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海閣

角落裡的男生看了這麼久的好戲，終於施施然起身，他從李其深手中拉過我，握著我的手腕，往前一步擋在我身前：

 

「哥們兒，你是不是有病？一晚上都在發瘋，我好不容易找個地兒，結果睡個覺都不安生，真是無語到家了。」

 

懶懶散散的調子，沒什麼溫度，握著我的手倒挺熱，也是，他在睡覺能不熱嗎。

 

個子還挺高，跟李其深比也不遜色，尤其是那睥睨一切，看垃圾一樣的眼神，還能壓李其深一頭。

 

不錯，扳回來一局。

 

李其深審視了他一番，臉色不善開口：「你是誰？」

 

我猛地抬頭看向那人。

 

李其深不認識！我以為他們是一個學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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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經常去學校找李其深，還加了他周圍所有人的好友，大家都知道我和他青梅竹馬關系很不一般，所以平時聚餐都會叫上我。

 

雖然我對這些沒什麼興趣，但為了跟李其深有更多話題，我每次都來，盡管大多時候隻是當個透明人。

 

說實話，在場的這些人我一個都不了解，有些活躍得還能臉熟點，其餘的我完全認不出。

 

當時昏了頭要大冒險，剛說出口我就後悔了，果然氣到臨頭就會犯傻，我竟然蠢到搭上自己！

 

但我沈之瑜向來說到做到，從不反悔，越不讓我幹我越來勁，我不可能叫人看笑話，尤其是李其深！

 

這周圍看了一圈沒一個滿意的，腦子一抽突然想到剛剛角落裡蹲著的男生，一直沒接腔也不起哄，而且跟李其深一個學校，智商想來也還行。

 

更重要的是，不管怎樣，反正比那些鬧騰得跟什麼一樣的斑鳩順眼多了。

 

於是，他成了我無奈至極，加之選項不足情況下精挑細選的初吻對象。

 

現在，李其深說不認識他？那他哪冒出來的！到底是什麼人？

 

雖然長得還行，但我沈之瑜不比他差。

 

他不會賴上我吧，完了！虧了！虧了！

 

5

 

「問她？」

 

男生突然朝我揚了揚下巴。

 

我接收到訊號，騰地抬頭挺胸，一臉鄙夷地掃了一眼李其深：「幹嗎？我男朋友，你有意見？我有必要告訴你嗎？」

 

說完，我又後悔了。

 

嗚嗚嗚！逞什麼強！完蛋了，他真賴上我怎麼辦！

 

「你男朋友！」

 

李其深SS盯住我，我不甘示弱瞪回去，無比篤定坦然至極：「對啊，要不你說他是誰？他怎麼在這兒？當然是我帶來的！

 

「本來想今天當眾宣布的，哦，我還準備了小禮花讓他隆重出場。沒想到其深哥你搶先了，我想不能委屈男朋友，就讓他在角落裡多藏一會兒，下次再給你們一個小驚喜。」

 

我撇嘴嘆氣：「誰知道我遊戲輸了，我男朋友哪都好，就是心眼兒小。他名正言順的，怎麼能看著我親一個不認識的貓貓狗狗，他會吃醋的。所以隻好給他一個不正式的見面，哎，真是委屈S他了。」

 

真的，我要被自己氣S了，再說一句我都擔心自己心肌梗S，當場去世！

 

我這張破嘴！邏輯這麼圓，我都要相信了！

 

極輕的笑聲傳入耳膜，我抬頭遞給他一個眼神，笑什麼笑，偷著樂吧你就！

 

男生挑眉，無所謂勾唇一笑，他俯身湊近我，用氣音道：「挺會說，喜歡，愛聽。」

 

他身上淡淡的冷香兜頭而下，呼出的熱氣吹在臉側，我從沒跟人靠這麼近，不自在，非常不自在。

 

李其深瘋沒瘋我不知道，我反正真瘋了，別以為我不知道這人在揶揄我！

 

我乜了他一眼，他聳聳肩，老老實實站回去。

 

李其深面色變了又變，眼角眉梢都寫著怒意。

 

他一向嚴肅謹慎，哪裡有這麼情緒外露的時刻，看來今天是真氣急了。

 

呵！一報還一報，我還沒氣呢，他倒先惱了，真是沒意思！

 

「讓讓，我跟我男朋友要走了。」

 

說著，我拉著男生離開，李其深意外沒反應，推開門我還是覺得不解氣於是回頭笑眯眯補了句：「對了，其深哥下次戀愛一定要記得提前通知大家，省得發生事故驚喜變驚嚇。」

 

出了門，我立刻扔了男生的手，眯著眼上上下下端詳一番。

 

他鼻間溢出一聲不鹹不淡的笑，環著胸斜倚在柱子上，一臉玩味：「喂，你看夠沒？

 

「知道小爺長得帥，便宜你也佔了，現在該談談怎麼賠我的精神損失費。」

 

我呵了聲：「明明是你佔便宜，懂？本小姐還沒跟你要身心損失費呢！」

 

「行啊，那我可得跟你好好捋捋到底誰吃虧。

 

「第一，我隻是單純找個地兒睡覺，被你們吵得腦殼疼，覺沒睡成心情也糟糕透頂。」

 

我冷笑：「你在我們的地盤睡覺，你還有理了？」

 

「行，我的問題，我的錯。」

 

我理所當然點頭：「本來就是。」

 

「第二，我隻想單純睡個覺，好不容易要睡著了，你突然冒出來親我，覺沒了，清白也沒了。這總不是我的問題吧，你要不解釋解釋？」

 

「呵！麻煩你搞清楚，那不是親，就是單純地碰到了！碰到了！懂？別散播謠言毀人清譽，就算你非要覺得那是親，我也是吃虧的那個好嗎？」

 

他收回手，一步步逼近我。

 

我被困在他與牆壁之間想逃，他按住我的手，我不甘示弱，仰頭直視他的眼睛。

 

他垂頭盯著我，語氣帶著咬牙切齒的意味：「行，碰！你用你的嘴碰了我的嘴整整一分多鍾！我覺得我吃虧。」

 

「吃虧，吃虧，那你說怎麼辦？我讓你碰回來！大男人怎麼這麼小心眼兒？」

 

我深吸了口氣，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口不擇言道。

 

「我小心眼兒！是誰非常大度地沒拆穿你，又非常善良地陪你做戲，我都沒計較你毀——」

 

對面房門突然從裡面打開，我眼疾手快踮起腳猛地堵住他的嘴，他瞪大雙眼，一臉不可置信。

 

我想，完了。

 

這下我是真完了。

 

6

 

「喲！程確！我以為程大少爺跑哪補覺去了，沒想到啊，嘖嘖嘖～」

 

嗯？他叫程確？好像在哪聽過。

 

看到一個穿得跟花蝴蝶一樣的男人朝這兒走來。

 

哦，記錯了，不是這個房間，嚇S我了，我還以為是李其深呢。萬一被發現都是假的，本小姐的臉不得被扔到地上摩擦。

 

我推開他，松了口氣，半晌突然想起什麼遲疑抬頭，然後直直撞上程確那雙銳利的眼睛。

 

我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剛剛情急之下的舉動，艱難地朝他擠出一個笑：「那個……你……能不能當沒發生過？隻是又不小心碰了你一下下。」

 

說著抬手伸出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朝他比畫，程確冷哼了一聲：「沒……發生過？」

 

氣壓極低，很危險，我一時心虛連連搖頭，態度極其誠懇：

 

「發生了！發生了！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我賠！精神損失費，身心健康損失費所有的我都賠！想要什麼賠什麼，保你滿意！」

 

花蝴蝶走近，程確一把按住我的頭，對著來人道：「趁小爺脾氣還成，趕緊滾蛋。」

 

「不夠意思啊，程確。都是穿一條褲子長大的，交了女朋友也不通知兄弟一聲，藏著掖著寶貝得跟什麼一樣，我難道會跟你搶不成？」

 

程確白了他一眼：「藏個錘子！夢裡什麼都有，睡個覺都能白撿一女朋友。你要是想要，幹脆也找個地兒睡一覺。」

 

我可真尷尬啊，話裡話外都指著我的鼻子，我媽要是見了他，肯定不會覺得我嘴臭脾氣爛。

 

花蝴蝶撇嘴，笑得讓人渾身雞皮疙瘩直掉：「就吹吧你，不給看就不給看唄。不過你可悠著點，別整出人命，我可不想遭殃。」

 

程確臉一黑，抬腳就要踹過去：「我第一個就要你的命，趕緊滾，有多遠滾多遠！」

 

「消消氣，兄弟，我這就麻溜地滾！絕對不會泄露你的小……秘……密～」花蝴蝶拍了拍程確的肩膀，語氣曖昧。

 

程確臉色更差：「你最好把你看到的都爛肚子裡，要不我肯定打得你六親不認。」

 

花蝴蝶一閃身，擠眉弄眼跑走。

 

程確松開我，語氣不善：「小爺清白被你毀了，那個大嘴巴四處宣揚我是沒臉見人，你怎麼賠？」

 

我指著自己，氣不打一處來：「我真無語了少爺！咱倆到底誰更吃虧？反正，你清我白，兩兩抵消。」

 

「你願打，我還不願挨呢！你說的賠一個子兒都不能少！」程確不容多讓，態度堅決。

 

我白了他一眼：「我說話算數，賠就賠唄，又不是賠不起！大不了給你親回去。」

 

「你當我傻，給你白佔便宜？」程確視線從我的唇上匆匆略過偏過頭去，耳尖可疑地紅了，說話還拽得二五八萬似的。

 

我調笑湊近他：「喂，少爺。你臉紅了。」

 

「誰紅了！你有病吧！湊這麼近！我要是臉紅我就不姓程！」程確後撤一步，急得跳腳。

 

我毫不在意：「哦，你臉橙了。」

 

「你……你，手機拿來！」程確岔開話題，伸出手晃了幾下。

 

我揚眉，直接掏出手機遞給他，程確一頓操作而後捏著手機扔到我手心，一字一頓盯著我：「我現在是你的債主，隨叫隨到，懂？」

 

我不甚在意聳肩，假笑敷衍道：「好的，債主。我明白了，記住了，所以……能走了？」

 

程確挺受用，抬了抬他那驕矜的下巴，我心中鄙夷，扭頭就走。

 

小人得志！遲早要他還回來！

 

7

 

早晚溫差很大。

 

出來時我特地挑了條新買的吊帶裙，我特別怕冷，本來還糾結要不要套個外套，心思轉了幾圈，想著我和李其深正式在一起沒多久，從小到大都是我主動，包括告白。

 

雖然我覺得感情這種事用不著分先後，我喜歡他我樂意就行，但偶爾也會矯情一下，他為什麼不能稍微表現一下呢，哪怕一點點。

 

既然李其深在，到時候我矯揉造作地淺裝一下，他的外套不手到擒來。

 

這下好了，心思轉到糞坑裡，還被噴了一身。

 

出了 KTV，我無比後悔，冷風一陣陣的，再等不來車我馬上就會被凍S在路邊。

 

胳膊猛然被握住，我頭皮發麻嚇了一跳，踉跄轉身倒退一步，眼中映出李其深那張神色淡淡的臉。

 

很不願意承認，但我確實安心下來。

 

「怎麼？你那小學妹呢？」我先發制人，堵住他即將說出口的話。

 

李其深沒應，隻固執地抓著我的小臂：「沈之瑜，能不能不鬧。

 

「那個人不適合你。我——」

 

路燈昏黃的光在我和他之間隔出一道屏障，他垂頭欲言又止。

 

我突然想笑，直視他的眼睛：「你想說什麼呢？是以哥哥的名義，還是男朋友的身份？

 

「不管是不親不近的鄰家妹妹，還是從來沒承認過的女朋友，你都沒資格管我！」

 

我用力抽出自己的手臂，妄圖斬斷我與李其深之間最後的聯系：

 

「李其深，你記好，是我沈之瑜不要你了。」

 

這場先天不足後天畸形的戀愛關系，從我開始，必須由我結束。丟了這麼多年的臉，最後總得體體面面地離開。

 

李其深神色怔忪，一時沒反應。

 

「學……學長。」一道聲音傳來，我從李其深身後看到了林湉。

 

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出來的，不知所措地捏著裙子，不敢上前，卻仍固執地站著。

 

真是，人畜無害。

 

我收回目光：「李其深沒想到原來你喜歡這一款。天天看著我在你身邊轉悠很煩吧？呵，以後……不，我們之間沒有以後。」

 

手機鈴聲響起，我看了眼接通。

 

「不好意思，我這邊堵車趕不過去，麻煩取消一下訂單……」

 

「哦，好啊！親愛的。我馬上過去，你等我一下下，愛你。」我笑吟吟，在對面莫名其妙的話語中按下掛斷。

 

我朝李其深晃了晃手機：「我親親男朋友在等我了，別讓人小學妹等急了。」

 

說完我拎著包頭也不回離開。

 

打不到的車和爛掉的人我都不要了。

 

已經很晚了，看著路上燈火通明，我突然後悔追著李其深來到這個城市，我應該留在家的。

 

冷風劃過裸露在外的臂膀，寒意透過皮膚滲入毛孔，我突然覺得好難受，眼淚不受控制湧出來。

 

我一邊走一邊擦，最後索性蹲在地上哭完再走，破天氣！破高跟鞋！破李其深！都跟我過不去！

 

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我抽著鼻子低頭從包裡抽紙巾，才注意到一旁地面上投擲出不屬於我的影子。

 

我往旁邊挪了幾步，那人沒動，本就糟糕的心情更爛透了：「路這麼寬，你就不能往一邊走嗎！」

 

我氣衝衝抬頭，猝不及防撞入程確的眼睛。

 

他倚在路燈下似笑非笑：「走了親親男朋友還怎麼等你。」

 

屋漏偏逢連夜雨，糟心遇上大無語。

 

有必要嗎？都夠難受了，還嫌我不夠丟人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