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父親,待我金榜題名時
3738

前世今生,讓我對父親失望徹底,什麼父父子子、父為子綱,從此他在我心中全然沒了敬畏。


 


我堅持不走,父親竟然喊來了家丁,想讓人將我打出去。


 


我站得筆直,不卑不亢。


 


讀書兩年,我已有了些許文人風骨,哪怕身上的衣服全是補丁,氣度卻不能騙人。


 


同窗們趕忙攔下憤怒地父親,讓人去尋來孫舉人。


 


等孫舉人出來時,我取出推薦信雙手遞出,卻被父親搶先一步告狀。


 


他看著我時,眼裡是不屑為伍的優越感。


 


「……一看就是宵小之輩,弄了張不知哪裡來的推薦信,就想拜在先生門下。我這就讓人把他趕出去!」


 

Advertisement


我的手慢慢攥緊,SS壓住了心底的怒意。


 


孫舉人並沒有聽信父親的話,而是拿過推薦信,細細讀了起來。


 


當他合上信後,面帶微笑。


 


「你的啟蒙先生確實和我有舊,他非常看好你。既然如此,你以後就留在這裡讀書吧。」


 


父親愣怔了片刻,反應過來後大驚失色。


 


「這怎麼使得?我等都是有頭有臉的讀書人,怎麼能和此等販夫走卒一同讀書,他配嗎?」


 


看來,他不但怕我向他要錢,還怕丟了自己的面子。


 


和我成為同窗,是他不能接受的。


 


6.


 


父親被孫舉人呵斥了。


 


明明孫舉人比父親還小上一歲,父親被斥後,卻像個犯了錯的孩子,低著頭一句話也不敢再說。


 


可他側臉瞥向我的餘光中,全是憤恨。


 


我開始在書院裡讀書,孫舉人見我年紀小,隻收取我每年十兩銀子,我很感激。


 


父親特意在一個無人時,堵住了我。


 


他警告我,不要透露和他的關系。


 


和自己不要了的兒子成為同窗,對他來說實在丟臉。


 


我掙脫開他拽著的手,冷靜回擊。


 


「你不覺得,你落榜這麼久,和你做了同窗,對我來說才是最沒面子的事情嗎?」


 


我的話讓父親惱怒不已,他開始拉著幾個同窗,處處打壓我、針對我。


 


我沒有時間去應付他,隻能視而不見,因為四個月後的童生試,孫舉人給我作保,我可以參加。


 


父親帶頭嘲笑我,甚至和同窗打賭,我在哪個階段會被淘汰。


 


「我當年考了四次才中秀才,就這小崽子,第一道縣試就別想考過!」


 


另一位年輕的秀才搖頭:


 


「他雖然入學不久,可瞧著根基扎實,想來童生應是不在話下。」


 


這句話讓父親惱了,他像是聽到了什麼匪夷所思的事情,聲音都拔高了。


 


「童生,他配嗎?你不要被他給騙了,他就是一個碼頭卸貨的小工罷了,能認得幾個字就已經是天大的造化!」


 


他配嗎,又是他配嗎……


 


他瞧不起我。


 


我明明是他的兒子,他卻打心底裡瞧不起我。


 


那高高在上的蔑視、投手投足間的鄙夷,和明裡暗裡的打壓,都讓我下定了決心,我不但要通過縣試、府試,成為童生,我還要盡力拿下院試,成為和父親一樣的秀才!


 


想到自己若是中了秀才,父親發瘋的樣子,我就異常興奮,讀起書來也更加賣力。


 


一晃就到了縣試的日子。


 


還未亮的天空中飄著雪花,母親提著籃子,陪我到了考場外。


 


她不放心我,就拿著繡活,坐在冰冷的石頭上,一邊繡一邊等著我考完。


 


第五場終於考完,我拖著疲憊的身子出了考場。


 


我東張西望,卻沒有看見母親。


 


她陪了我四天,怎麼可能在第五天離開呢?


 


我心下有些不安,立刻就往家中趕去。


 


路過不遠一處小巷時,我突然停住。


 


巷子裡傳來了父親的喝罵聲。


 


「賤人,你讓那個小崽子去科舉,是安得什麼心?」


 


「他才讀了幾本書,就敢染指讀書人的高貴,丟人現眼!」


 


「快快讓他滾回家去,還有,我的銀錢已經用完,再給我二十兩,可別說你們沒有,我可看到他拿了十兩銀子給孫舉人了!」


 


我衝進去,看見捂著臉癱坐在地上的母親,兩個冷馍馍從籃子裡滾出來,被父親踩了粉碎。


 


7.


 


憤怒簡直要掀開我的天靈蓋,我揮起拳頭打在他臉上。


 


長年在碼頭卸貨,讓我力氣極大。


 


和母親生活的這三年,又讓我吃飽穿暖,我的身高已經超過了父親。


 


我帶著憤怒的一拳,將他兩顆牙打落在地。


 


他震驚得吐出一口血水,哆哆嗦嗦指著我,聲音漏著風。


 


「你敢打我,你不孝,你犯上,我要去告你!還想考功名?我讓你這輩子在大牢裡出不來!」


 


我冷哼一聲,又舉起了拳頭。


 


可比我快的,是母親的巴掌。


 


母親一巴掌打在父親臉上,她用袖子抹幹淚痕,歇斯底裡地吼道:


 


「你去告啊!沈泉,老娘已經跟你和離了,孩子也跟我的姓氏,跟你沒有半點關系。」


 


「我也要去縣衙老爺那裡告你,你搶我錢財,還敢動手打我!」


 


我這時才看見,父親手中握著幾塊碎銀,那是母親剛賣掉荷包的錢。


 


我向父親伸出手。


 


「錢還給我,不然我就去告訴先生,告訴那些同窗,讓他們好好瞧瞧,你向和離妻子要錢的惡心嘴臉!」


 


我太了解他的S穴了,他極要面子。


 


他以前在外面從來不提我和母親的付出,就仿佛供他讀書的錢,是他自己變出來的。


 


父親的臉色青紅交加,將手裡握住的銀子狠狠摔在地上。


 


「好好好!你們娘倆好樣的!以後等我飛黃騰達,你們可不要舔著臉來找我!」


 


他狠狠瞪了我一眼,氣衝衝離開了。


 


隔日,我就聽說,父親在街上支起了攤子,開始賣字畫。


 


他以前總說,他的墨寶珍貴,絕不會流露在外,更不會給那等不懂欣賞之人作畫。


 


如今,為了繼續讀書,繼續他的求學之夢,他放下了讀書人的面子。


 


他正在為自己放下尊嚴而悲戚時,讓他更痛苦的事情發生了。


 


我的縣試通過了。


 


在同窗們的恭賀聲中,我笑著向父親拱了拱手。


 


他眼睛都紅了,還在安慰自己。


 


「一個縣試而已,不過走了狗屎運!後面還有府試和院試呢,我就不信他能考過!」


 


他甚至放下狠話,如果我能考中秀才,他就把阿黃的屎拌飯吃。


 


我摸了摸衝我搖尾巴的阿黃,下決心一定給父親多收集一些,好好讓他開開胃!


 


8.


 


因為我過了縣試,讓母親有了底氣,她現在的腰板都挺直了。


 


從前唯唯諾諾的母親,現在敢指著陰陽怪氣的李寡婦開罵。


 


母親說,我算是真正邁進了讀書人的門檻,執意要為我慶祝一下。


 


她用帕子包好兩塊碎銀,將我拉到了城裡最貴的香滿樓。


 


我們坐在一層大廳裡,點了兩碗陽春面。


 


哪怕隻是兩碗面條,我和母親都吃得格外香甜。


 


直到吃完,笑容都沒有從她的臉上消失。


 


就在我和母親結賬走出酒樓時,有人從樓上跑下來,伸手攔住了我們。


 


我仔細一看,竟然是那日秦通判家的丫鬟。


 


她上下打量著我,驚訝道:


 


「竟然長這麼高了嗎?若不是我還記得你的模樣,真不敢下來認你呢!」


 


她說她叫珊瑚,是通判愛妾的貼身丫鬟,她的主子正巧在二樓雅間用膳。


 


「當初是你那三兩銀子,救了我家姨娘的命,如今你倒是可以去討個賞錢。」


 


可那位通判已經給了我五十兩銀子,我哪裡還能再去要錢。


 


她見我搖頭,不由分說拉著母親往樓上走,我隻好邁步跟了上去。


 


姜姨娘看著已經大病痊愈,可是珠光寶氣也掩蓋不住她神色恹恹。


 


她淡淡地點了點頭,客氣又疏離。


 


隻是聽得我正在童試,並已經過了縣試後,她的眼睛亮了一下。


 


姜姨娘說通判府中缺個繡娘,月利二兩銀子,問我母親願不願意去。


 


突如其來的好意,讓我和母親都不敢答應,隻說考慮一二,便告辭離開了。


 


母親說府大水深,還是莫要去趟,我深以為然。


 


剛過拐角,就見不少人圍在家門口。


 


我們分開人群,就見父親掐著腰站在那裡,腳下是母親的繡線和我的衣物。


 


繡線已經被剪成幾段,我的衣服也被撕破。


 


看到我和母親,他揚著下巴冷哼。


 


「這屋子和院子是我的家私,你我已經和離,你怎麼還有臉住在這裡?」


 


父親見我們臉色難看,用施舍的口氣繼續說道:


 


「一個剛過縣試的童生罷了,以為自己多麼了不起?你們孤兒寡母,在這府城怕是混不下去。要不你們給我跪下道個歉,保證願意繼續出資供我讀書,我就勉為其難……」


 


旁邊的鄰居們也都開口勸說母親。


 


「哪怕和離了,也是小巳的親爹啊,血濃於水,你們就服個軟。」


 


「男人願意上進是好事,我家那口子若是讀書的料,我砸鍋賣鐵也要供著他!」


 


李寡婦更是扭著腰肢,滿臉嫉妒。


 


「哎呦,還是蕭姐姐有福氣,這都和離了,男人還願意看護著,可不像我們這些苦命人,隻能靠自己活著!」


 


我和母親對視了一眼也不說話,進屋就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父親背著手,跟在我們身後:


 


「你們想住在這裡,也不是不可以,一個月得拿出五兩銀子,當作租賃。」


 


五兩銀子,都夠在外面租個二進小院了!


 


這破茅草屋哪裡值得?


 


他似是認準了我們無依無靠,等著我們低頭求他。


 


我挎上包袱,一把推開父親,拉著母親就出了門。


 


走了老遠,還聽見他在身後跳腳咆哮,罵我們不知好歹。


 


9.


 


母親到底是進了通判府當繡娘。


 


送她進府那日,她拉著我的手不停地叮囑,最後大罵父親狠毒。


 


「虎毒還不食子呢,他真是連個畜生都不如!」


 


她說:「巳兒,好好讀書,一定一定要把那狗娘養的踩在腳下,不然為娘這麼多年的怨氣難解!」


 


我重重點頭,拼盡全力,在府試中考了第二名。


 


父親聽到後,砸了塊砚臺,看我的眼神都比平時狠厲。


 


不少同窗開始向我示好,就連孫舉人都破天荒讓人擺了酒菜,為我慶賀。


 


席間,有人打趣我,「蕭師弟已經年滿十五,可有意中人啊?」


 


我紅著臉搖頭。


 


另一同窗感慨道:「年僅十五啊!這要是中了秀才,當真是前途無量。」


 


話音未落,就聽旁邊一聲嗤笑。


 


父親灌下一口酒,眼帶不屑。


 


「院試豈是前兩關能比的?他才多大,背下一些詩詞歌賦就不錯了,至於其他,都要靠沉澱和積累。」


 


他這話說得沒有錯,光是策問的內容,就需要懂得經義甚至是政事。


 


我整日去碼頭上工,根本沒時間和那些學子探討時事。


 


不過這些難不倒我,我是重生的啊!


 


未來十年發生的事情,就算我不能全部清楚,可那些發生的大事,和朝廷的應對,我還是記憶猶新。


 


我早已不在乎父親的態度,卻忍不住出聲嗆道:


 


「我若是能被錄取又如何?沈,師,兄?」


 


父親聽我這麼喊他,嘴角都抽動起來,「斷無可能!」


 


已經有同窗站在我這邊,起哄讓他履行曾經的賭約。


 


「對了,沈兄,我記得你上次說,若是蕭師弟考過了府試,你就要吃阿黃的……」


 


「對對對,在下也記得呢。沈兄不會言而無信吧?」


 


父親怎麼會同意吃狗屎?

設置
  • 主題模式
  • 字體大小
  • 16
  • 字體樣式
  • 雅黑
  • 宋體
  • 楷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