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放學,我和他一同回家,路上遇到兩個地痞,問我們要錢。
我倆把錢都給了他們,可他們又提出要跟我玩一玩。
顧晏文優雅地放下書包,脫下校服外套,塞給我。然後不要命地衝向地痞。
他下手極狠,又不講禮義廉恥,知道打男人哪兒最痛,就往哪兒下手。
不像一個少年,更像一個亡命之徒。
在那之後,我都把他當作救命稻草。
我想著世上所有人都可以輕視我,隻要他不會,我就還能與命運大戰八百回合。
可是呢,在我被仇恨拉入深淵之時,他和林黔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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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他又來要求我不騙他。
我覺得,他沒資格。
他伸出手,溫柔地用撫摸著我的臉。「我知道你介意林黔,可我沒愛過她。」
那又如何,你們在一起了,你們親了,抱了,滾了。
你不再是那個隻屬於我的哥哥了。
「你這話,可以上渣男語錄。」我緩緩推開他,苦笑道,「我想靜一靜。」
他還欲說什麼,我轉身走到二樓房間,將門反鎖。
聽到門外沒動靜,我掏出手機發消息,「把照片做成 PPT,傳到雲端備份吧,我想到用什麼方式懲罰他們了。」
很快對方回道:「好的,爸爸。有興趣跟我詳細講講嗎?」
「沒有,不要問,很惡心。」
我丟開手機,疲憊地鑽進被子裡。
正想休息一會兒,手機震動個不停。
是「好大鵝」的視頻電話。他就是顧晏文說的每天和我視頻的人。
接通後,一張鵝蛋臉,大眼睛,高鼻梁,小薄唇的男人出現在屏幕。
「你幹什麼呢,什麼時候能寵幸下我?」他頭發湿漉漉的,水滴順著發梢滴落在臉上,說這話時,眼睛微微眯起,笑得人畜無害。
我比了個噓的手勢,「你聲音小點兒。」
「你在偷男人?」他誇張地一個字一個字往外嘣。
這好像也差不多。我下意識看向緊閉的房門。
他皺起眉頭,噘著嘴,委屈巴巴地看著我,「你啥時候上線,我點你。」
「好啊,馬上。掛了,再見。」我飛快掛了視頻,然後上線。
我是遊戲陪玩,這男人葉子奇算是我的金主。
人傻錢多遊戲菜。
經常被我精湛的遊戲技術震撼得叫我爸爸。
其實我挺感謝他的,打遊戲是我的解壓方式,而他,在遊戲中默默承受了我所有戾氣。
一起打遊戲的朋友說他是受虐狂,我這麼損他他還笑。
雖然我從未表達對他的感恩,但我越來越信任他。
他是我一個虛擬的朋友,一個不認識但卻無所不聊的朋友。
一個散落在天涯的知己。
5
第三把遊戲剛開始,顧晏文來敲門,說他媽要跳樓了。
遊戲那邊的葉子奇聽到了,大招都放錯了。
「小小,你別玩太大了。」他沉聲說道,「要不,我來找你吧。」
我繼續走位,在人群裡跳過來跳過去。「三分鍾內打上高地,你專心點。」
門外顧晏文還在敲門,我不耐煩地回道:「哥哥,等我一下下,我在穿衣服。」
敲門聲停止了,沒一會兒,又開始了,比剛剛更用力更急切。
「蘇小小,你快點兒。」
葉子奇喊道:「你快去吧,別打了。」
「他媽不見到我,是不會跳樓的,不過是做戲而已,急什麼?」我小聲說道。
堅持打完遊戲,我才起床去開門。
顧晏文不由分說地拉住我的手腕,大步往外走。
到了車庫,他猶豫了一瞬,選擇了摩託車。幫我戴好頭盔,系好扣子,又給自己戴。
抬腿跨上摩託車,他轉身看我,拍了拍後座,「上來,別怕。」
我躊躇了一會兒,才爬上後座,趴在他背上,摟住他的腰。
「你技術有長進嗎?」我小心翼翼地道。
十六歲的時候,我無意說了句隔壁校草騎摩託車好拉風,沒多久,他就拉著我坐他的摩託車。
一開始飆得很好,我還誇他太酷了。
興許是把他哄飄了,非要給我表演壓彎。
結果我腿斷了,他肋骨斷了。兩人在床上躺了一個多月。
「放心吧,我腿長長了。」他扭動油門,車子衝了出去,「不會再摔著你。」
我緊緊摟著他的腰,心裡突然不害怕了。
S在一塊,是不是也挺好?和那些骯髒事一同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風吹眯了我的眼睛,一點點苦澀爬上心頭,十六歲的我,在他身後有多欣喜,現在就有多惱恨。
到家的時候,樓下圍了很多人。他們抬著頭,嘴裡不鹹不淡地喊著別跳啊。
也有人低聲交談,「肯定不會跳的,要跳早跳了。」
顧晏文拉著我,穿過人群,和警察說明情況後,上到頂樓。
繼母哭得很不走心,都沒什麼眼淚。看見我,情緒突然激動了。指著我,渾身戰慄。
「你別跟我兒子站在一起,你個賤人,不不配。」
顧晏文皺著眉頭,聲音冷冰冰的,「你下來,我們談條件吧。」
繼母頭擺得跟撥浪鼓一樣,「不要,我不和你談,我不可能讓你娶她的,蘇小小,你過來。」
我歪著腦袋,皺著鼻子,抿著唇,等眼眶裡蓄滿淚水,才抖著聲線開口,「你為什麼這麼討厭我?我們做了十六年的家人啊,我喜歡你,喜歡哥哥,我想和你們一輩子做家人,不分開。」
眼淚簌簌而落,說到最後,聲音沙啞得厲害。我都佩服自己,能把這麼惡心的話,演繹得如此動人。
繼母目眦欲裂,咬牙切齒地看著我,「你休想,我兒子那麼優秀,你算什麼東西,我給你買了機票,你答應我出國,我就下來。」
我眸光變冷,緩緩轉頭看向顧晏文。
繼母早就想把我送到國外,自生自滅。如今我和顧晏文綁在一起了,我倒想看看,他的態度是怎樣的。
他站得筆直,雙手在兩側緊緊攥成拳頭,「你這麼做隻會讓我恨你。」
繼母又哭又笑,表情猙獰可怖,「你為了這麼個女人說這樣的話,你還有良心嗎,我做這麼多為了誰,好好好,我S,我去S。就當我沒養過你這個白眼狼。」
她往邊緣挪了一步。
旁邊人嚇得大喊。我皺著眉頭,突然想看她會不會真的跳下去。
顧晏文蹙起眉頭,飛快跳到天臺上,「我們一起跳,下輩子,我不想做你兒子。」
繼母氣得發抖,指著顧晏文,說不出話來,下一瞬,她將矛頭指向我。
「蘇小小,我求求你,放過我兒子吧,我給你磕頭了。」
她從天臺上跳下來,衝到我面前,撲通一下跪在地上,不停磕頭。
旁邊的人拉都拉不住。
我緩緩蹲下身,悲傷地看著繼母,「媽,我都聽你的,你不要讓我去國外好不好?我一個女孩子,異國他鄉,舉目無親,我爸爸泉下有知,會心疼的。」
顧晏文跳下來,憤怒地拉起繼母,「你到底要鬧到什麼時候去?」
有眼淚從他眼角溢出,他嘴唇顫抖地說道:「你是我媽,你就不能心疼下我嗎?」
繼母一巴掌箍在他的臉上,「我一個女人帶著你寄人籬下,我有多苦多難,你心疼過我嗎?」
臉被打得偏到一旁,他保持著這個姿勢,譏諷地勾起唇角:「媽,你還要拿這話逼我到什麼程度?」
繼母發瘋似的衝向我,被警察拉住了,「你到底給我兒子灌了什麼迷魂湯,小賤人。」
我緩緩站起身,抹幹淨臉上的淚水,喃喃道:「我喊了你十六年的媽,可我沒想到,你從沒拿我當過女兒。」
真恨自己當初瞎了眼,想著尊重父親對愛情的選擇,改口喊她媽,還真心真意拿她當家人。
蠢到家了。
「你能不能閉嘴,不要一口一個賤人。」顧晏文牽住我的手,衝繼母吼道。
我用力抽出手,平靜地看著顧晏文,「哥哥,媽媽她不喜歡我,我不想讓你為難,我們還是做回兄妹吧。」
茶裡茶氣地說完,我飛快轉身離去,就怕晚一步,我忍不住暴脾氣。
6
下樓時,碰到急赤白臉趕來的叔叔,他二話不說,一巴掌甩在我的臉上。
「你看看你把你媽逼成什麼樣子?你個小白眼狼。」
猝不及防挨了一巴掌,我險些沒站穩。下一刻,我屈膝重重頂向他兩腿之間。
他吃痛地捂住下體,哀叫連連,我沒解氣,又補一腳。
爽。
我跳到一旁,與他保持安全距離,「你這樣的男人,怎麼也配活在世上,從小到大,我最看不起的人就是你。我是白眼狼,那你是什麼,黑心狗吧。」
這叔叔被爺爺奶奶溺愛得無法無天,沒心沒肺,當了一輩子吸血蟲,從沒正兒八經上過什麼班,但又運氣好到離譜,爺爺奶奶給他買的房子拆遷補償了一大筆,分了回遷房,後來又遇到拆遷,又得了一大筆。
也不知道是什麼狗屎運。
他捂著下體,目眦欲裂地衝向我,「蘇小小,你爸就這麼教你做人的啊,看老子今天不打S你!沒家教的白眼狼。」
「你別提我爸,黑心狗。」我一邊跑,一邊將 T 恤領口扯豁口,「救命啊,打人了。」
樓下的警察聽到動靜,飛快跑來,護住我。
我那叔叔正在氣頭上,竟作勢要打警察,被警察兩下放倒,反手壓在地上的時候,嘴裡還在不知天高地厚地罵罵咧咧。
我在警察身後,抽抽搭搭地問道:「可以把他關起來嗎,警察叔叔?」
叔叔被帶到了警察局,繼母很快趕來保釋他。
顧晏文也來了。
「小小,你沒事吧,對不起。」他站在我身前,眼中滿是疲憊,以往總一絲不苟向後梳的發型也凌亂了。
「我問一個幼稚的問題好不好?」我揚起頭,「如果我和你媽同時掉水裡了,你救誰?」
他幾乎是瞬間暴跳如雷,一拳頭擦著我的臉,砸向我身後的牆壁。
「為什麼你們要掉下水,我不會讓你們掉下水的。」
我眼中生了一層霧氣,抿著唇搖了搖頭。他不敢做出選擇,又或者他不敢將那個選擇說出口。
「哥哥,送我回家吧,我好累。」我靠在牆上,虛弱地扯動唇角。
繼母走過來,看了我一眼,又看了顧晏文一眼。
「以後,你別回家住了。」繼母道,「和林黔一起住吧,你不是有套別墅嗎?」
繼母說得極為自然,好像都忘了,那曾是我的資產。
叔叔也附和道,「這樣好,別弄得家裡烏煙瘴氣了。文文,你是個好孩子,能攀上林家,你可以少奮鬥多少年,你不知道嗎?」
我垂下眸子,遮掩了眼中的恨意。
「我和林黔分手了。」顧晏文率先走出警察局。
繼母小跑跟在後面,「我和林黔打過電話了,她說她願意原諒你。」
顧晏文腳步一頓,回頭看了我一眼,「小小去別墅住,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