一份。」
況且我不覺得侯爺兵行險著,會給我完好回來的機會。
我閉上眼睛,在青竹的呼聲中跳下馬車。
我醒來時,耳邊是一陣又一陣的嗚咽聲。
我睜開眼,清清正在靠在文遠懷中用帕子抹淚。
文遠見我醒來,急忙推了推清清,清清撲過來:「娘,您好些了嗎?您已經昏迷三天了。」
「嗯,青竹呢?」
「她昨日便已醒了,腿傷不嚴重,府醫已經治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