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寵妃與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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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難時,父親和嫡姐將我一腳踹下馬車。


 


人人都說我成了J女。


 


三年後,齊王攻佔王都,我是他攬在懷裡喂葡萄的貴妃。


 


嫡姐守寡多年,成為階下囚。


 


她恨而S我。


 


「這樣的榮華富貴,本應是我的!」


 


這一世,她毫不猶豫跳下馬車,如願進入齊王軍營。


 


可是姐姐,出賣色相當一個玩物,真的就是人上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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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的,從來不是屈居男人之下。


 


1


 


狼煙四起,京城已被亂軍佔領。


 


父親作為大都督,不僅沒有守城,反而早早帶一家人出逃。


 


馬車上有五口檀木箱子,裝滿金銀珠寶,還有兩個能賣出聯姻好價錢的女兒——嫡姐和我。


 


亂軍追了上來:


 


「抓住那條大魚,拿人頭換萬戶侯!」


 


「老小子真能跑!」


 


父親慌了神。


 


箱子太重,馬兒漸漸跑得吃力,連抽幾鞭子都隻有悲鳴。


 


父親咬牙看了看我:


 


「阿蓉,為父供養你十五年,如今到你報恩……」


 


如上世一樣,他舍不得丟掉金銀珠寶,也舍不得丟下嫡姐。


 


依舊要丟我下去。


 


他的手如鐵掌,SS揪住我頭發。


 


誰料嫡姐激動地站起來,雙手已扶住窗棂:


 


「父親,阿蓉蠢笨。」


 


「讓女兒去引開追兵!」


 


她卸下發簪,任秀發拂過蓮面紅唇,臉上掛起柔弱的神情。


 


徑直朝馬車外跳出去,一絲猶豫都沒有。


 


烏黑長發和寬大衣袂翩跹,美得像一隻蝴蝶。


 


追兵發出了「哦豁」的叫好聲。


 


領頭之人的勒馬聲也及時傳出。


 


「勿傷美人兒!」


 


父親隻來得及抓住嫡姐一片衣角,他探頭出窗,悲慟交加:


 


「阿湄啊……」


 


一切亂糟糟裡,我譏诮地笑了。


 


原來嫡姐也重生了。


 


她選擇去奔赴這一場潑天富貴。


 


追兵裡,有日後問鼎天下的齊王。


 


齊王愛美人。


 


而嫡姐,正有臨川第一美人的名聲。


 


她縱身一躍,為的就是入齊王之眼、進富貴之鄉。


 


我回頭看,齊王的馬鞭卷住了嫡姐的腰。


 


她如願了。


 


2


 


上一世,父親和嫡姐將我踢下馬車。


 


我被齊王軍隊抓獲。


 


人人都說我成了J女,給臨川荀氏丟臉。


 


父親逃命回去,立刻開祠堂,將我逐出族譜。


 


「苟活於世!」


 


「荀氏無此不忠不孝不義之女!」


 


嫡姐也抹淚:


 


「阿蓉貪睡,才被敵軍捉了去。」


 


「我叫醒她,她還衝我發脾氣。」


 


「我一個弱女子,隻能護著父親先走……希望阿蓉不要怪我。」


 


他們踩著我的名聲,坦蕩蕩活在青天白日下。


 


以為我已是一堆黃泉枯骨,人S不能言語。


 


嫡姐未婚夫在逃難中慘S。


 


她看上了我的未婚夫——清河崔氏十三郎。


 


十三郎家世顯赫,相貌俊秀。


 


隻是身體病弱、不良於行,才堪堪配了我這個庶女。


 


我名聲盡毀、生S難料時,嫡姐十裡紅妝嫁給了他。


 


幾個月後,十三郎病逝,她成了寡婦。


 


嫡姐怎忍得了一輩子缟素。


 


她寫信讓父親來接。


 


崔氏乃當世第一豪族,父親懼怕崔家權勢。


 


「阿湄乖女,切莫學阿蓉的不懂事!」


 


「你已是崔家婦!」


 


他摔S信鴿,斷了嫡姐歸家路。


 


再次保住自己的清正名聲。


 


這一世,父親帶著我和金銀珠寶回到臨川。


 


第一件事卻不是開祠堂。


 


3


 


父親派人給我送了一堆錦衣華服、珍珠美玉。


 


裡面還有嫡姐的名貴首飾。


 


他意味深長道:


 


「即日起,你就是荀家嫡長女阿湄。」


 


「S在亂軍裡的,是不聽話的庶女阿蓉。」


 


身側婢女都張口喊我:


 


「大小姐好。」


 


十五年來,我第一次脫下粗布麻衣,換上絲綢長裙,梳洗打扮。


 


鏡中女兒雲鬢花顏,不輸嫡姐。


 


父親笑意中帶著威脅:


 


「阿湄乖女。」


 


「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他對嫡姐千嬌百寵,原來也沒有幾分父女之情。


 


算計的是清白顯貴的名聲。


 


一個活著的嫡女,總是貴幾分。


 


至於真真假假,在這個朝不保夕的亂世,我和嫡姐的娘都S了,誰還在乎呢。


 


4


 


臨川世家大族都逃難回來時,父親大張旗鼓開了祠堂,他義正詞嚴,仿佛討伐亂軍一樣慷慨激昂:


 


「荀氏阿蓉,自甘下賤,即日起逐出荀氏。」


 


人人贊父親高義。


 


人人說,庶女阿蓉母家卑微,身上的血就是不潔的,早就看著不安分。


 


人人又說,嫡女阿湄,血統高貴,自幼受荀氏家主親自教導,是頂好的小女郎。


 


你瞧,庶出是一種原罪,是血裡的髒病。


 


我穿著嫡姐愛的鵝黃色羅裙,攙扶大義滅親卻痛哭不止的父親。


 


「父親,湄兒會好好報答您。」


 


就像您這些年對我一樣。


 


我抬頭,西北方的天湛藍如洗,有白鳥振翅、弱柳吐芽。


 


崔家信鴿,為十三郎婚事而來。


 


他要S了。


 


5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


 


庶女「阿蓉」成了齊王營妓一事,在亂世傳得比烽火狼煙還快。


 


清河崔氏責怪父親,要退婚。


 


父親在回信裡說,為補償崔氏,願意把品質高華、有臨川第一美人之稱的嫡女荀氏阿湄嫁給十三郎,為他衝喜。


 


望崔氏能在聖上面前美言,免去他棄城而逃的懲罰。


 


庶女換嫡女,父親誠意滿滿。


 


崔氏同意了,隻有一個要求:


 


十三郎重病,願荀氏阿湄馬上出嫁衝喜。


 


父親忙不迭趕我:


 


「莫耽誤崔家定的好時辰!」


 


我早點上路,他就能早點官復原職。


 


嫁妝箱子隻有表層是金銀珠寶,餘下全塞滿了石頭,甫一抬起,也能把馬車壓得一沉。


 


父親的表面功夫,爐火純青。


 


族人羨慕。


 


「家主疼女兒,阿湄小姐有福氣啊。」


 


我沒有說話,隻淡淡地笑——這福氣給你,你要不要啊?


 


我出發時,臨川重重疊疊的屋脊被夜色吞沒,春風吹不散滿天月華。


 


荀氏曾困住我小娘。


 


如今,再也困不住我。


 


此去路遠,經過齊王佔領的寧州時,我又聽到了嫡姐的消息,她要見我。


 


6


 


上輩子,我被齊王軍隊裹挾著到了寧州。


 


幾個士兵想要侵犯我。


 


我奮力反抗,抽出長劍劃破臉頰,血流如注。


 


齊王陰鸷的臉上掛滿笑,饒有興趣道:


 


「難得一見的小烈犬。」


 


「孤來降伏。」


 


他看我的眼神,像看一頭獸,充滿了逗弄之樂。


 


我依舊不從,長劍指上他脖頸。


 


他把這當成一種樂趣,隨手抓來一個衣衫不整的俘虜女孩,吩咐人脫掉她的衣裳。


 


我沉默一刻鍾,就有一件衣裳被撕爛。


 


女孩裸露的皮膚上都是鞭痕、咬痕、燙痕,青紫一片,血痂再次綻開。


 


士兵們笑著伸出了無數黑漆漆的手,將最後一絲白如綢緞的肌膚染盡。


 


她眼中流出血淚,要咬舌自盡。


 


她受辱,是千千萬萬的女子在營中受辱。


 


她們絕望的眼神,似手臂掐住我的喉嚨,一寸一寸收攏。


 


我滿眼是淚,幾近窒息。


 


「哐當」一聲,我的長劍落地。


 


我自願跪在齊王身下。


 


他當眾解開腰帶,按住我的頭顱,身子一聳,開懷笑道:


 


「你是孤的女人了。」


 


幾千雙眼睛黑洞洞地戳在他身上,他是草原上雄風大振的王。


 


而我的驕傲被碾壓粉碎。


 


夜晚,我捧著一身幹淨衣裙,準備送給那個女孩。


 


她已經懸梁自盡。


 


同一間破屋裡,有姑娘被士兵壓在身下。


 


生與S在混沌的夜裡掙扎。


 


把人變成鬼,把鬼變成人。


 


我一把火引燃了破屋,士兵們慌忙逃竄,女孩們仰著帶淚的臉。


 


「女子的貞潔從不在羅裙之下。」


 


「我們是自己的救世主。」


 


譬如滄海橫舟,在這營地裡並無擺渡人可以救世間女子,唯有自渡。


 


齊王是最好用的船槳。


 


從那時起,我主動迎合齊王,為他知情識趣、工於內媚,學著做一隻會撒嬌的獸。


 


而獸,總是有獠牙的。


 


你看,虎一露出獠牙,就會把人的脖子咬斷。


 


7


 


進入寧州,空氣中彌漫著血腥味。


 


地縫裡長出來的草,都滲著森森血意。


 


亂兵過境,十室九空。


 


長街空寂,堆滿了屍體,隻有一雙雙眼從破門縫裡露出。


 


八人抬的轎子,上綴紅綠寶石,氣宇軒軒地踩過長街上遍橫的屍身。


 


嫡姐從轎子裡露出一張蓮面。


 


她身穿華服,珠翠把發髻壓彎,容光煥發的臉上滿是餍足。


 


她說自己主動獻身,齊王甚是寵愛。


 


行軍時同乘一馬,夜眠時同床共枕,商議兵事時也要摟抱著。


 


須臾離不開。


 


齊王搜羅了整個寧州,為她找來夜明珠,隻為綴在鞋頭好看;


 


齊王S了寧州所有長相豔麗的女子,隻因怕她拈酸吃醋。


 


齊王也S了寧州所有相貌俊朗的男子,隻因怕她多看別人一眼。


 


前世我在齊王身邊,根本沒發生過這些事。


 


我勸他籠絡人心、善待百姓。


 


他卻勾起我的下巴,輕輕捏著。


 


眼中一片狠戾。


 


手上也慢慢加了力氣。


 


我滿臉通紅流淚時,他才收手噙笑道:


 


「你是什麼東西,是本王的寵愛讓你不知天高地厚了嗎?」


 


「你隻有一件事,伺候好本王。」


 


玩物,玩樂是本道。


 


除此之外,我和滿城屍體沒有任何區別。


 


這轎子,奢華無比,何嘗不是一具封S的棺材呢。


 


風吹動轎子上的寶石環佩,叮叮當當。


 


嫡姐得意地扭動腰肢,露出水蛇般的媚態,婉婉道:


 


「阿蓉,人生能得一心人,已是最大幸事。」


 


「天底下沒有比我更幸運的女人了。」


 


齊王馴化了她。


 


拔掉她所有牙齒,隻剩光溜溜的軀體,那軀體綿綿軟軟,似剝皮拔齒的肉蛇。


 


她卻不自知。


 


臨走時,她露出得意又惡毒的神情:


 


「阿蓉,你就要做寡婦了。」


 


「空頂著美人名頭,一輩子卻沒有男歡女愛,沒有男人肯定你的價值,多麼可悲啊!」


 


我沒有頂嘴,隻是溫順地垂下頸項,做小伏低道:


 


「阿姐說的是。」


 


「阿蓉自小身份低賤,比不了姐姐,就連出嫁,父親也沒送隨侍婢女。」


 


「請阿姐垂憐,賜我幾個婢女,免我長夜難眠。」


 


嫡姐仰起頭,用扇子捂住了得意的笑容。


 


「營裡滿是流民之女,身子髒得不行,你自己挑吧。」


 


前世眼睜睜看著她們被折磨S。


 


阿妍,青青,珠兒。


 


這一世,我會親自帶你們去清河,迎接我們自己的春和景明。


 


8


 


路途漫漫,見到十三郎時,已是暮春。


 


崔家大院深深,一重重的月洞門讓光線變得黯淡,他一襲白衣倚在花架前,把青瓦白牆也照亮了些。


 


荼縻花落了一地,似他蒼白疲倦的臉,弱不勝衣。


 


這樣的人,困於病榻之間,實在可惜。


 


洞房花燭夜,他的身體更加虛弱。


 


我們沒做什麼,隻是倚在一起和衣而眠。


 


寂寂落花的春夜裡,隻有雨滴,一弦又一弦,敲在青石磚上,散漫不成調子。


 


十三郎忽然輕聲道:


 


「阿蓉,其實我見過你的。」


 


「十三歲,京城。」


 


「你還記得嗎?」


 


長途跋涉兩個月,我緊繃的弦一松,早已昏昏睡去:「嗯……」


 


他聲音雀躍起來。


 


「你制服一匹瘋馬,救下一個孩童。」


 


「我大聲叫好。」


 


「你一雙鳳眼斜睨過來,美得S氣騰騰,滿街閨秀都失了顏色。」


 


「我自小纏綿病榻,從未見過如此生機勃勃的女子,像秋日開得最好的花……」


 


「我向荀氏求娶你。」


 


我睡著了,所以不知道——在十三歲的十三郎眼裡,我已是秋日最凜冽肅S的一朵花。


 


不嬌嬌,隻騰騰。


 


他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生命於他是短暫的。


 


不久後,我穿著麻衣為他守靈,聽著檐下叮叮當當的銅鈴聲。


 


腦海裡突然綻出一個氣泡,是十三郎身上淡淡的草藥味。


 


那夜,他喚我「阿蓉」。


 


原來他一直知道,我不是荀氏嫡長女阿湄。


 


他要娶的,一直是庶女阿蓉。


 


那天仍然在下雨。


 


春雨斜飄,我湿了半張臉。


 


9


 


我的到來並沒有挽救十三郎的生命。


 


在一個雨夜,他闔上了雙眼。


 


留給我的,是一封放妻書。


 


【阿蓉吾妻,餘生太長,願尋良人共白頭。】


 


【勿念,十三郎。】


 


他要放我自由。


 


這是前世嫡姐夢寐以求的東西。


 


我卻手一揚,將信拋進火盆裡,燃燒成灰。


 


天下兵荒馬亂,荀氏宗親又絕情絕義,縱使十三郎給了我自由和金錢,我也走不出去。


 


我要的——是作為女子昂首闊步於天地間,再也無需別人賦予自由。


 


我留在了崔家。


 


崔老夫人對我很滿意,她讓下人送來一副盔甲、一杆纓槍。


 


「十三郎已逝,但他身兼的清河節度使一職卻是世襲。」


 


「如今朝廷自顧不暇,兵權仍在崔家手。」


 


「崔家婦,你可願接?」


 


我俯跪在地,虔誠頓首:


 


「義不容辭。」


 


送我上青雲的好風,終於來了。


 


10


 


崔家乃當朝最大世家,倚仗的便是五世以來都不曾松手的兵權。


 


到了這一輩,時運不濟,十三個兒郎S在戰場上和病房裡,已無人能掌兵。


 


但權不可丟。


 


故而,崔家皆女將。


 


女子頂起一片天。


 


天剛泛青時,崔老夫人叫醒眾女,穿著單衣在院子裡扎馬步。


 


屈膝。


 


微蹲。


 


全身重量壓在腿上。


 


半個鍾頭過去,我雙腿泛酸,咬牙硬撐。


 


我從寧州帶回來的阿妍、青青、珠兒也在硬撐,額上沁出黃豆般的汗珠,但沒人喊出放棄。


 


我小娘原是江湖女子,會些三腳貓功夫,小時也教我練過。


 


隻是窮文富武,荀家待我們不好,沒錢也沒時間練。


 


後來小娘S了,我成了後宅裡的鸚鵡,斷翅學舌,每日隻顧討好父親和嫡姐。


 


荒廢許多年,而今終於有再做雄鷹的機會。


 


我硬生生挺住了身子。


 


不遠處,崔老婦人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半個時辰後,我扶著廊柱,顫顫巍巍地勉力站起來。


 


歇息片刻,下一項是穿起十斤重的盔甲、拿起冰冷的纓槍,圍著校場跑步。


 


崔家婦皆矯健如奔馬,隊列齊整。


 


就連六十歲的崔老夫人,滿頭銀發,都跑得雄赳赳氣昂昂,氣息一點不亂。


 


我氣喘籲籲地跟在後面。


 


嫂子們憐惜道:


 


「阿湄,第一次練,你丟槍卸甲跑。」


 


「嬌養大的小姑娘,母親您也太苛刻了。」


 


崔老婦人提著長刀,橫眉冷對:


 


「丟槍卸甲,戰場上就是丟命。」


 


我握緊手中纓槍,從地上拔起仿佛生根的腿,咬唇道:


 


「老夫人說得對!」


 


「多謝嫂子們好意,阿……湄定會跟上。」


 


烈日當空時,我渾身大汗。


 


意識模糊,身體仿佛和靈魂剝離。


 


擦汗時把嘴唇上的血抹了一臉。


 


卻一點不落完成了崔家早訓。


 


嫂子們憐惜又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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