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此時採補已經完成大半。
雖說我的四肢和背部充斥著凌亂的靈力,但凌亂的力量也是力量。
頃刻間,我就把這位符宗男修抬起的右手擰斷在他身側。
男修幾乎是絕望地掙扎,他嘶聲尖叫,企圖用左手推開我。
沒有用的。
早在他進來之前,我便拿著趙靜之給的符箓,在充斥著劣質香薰的房間裡布下了隔音結界。
就算是在這個房間裡活剝了人皮,外面也絕無響動。
半炷香過後,我把男修像個縮水蘋果的屍身收入儲物袋中,長長地吐出了一口體內濁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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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找趙靜之復命的時候,他正在沐浴。
我走到浴池邊上,望著浸泡在水中半闔著眼的趙靜之,撩開了左手袖口。
白皙手臂上原本有顆殷紅的守宮砂,現在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成了。」
我話音剛落,趙靜之就伸出手來,將我拉入了浴池之中。
盡管心裡早有準備,但一下子被掠奪走一半剛吸來的靈力,經脈裡還是傳來陣陣刺痛。
朦朦朧朧中,隻聽得趙靜之微微嘆息:「我娘和妹妹都可以是供人雙修的鼎爐,妻子為什麼不可以是呢?」
來不及細想,歸攏梳理好靈力後,我終究是昏迷了過去。
再醒來時,我慌忙查探體內的靈力,發現內息還算穩固後,這才松了口氣。
小師妹鬱孤樓依舊在床邊守著我,安靜而緘默。
我有些不敢接觸她澄澈的目光,別過頭去:「時間緊張,我要去修煉了。你去忙你的吧。」
鬱孤樓不說話。
鬱孤樓隻是用堪稱哀憐的神情看著我。
良久,她終於開口了:「師姐,為了復仇,一切都值得嗎?」
我也不知道值不值得。
我隻知道,師父被砍下來的四肢,和我被活生生抽出來的靈根,是心中永遠的夢魘。
若是不復仇,如何拔除心中夢魘,再度踏上大道呢?
5
半年時間,我借著《陰陽心經》,共採補了接近二百多個男修士。
修為比起在合歡宗的時候,更為精進。
現下的我,若是對上劍宗的內門精英弟子,也未嘗不可一戰。
所缺的,無非是一柄趁手的武器,以及一些實戰的經驗罷了。
這個機會很快就來了。
「秦蘿,你有麻煩了。」趙靜之這日敲響了我的房門,眉眼容色清冷,話中卻帶著三分笑意。
接連失蹤二百多個男修士,就算有趙靜之為我出手掃尾,也會有人察覺到些端倪。
劍宗是修真界第一正道門派,自然會有人將此事稟告於他們。
此事蹊蹺,因而劍宗派出了外門弟子中最得力的兩個金丹期修士調查。
現下,兩人已經御劍飛往這座靠近暗淵的城池,距離徹底抵達,也不過是兩三個時辰的工夫。
剛還覺得自己沒有實戰的經驗,這不,人就自己送上門來了。
我臉上的陰冷倏忽而逝,嘴角挑起個輕柔的微笑:「距離你我肌膚之親,也有半年左右了。」
趙靜之挑起長眉,沒有開口。
「夫君,陪妾身演一場戲吧。」我笑吟吟地說。
聽到這個稱呼,趙靜之忽地一愣,黑曜石般的眼眸中閃過些許復雜的情緒。
然而他的情緒很快收攏起來,隻是眼睫微顫,暴露了他內心深處的不平靜。
「好啊。」
6
修真界最負盛名的青樓紅袖招門口,我狠狠扇了趙靜之一巴掌。
饒是在臉上施展了易容術,他的臉還是飛速腫了起來。
「你這個天S的!拿女兒修煉用的靈石出來又賭又嫖!」
我撲上去撕扯著趙靜之的衣襟,一邊用指甲撓他的臉一邊哭喊。
趙靜之像是個尋花問柳被抓的丈夫,邊躲著我的攻擊邊把我往旁邊的小巷子拉。
「卿卿,事出有因,你聽我解釋,」他易容後斯斯文文的臉上全是抓痕,語調卻是誠懇,「朋友前些日子在花樓失蹤,為夫是過去尋找線索的。」
「你胡扯!」我還要接著去撕扯趙靜之,手腕卻被一個女子捏住了。
那女子面容甜美,背後背著把長劍,身上穿著劍宗外門弟子的制式藍衫。
不遠處,還有個尚算英俊的男子,穿著同樣的制式藍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我們。
哦吼,魚上鉤了。
女子一招制住我,發覺我丹田中空空如也,便不再看我,而是對趙靜之拱手。
「兄臺有朋友在花樓失蹤?我是劍宗外門弟子花梅溪,奉命前來調查此事。」
對方一上來就顯露身份,真是對劍宗的名聲相當自信啊。
我低下頭去,沒有讓花梅溪看清楚自己的神情。
「是,紅袖招怕影響了自己的生意,想把此事壓下去,我借著尋歡為名,潛入調查,在現場發現了一些東西。」趙靜之從袖中拿出一根黑色的羽毛。
天知道那是暗淵下什麼妖獸身上的。
可花梅溪和她身邊的男子見狀,已然圍了上來。
「是姑獲鳥的尾羽,」男子拈起趙靜之手心的羽毛,下了定論,「這位兄臺,可否借一步說話?」
趙靜之隨著二人挪步到小巷子裡。
裡面早已布好了隔音隔光的結界。
見花梅溪和那男子踏入結界內,我瞬時出手,左手短劍自上而下朝著花梅溪背後劈砍而去。
花梅溪是劍宗外門翹楚,距離進入內門也不過是一步之遙,反應自是極快。
背後長劍驟然出鞘,截住了我這勢大力沉的一劍,花梅溪動作隨意卻精巧,仿佛不是截住了致命的武器,而是春日出遊時隨手折下一枝桃花。
但她沒有想到我的右手忽地遞出,掌勢刁鑽,直取她腰間要害。
花梅溪本能地往後一倒,想避開我的右掌,卻慢了些,陰柔的掌勁登時印在了她的後腰肌膚上。
擊敗她,一招而已。
變故突生,另一個男修甚至沒來得及反應,就眼睜睜地看著花梅溪口中鮮血狂噴,軟倒在地。
他搶身上前,正欲扶住花梅溪,胸口處就透出了一截紫色劍刃。
趙靜之好整以暇地抽出劍來,伸手將男修拉脫四肢,推給了我:「別浪費了。」
我信手將花梅溪的人頭砍下,扔在了男修的懷裡,好教他S心。
難怪劍宗弟子那麼喜歡以砍S來結束敵人或是妖獸的生命。
我原認為此舉殘酷,遠不及符修陣修,掐訣談笑間取人性命來得優雅。
可真正動手的時候,反倒是覺得。
隻有皮肉經絡骨骼被切割的聲音,混合著空氣中的血腥味道,才能緩緩衝淡一些我心裡的仇恨。
趙靜之背過身去,隨意地甩了甩血珠子,收回那柄精巧至極的本命飛劍。
不一會兒,地上的男修就被我採走了全部靈力。
熟練地平復內息兼毀屍滅跡後,我抬眸詢問趙靜之:「一半靈力,現在給你還是回去給你?」
趙靜之看著我為了行事方便,不曾攏好的上衣,忽地伸手,替我整了整衣領:「今日不必。」
「為何?」我訝異。
「今日是七夕,」趙靜之淡淡地開口,「留著當你七夕賀禮吧。」
我並不覺得趙靜之喜歡我。
但他對我的態度,似乎也並不是全然的利用。
這到底是為什麼呢?
7
今夜七夕,即便是臨近暗淵,城池裡也是熱鬧非凡,鼎沸的人聲似乎要把老天都頂開一個窟窿。
我隨意尋了個高處站定,靜靜地看著底下的燈火與喧囂。
「你在想什麼?」趙靜之站在我身側,黑色袍角被夜風掀起,宛如面戰旗招搖。
底下有對年輕夫婦,修為平平,顯然是踏入仙道沒有多久。
可女子撿起小攤上一支三枚靈石的釵,朝著夫君搖晃時,臉上洋溢的幸福卻是打眼得緊。
我眯著眼睛看著男人買下釵子,戴在女子頭上,忽地沒頭沒腦說了句。
「七夕確實熱鬧,但和我這種人沒有關系。」
走上了鼎爐這條路,還要去羨慕所謂的好姻緣,豈非又當又立?
於是我不再去關注那對蜜裡調油的夫婦,而是隨意地從高處躍入了人海之中。
以劫掠來的靈石買了幾樣以防身為主的珠釵手镯,匆匆打包後,我便回到了住處。
小師妹鬱孤樓在等我。
一晃半年過去,鬱孤樓身姿也略有抽條,如今更顯輕盈柔婉。
隻是自從我變成了鼎爐之後,她便一日比一日沉默了下去,縮在趙靜之為我們師姐妹準備的小樓裡,成日不是繡花便是練功。
見到禮物,鬱孤樓臉上閃過一絲稍縱即逝的笑意,溫溫柔柔道:「多謝師姐。」
「我今天S了兩個劍宗的外門精銳弟子。」我輕輕地開口。
鬱孤樓明眸中掠過三分對劍宗的仇恨和七分對我的憐憫:「他們的血可有平復師姐心中戾氣?」
「平復了一點兒。」我恨恨地說。
鬱孤樓沉默不語,手指拂過我給她買的珠釵:「我做了件新衣裳,師姐試一試吧。」
「好。」我換上鬱孤樓為我做的鵝黃衫和楓紅裙,看著裙角細膩的針腳,眼神恍惚。
小師妹修為天賦皆是平平,可這手好針線,卻比起師父紅鸞君,更加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若不是這場滅門之禍,小師妹說不定能成為整個修真界做法衣做得最好的大家。
「師姐喜歡嗎?」鬱孤樓抿嘴而笑,靜美得如同我裙擺上繡著的楓葉。
「喜歡的,」我溫聲說道,旋即擰過頭去,避開鬱孤樓的視線,「現下我的修為已進階到金丹,趙靜之說,可以去劍宗附近的白雲青雲兩城,誘S劍宗內門弟子了。」
鬱孤樓身形一震。
良久,她輕淺地笑了:「那便祝師姐旗開得勝吧。」
我轉身快步走開,以逃離的姿態。
身後傳來了微弱而壓抑的哭聲。
師妹呀,你為什麼哭呢?
我靈根被抽,本就沒有什麼坦途可以走的。
向下的路雖墮落,可也未嘗不是前程萬裡。
8
距離青雲城不遠的地方,便是環琅天。
環琅天裡的妖獸數量僅次於地處偏遠的暗淵,且從內到外秩序井然,各宗都喜歡派弟子過去歷練。
此刻已入夜,可環琅天內的某處山谷裡,炸雷般的響聲大作,震得人耳朵嗡嗡作響。
我瘋狂地在前方逃竄,前路漆黑,整個人跌跌撞撞,氣喘籲籲,卻不敢停歇。
金丹期不過是名門大派內門弟子的入門門檻而已,和力量與生俱來的妖獸相比,就有些不夠看了。
若是抵不過疲累,腳步稍頓些,便會被雷獸追上,失去逃脫的希望。
山谷裡盡是些密林,枯枝碎石遍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