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海閣

11.

要麼說科技發達了，人離不開手機了呢。

 

孫勇不信，拿過我的手機幾番折騰，確定了的確是連開機都做不到後，他的臉色一下子就黑了。

 

「艹。」他罵了一句髒話。「那怎麼辦？」

 

錢嬌娥現在不喊了，估計是聽到一萬三的價格，也心虛了，一直低著頭，想當自己不存在一樣。

 

「要不，琪琪，你給他們寫張欠條。」媽提議道。

 

還真是我的好母親啊，這筆錢，怎麼都得我出唄。

 

我還沒想出拒絕的理由，對面店長就說了。

 

「我們可不接受欠條，你們要不現在打錢，要不我就報警。」說完，就拿起了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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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別報警。」媽也怕了，看著我，可又確實沒辦法。

 

我不著急，左右就算報警了又怎麼樣？我還能替我嫂子進去住兩天嗎？

 

最後，還是我哥想辦法，跟公司那邊預支了三個月的工資，交給了對方，這件事才算清了。

 

出了這件事，一家人也再沒了吃飯的性質。更何況我如今沒錢，就算去吃飯不還是我哥請客？隻能餓著肚子又回去了。

 

在車上，媽忽然拉著我的手。

 

「琪琪，回去手機修好了，一定要記得給家裡賺錢啊，不然這幾個月，我們全家就要喝西北風了。」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嫂子就接話道。

 

「你那些錢，攢著有什麼用，你又不結婚，又不要孩子，以後不還是都得給我們家昊昊花？要我說，你幹脆就把工資卡給媽算了。」

 

我笑了，轉移了話題。

 

「說道昊昊，那發卡帶來了嗎？好歹咱們也是花了錢的，要是知道昊昊喜歡這些啊，下回我來就再帶點給他。。。」

 

「我們昊昊是男孩子，不喜歡這些東西，在店裡也是一時好奇而已，這種東西隻有女孩子喜歡，我們昊昊是男孩子，怎麼會看在眼裡呢。」

 

話題被成功轉移，我沒有再接話，任憑錢嬌娥給坐在懷裡的孫昊一遍遍洗腦。

 

而我從家裡離開後，便再也沒有回去。

 

對於他們要錢的請求，更是不可能滿足一點。

 

12.

 

孫昊初中就讀不到一星期，新校服就被人破了髒水。

 

因為他喝多了水，去了男廁所，被人看見了。

 

其實小學四年級時，孫昊私處的生理特徵便藏不住了，怪異的生長，使得她無時無刻不再忍受痛苦，上廁所更是一種煎熬，她曾幾次請求錢嬌娥帶她去醫院看看，但自從第一次去時醫生建議他們做手術切除男性特徵，錢嬌娥便開始諱疾忌醫，無論孫昊怎麼哀求，都不帶他去醫院。

 

「昊昊，媽媽是為了你好啊。男孩兒有後勁、聰明，你現在學習不好，如果成了女孩兒，那就更沒希望了啊。」

 

孫昊沒辦法，隻得自己忍受著痛苦。

 

而她的怪異被同學發現後，更加成了異類。

 

她開始遭到嚴重的霸凌，不僅沒有朋友、而且因為私處原因，渾身總是有一股難聞的氣味，誰都不願意離他太近。

 

而這個現象，很快就被班主任發現。

 

她叫來了錢嬌娥，委婉的說了孫昊的情況，並建議錢嬌娥帶孫昊去醫院看一看。

 

誰知道，這一下錢嬌娥直接炸了。

 

她完全不顧孫昊就在一旁，窗外都是看熱鬧的同學，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開始哭天喊地嚎叫道。

 

「造孽啊，我兒子再健康正常不過的一個孩子，被你們說有毛病，這傳出去我兒子還怎麼在學校待啊。」

 

班主任也算經驗豐富，但這場景，她還是第一次遇到。

 

而站在一旁的孫昊，臉漲的通紅，卻隻是習慣性的低頭沉默。

 

好在辦公室還有其它老師在，有人去找了領導，有人把錢嬌娥扶了起來，有人去關門關窗，讓學生都回自己教室去。

 

無論怎麼勸，錢嬌娥就是幹嚎，眼裡沒一點淚水。

 

這件事，最後以班主任紅著眼眶道歉結束。

 

13.

 

錢嬌娥在學校一戰成名。

 

所有人都知道孫昊有個不好惹的媽，倒是沒人敢在招惹他了。

 

他們選擇無視他。

 

沒人和他說話、沒人和他交流，需要互相背課文、批改卷子等活動時，所有人都默認了孫昊自己一人，就連老師都不敢插手。

 

所有人都在刻意的回避她，即使她主動和人說話，也隻能得到一個白眼，和迅速遠離的動作。

 

在這樣的環境裡，孫昊變得一天比一天沉默，經常在自己位置上發呆，一下就是一個小時。

 

對於孫昊的改變，錢嬌娥很自豪。

 

她認為，男孩子就是應該這樣，沉默、冷靜。

 

完全沒發現，孫昊的心理已經開始扭曲。

 

14.

 

上一世我因為照顧侄女而錯過的科研項目，這一世有了圓滿的結局。

 

身為主要研發人員之一，我得到了公費去 M 國交流學習的機會。

 

這一去就至少三年，我卻沒有絲毫猶豫便同意了。

 

上一世的經歷告訴我，別人是靠不住的，我能依靠的，隻有自己。

 

這一次，事業、名譽、金錢，我全都要。

 

而當我再次得到孫昊的消息時，是他在學校出事了。

 

15.

 

孫昊班裡來了一位從外地轉來的男生，李啟。

 

他熱情、外向、張揚，想小太陽一樣充滿活力。

 

分位置時，他坐到了孫昊前面，不僅熱情的和他打了招呼，還拿出巧克力跟其分享。

 

那一刻，孫昊仿佛聽到了自己心跳聲。

 

她戀愛了。

 

可孫昊不敢告訴別人，他是男生，又怎麼可能喜歡男生呢？

 

孫昊能做的，隻有拼命壓抑這股喜歡，卻不想越壓抑，就越喜歡。

 

終於，在李啟和另一位女生走的很近時，孫昊忍不住了。

 

他不知從哪裡弄來了安眠藥，體育課時碾成粉末放進李啟的杯子裡，等他喝下後，又以體育老師叫他去搬東西為由，將他帶進了設備室。

 

他不知道，設備室裡有攝像頭。

 

監控室的安保人員，再看見孫昊伏在李啟身上脫衣服啃咬時，邊聯系老師，邊趕了過來。

 

及時制止了這一切。

 

救護車來了，很多人都知道了這件事。

 

李啟的父母趕到醫院時，渾身氣到發抖。

 

當場就報了警，並且決定起訴，追查到底。

 

16.

 

「琪琪，你是咱們家最有出息的，也學問高，認識很多大人物吧，你想象辦法，那是你親侄子啊。」

 

我嘆了口氣，故作為難的說道。

 

「媽，我就是個做實驗的，每天都泡在實驗室裡，除了儀器誰也不認識，我能想什麼辦法啊。」

 

「那，那實在不行，你把你的錢都打過來，讓你哥去跑跑關系。」

 

都打過去？她也真敢說啊。

 

家裡的經濟情況我基本清楚，我上高中後，媽就說家裡沒錢，讓我自己想辦法。

 

而她的工資、退休金，這些年都隻花在孫勇一家身上。

 

自從上次商場事件後，孫勇在沒錢的情況下，了解到了網貸。

 

媽和嫂子沒學問，對於孫勇網貸的事情不僅不警惕、反而很得意，認為他有出息，能搞到錢。

 

卻不知道，這網貸的水可深得很，這些年下來，孫勇全靠每個月的工資，拆了東牆補西牆，勉強維持著，別說存款了，各平臺都不知道欠了多少錢。

 

見我一直沒說話，媽著急了。

 

「琪琪，咱們孫家，就孫昊這麼一個孫子，你不能不管他啊。」

 

我站起身，走到窗前，夕陽照在我身上，暖暖的很舒服。

 

「媽，你就這麼確定，孫昊是男孩兒嗎？」我的語氣很輕，很平淡，周圍環境亦很安靜，因此我清楚的聽到了媽倒吸一口涼氣。

 

我不緊不慢的繼續說道。

 

「自欺欺人也該有個限度，你們還真打算騙自己一輩子啊？」

 

17.

 

後來，孫勇找到了研究所。

 

再聽到我此時人在 M 國時，當場就傻了眼。

 

我深知，自家這位兄長慣會的就是欺軟怕硬、窩裡橫，因此根本不怕他在研究所鬧事，在研究所訓練有素的保安隊伍趕到前，他就已經灰溜溜的離開了。

 

找不到我，他們便隻能靠自己。

 

孫勇各種求人，終於還真讓他找到一位能說得上話的人物，經過他的調解，李啟那邊要賠償三十萬，才肯撤訴，不然就把事情鬧大，誰也別想好過。

 

孫勇想到了賣房子。

 

房子在媽的名下，卻是爹留下來的，媽佔了百分之五十的產權，我和孫勇一人一半。

 

想賣房子，得我同意。

 

我早就想好了，房子至少能賣一百萬，我也不要多，二十萬打給我，我就同意。

 

「你個不要臉、沒良心的潑婦，自己跑國外瀟灑去了，還敢回來要錢？」

 

出乎意料的，反應最大的竟然是錢嬌娥？她專門給我打電話，對我破口大罵一番。

 

秉持著跨洋電話花的又不是我的錢，我果斷聲音調小，放到一邊，然後繼續看書。

 

等那邊安靜，已經過去五分鍾了。

 

「二十萬，一分不能少。」

 

說完，我就幹脆地掛斷了電話。

 

三天後，看著二十萬打到我的賬戶，我滿意的將自己同意出售房屋的電子文件和視頻發給了媽。

 

而等我再想發個表情包時，發現自己已經被拉黑了。

 

18.

 

三年後，我從國外回來，被返聘回母校，成了大學教授，同時還兼任了某藥物公司助教，早已財富自由。

 

前世種種，於我來說越來越像一場夢一般，如果他們不再在我的生活出現，恐怕很快我就會徹底忘了他們。

 

但命運總是很巧妙。

 

我在醫院參加活動時，遇到了孫昊。

 

她留長了頭發，皮膚也白了些，空洞的眼神在看見我那一刻，忽然就亮了起來。

 

她推開人群，來到我面前，拉著我的衣服，滿臉都是對生的渴望。

 

「姑姑，姑姑，你救救我。」

 

她的語氣不是這一世的生疏，反而格外自然親昵，加上她看我的眼神，一瞬間我就明白過來，她八成也記起了上一世的種種。

 

看著她身上的病號服，我想了想，將她帶進了一件空著的屋子裡。

 

剛進屋，孫昊就在我面前跪了下來。

 

她滿臉都是淚水，真真是我見猶憐。

 

「姑姑，你也有上一世的記憶對不對？你恨我們把你推進大海裡，所以才報復我們的對不對？」

 

我低頭看著她，自己都驚訝於此時心裡竟然如此平靜。

 

「我沒有報復你們，孫昊，你要明白，這一世，我隻是沒有再幫你而已。」我將她扶起來。「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們咎由自取不是嗎？」

 

「姑姑，我錯了。」孫昊的聲音無比真誠，這份真誠我絲毫不懷疑。「姑姑，我真的知道錯了，我已經S過一次了，我後悔了，你幫幫我。」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隔著門說我們該離開了。

 

我看了一眼孫昊，轉身，準備離開。

 

「姑姑！」

 

孫昊撕心裂肺的喊道。

 

我卻再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19.

 

我從朋友那，聽到了孫昊後面的故事。

 

賣房子的錢，再了解李啟的事情後，本來還剩幾十萬，可以再郊區買棟房子容身。

 

可錢卻被孫勇偷偷拿去還了網貸。

 

媽發現後，氣的心髒病發作, 被送進醫院後差點沒搶救過來。

 

撿回一條命後，孫勇跪在她面前，哭訴說這幾十萬的網貸都是為了養家糊口，如果再不還上, 那些人就要來打S他後，媽便心軟，原諒了他。

 

孫昊被送進了特殊教育學校。

 

錢嬌娥此時還堅定的認為，自己兒子隻是性取向出現了問題，聽這所學校說, 可以治療同性戀，便毫不猶豫地將孫昊送了進去。

 

那所學校，後來被爆出, 宛如地獄。

 

於是我出錢，帶上她、嫂子、哥哥和母親，一起乘坐郵輪外出。

 

「（我」孫昊在裡面徹底瘋了, 砸碎了玻璃，用碎片割腕想要自S, 被送進醫院救了回來, 但身體地秘密也被發現。

 

醫生報了警, 在得知這些年來，錢嬌娥一直用布條勒孫昊的胸部、用木塞堵住其下體讓經血倒流等行為後, 所有人都驚得合不攏嘴巴。

 

在被判定, 錢嬌娥N待兒童罪成立後，錢嬌娥跳樓了。

 

她直到S, 都不願意承認自己的『兒子』其實是女兒。

 

在遺書裡，她依然稱呼孫昊為『親愛的兒子』。

 

而這封由拼音、錯字組成的遺書被交到孫昊手裡時, 他隻是冷漠的讀了一遍, 隨後便直接撕成了碎片, 扔進了垃圾桶裡。

 

邊撕還邊嘴裡念叨著。

 

「都是你們害了我, 都是你們害了我。」

 

20.

 

後來，成年了的孫昊，拿著家裡所有的存款住進了醫院，懷著一絲希望, 可以再變成正常人。

 

完全不顧, 失去工作的李勇和他年邁的奶奶怎麼生活。

 

反正現在那兩人, 早已聯系不上了。

 

孫昊錢花光了，幹脆就賴在醫院, 成了釘子戶。

 

我想, 我的出現或許給了他希望。

 

但恐怕，希望過後，他會再次失望了。

 

人不能在一個地方跌倒兩次。

 

我不會再給他任何幫助。

 

我知道孫昊來找過我，可沒有我的同意, 他不可能進到校園裡，更不可能進到我所住的高檔小區。

 

半年後，我聽說他S了。

 

自己用到切掉下體多餘的組織, 血流成河, 被發現時都硬了。

 

臉上卻帶著笑意, 絲毫沒有疼痛的表情。

 

他其實早就瘋了。

 

孫勇S前，將患有阿爾茲海默症的媽送到我身邊。

 

我目送他離開，然後將母親送到一家還算不錯的養老院。

 

母親每天都念叨著想見見我, 我卻一次都沒再去過。

 

隻要她活著，我會一直交錢給養老院。

 

我能做的，也隻有這麼多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