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亂作一團。
流月看著我,解脫般松了口氣。
「秦姑娘曾說,隻能S一次才可以擺脫和太子的婚約。」
「我也想試一試,是不是隻有這樣,才能拿回我想要的自由。」
我錯了。
是我的錯。
為了打探凌霜的動態,我以銀錢收買人心。
當初流月不要千金,隻求一封江南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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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該想到她想要的比千金貴重。
這世,我步步為營,一心想要復仇,卻險些錯放仇人。
凌霜固然可恨,可蕭翊璟也不無辜。
他太貪心,既想要侯府的權勢,又一步步給凌霜希望,讓她以為隻要沒了我,他們就是彼此的唯一。
可他東宮高牆裡,又困住了多少個「凌霜」與「秦漱陽」?
殿內忙作一團,驚動蕭翊璟。
凌霜哭泣向前:「殿下,是姐姐害我。」
「是她收買人心,挑唆我們的關系。」
若她和蕭翊璟說是我在害他,興許他還會思索一下。
可她一張口便向我潑髒水為自己開脫,這種時候她首先想到的還是自己。
蕭翊璟當然不信,更何況在他心裡,我自始至終都把凌霜當妹妹。
「從一開始,漱陽在孤面前就從未說過你半個字的不好,反倒時常求孤要對你寬容。」
「是你視規矩為無物,一再踐踏孤的底線。」
「如今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怨不得旁人。」
凌霜瞪大雙眼,隻是眼神猙獰,早已沒有往日無辜惹人憐愛的模樣。
「公子,你不信霜兒了嗎?」
這句「公子」徹底惹惱蕭翊璟。
他掐著凌霜的脖子,語態陰狠:「孤是太子,未來儲君,普天之下,誰見了都要尊稱一句『太子殿下』。」
「你不過是青樓說笑賣唱的娼妓,有什麼資格在孤面前放肆?」
凌霜面色通紅,被卡得喘不過氣,她不停拍打蕭翊璟手背,試圖攫取一絲空氣。
蕭翊璟神態癲狂,手上力道加重,鐵了心要置她於S地。
凌霜拼盡最後力氣吐出幾個字。
「我……我懷有身孕。」
「腹中有殿下的孩子。」
13
凌霜的話喚回蕭翊璟一絲理智。
他眼中S氣漸漸消散,多了幾分猶疑。
這分猶豫不是因為對凌霜有情,而是他在考量。
皇上若真有心廢太子,不會僅僅把他禁足而沒有其他任何懲罰,皇上也是父親,與其說生氣,不如說是懊惱,惱自己的兒子不爭氣。
帝王縱有千般權術,也割舍不開骨肉親情。
蕭翊璟手上力道逐漸減弱。
電光石火間,我心裡拿定主意,於是抓住機會下跪求情。
「恭喜殿下,妹妹肚子裡是殿下的第一個孩子,也是皇上的第一個孫子。」
「太後平時最疼您,她老人家聽到這個消息,說不定病即刻變好了。」
「皇上知道後,肯定聖心大悅。」
蕭翊璟終於松手。
凌霜已被抽走所有力氣,頸間力道消失後,她也癱坐在地上。
她看向蕭翊璟,眼中隻剩下驚恐。
我扶起凌霜,用旁人聽不到的聲音。
「妹妹你看,太子殿下方才是真的想要你的命呢。」
「你所謂的情深意重,在他看來不過是場笑話。」
14
我朝規定,若樂姬受寵幸,最高可被晉為良娣,日後為妃,為貴妃。
得知凌霜有孕,我爹一早進宮,跪在殿前,痛訴自己管教不力,讓庶女玷汙太子英明。
他的兩個女兒都伴未來帝王身側。
我爹打得一手好算盤。
皇上有心赦免太子,苦於沒有臺階,於是趁此機會解了太子禁足。
東宮大門再次敞開那天,凌霜受封良娣。
不是重要冊封,沒有聖旨。
紅妝映然,凌霜眉梢眼角皆像塗抹了胭脂。
「姐姐說得對,我如今最重要的事是平安生下孩子。」
「我現已是良娣,距離太子妃隻有一步之遙,他日若能生下皇子,也不是沒有機會,何不盡力一博?」
我絲毫不掩飾對她的嘲諷。
「翻年後我和太子大婚,屆時我就是東宮太子妃,你的正經主子。」
「所以我勸妹妹可千萬要保重,若不小心再惹殿下生氣,我擔心他不會再手下留情。」
為了進一步刺激她,我又補一句。
「不過你放心,即便你的孩子一出生就沒有娘,我也會替你好好照顧他,畢竟我不隻是你姐姐,也是東宮主母。」
凌霜徹底被激怒,抬手就要打我。
隻是手剛舉到半空,就被人攔下。
蕭翊璟擋在我身前, 以保護的姿態完完整整將我護住。
「良娣剛剛受封,就要逼孤廢了你的封號嗎?」
「殿下息怒。」
我溫言勸阻。
「一定是我剛才說了什麼不討喜的話惹妹妹生氣,都是我的錯。」
蕭翊璟看到我身後擺著數十個妝匣,珍珠瑪瑙、人參海味,個個上品,都是不可多得的好東西。聽到我說這都是為凌霜準備的賀禮,他對凌霜更加不滿,胳膊一抬,將她甩在地上。
凌霜知道無論她說什麼,蕭翊璟都不會信,此時早已對他心灰意冷,捂著肚子趴在地上什麼都沒說。
可我分明從她眼中看到一閃而過的、明晃晃的恨意。
我裝作什麼也沒看見,無辜道:「下月初八是我的生辰,我是特意來給妹妹送請帖的,希望妹妹和太子殿下能出席。」
15
我的生辰宴因蕭翊璟的出現,來了京城大半顯貴。
凌霜當然也來了。
上一世,她費盡心思混進來,遞給我一杯放了催情藥的酒,在眾人面前毀掉我。
如今是我惹蕭翊璟對她厭惡,她對我的恨隻多不少。
這是我與蕭翊璟大婚前,她為數不多可以動手的機會,她一定不會錯過。
蕭翊璟和凌霜坐在一起。
宴會進行到一半,凌霜端著酒杯上前。
「姐姐,之前是我不懂事,說過一些和侯府毫無瓜葛的話,讓你傷心,妹妹在這裡向你賠罪。」
「這些日子我想明白了很多,殿下第一個皇子的母親,不能是孤女。」
「隻要有姐姐,有侯府,我們娘兒倆才平安。」
「今日你生辰,我為你準備了一份大禮,希望姐姐喜歡。」
眼前是和前世一模一樣的酒杯。
饒是早有戒備,乍看一眼,我還是後背發涼。
身上撕裂的疼痛、令人作嘔的味道壓得我胸口發悶,險些喘不過氣。
凌霜看我不接,眨了眨眼,哽咽:「姐姐不喝我的酒,難道是還在怪我嗎?」
我爹在一旁催促。
「以後你們姐妹共同伺候太子,一定要和睦相處,萬不可再生龃龉。」
大有一笑泯恩仇做派。
在他們殷切的目光下,我端起酒杯。
唇畔碰上杯沿。
凌霜抓著帕子的手緊緊攥著。
我仰頭,一股青梅的甘甜劃過喉嚨。
我爹滿意地點頭。
凌霜也松了一口氣。
不過半個時辰,我又開始渾身燥熱,這次,我沒有自己溜出去,而是喚凌霜。
「妹妹可否陪我出去走走?」
凌霜下意識拒絕,引得蕭翊璟不悅。
他蹙眉,帶著上位者的威嚴。
「難得漱陽不計前嫌把你當姐妹,你怎麼連這點要求都不肯?」
在他凌厲的眼神下,凌霜不得已起身。
我們一起穿過湖心宴會廳,繞到花園,再穿過回廊,就是廂房。
凌霜忽然止下腳步。
「姐姐,我忽然有點惡心,是孕吐犯了,想回去吃口酸梅,不如你先到前面廂房等我。」
前面路口,漆黑一片,像惡魔張開的大口,要將我拖進地獄。
凌霜盡量說得很放松,可我還是聽出她話裡的急切。
我有點遺憾。
「真是好可惜。」
「難得妹妹願意出來陪我走一走。」
我脫下自己外袍。
「也不知怎麼的,喝了幾杯酒後整個人焦躁得很,勞煩妹妹將我這件衣裳帶回去。」
凌霜接過,不疑有他。
她站在原地,親眼看著我一步一步走到盡頭才轉身。
轉彎時,我回頭看到她嘴角抑制不住向上揚。
我也一樣。
凌霜為害我而來,卻嘗不出自己方才喝的才是加了料的酒。
半個時辰後我回到宴席,凌霜的位置空著。
我爹問:「你和凌霜一同出去,怎麼不見她人?」
我不解。
「妹妹說身子不適,要回來吃酸梅。」
「怎麼,她還沒回來嗎?」
我慌忙起身,碰灑一地酒水。
「都怪我粗心,怎麼能讓她一個人往回走呢?這要出了什麼事,我萬S難辭其咎。」
說著,我急急帶人向外走,在門口,與小跑來的丫鬟撞個正著。
「夫人、小姐不好了,侍衛在花園內抓到一對男女苟且。」
16
我帶著蕭翊璟奔向後花園。
距離假山幾步外,便聽到不可言說的嬌喘嗚咽。
「我當侯府小姐多高貴,原來也是這般浪蕩。」
侯府的小姐,除了我,就是凌霜。
現在我和眾人一起,裡面是誰不言而喻。
蕭翊凌臉色鐵青。
我用一種自己都不信的口吻安慰他:「殿下稍少安毋躁,妹妹是清倌人,向來潔身自好,自打你從街頭將她救起,她的心裡就隻有你,我相信她絕對不會做任何對不起你的事情。」
一直以來,我知進退,對他又溫柔解意。
以至於他心裡那股火燒得更旺。
蕭翊璟揮手,幾個侍衛領會他的意思,而後齊齊點燈。
光亮乍起,衣衫不整的男女暴露在眼前。
那件我交給凌霜的衣衫正墊在身下。
我捂嘴。
「妹妹平時看起來端莊溫婉,沒想到背後竟如此……」
「妹妹,你糊塗啊。」
凌霜受驚,哭著求蕭翊璟聽她解釋。
「殿下,我是被人陷害的。」
「我肚子裡還有我們的孩子,怎麼會做這種事?」
可她面色潮紅,分明是她在主動索取,半分沒有被強迫的樣子。
蕭翊璟抬腳踹在她胸口。
「凌霜,你當孤是傻子嗎?」
「你肚子裡還不一定是誰的種。」
他抽出佩劍指向二人。
可泛著寒光的劍鋒還沒刺出,就聽「哐當」一聲。
劍柄落地。
緊接著,蕭翊璟口吐鮮血,倒在我跟前。
御醫診斷,蕭翊璟忽然暈倒是因為體內中了慢性毒藥。
這種毒不會立刻要人性命,殘留在體內,日積月累,若哪天氣急攻心,就會吐血暴斃。
好在蕭翊璟中服用時間不長,還有治愈的希望。
帝後震怒,下令徹查東宮。
內侍從凌霜寢屋拿出一包白色粉末,經鑑定,正是蕭翊璟中的毒。
17
在蕭翊璟昏迷這段時間,大理寺也以雷霆手段查清侯府偷情案的前因後果。
是凌霜買通城外乞丐,意圖在我生辰當天毀我清白,這樣侯府就隻剩她一位小姐,不料弄巧成拙,害了自己。
我一直在想,侯府女眷無數,偷偷潛進來的人是如何認出我的。
直到宴會前一天,夏露發現有人在打探我用的是哪家香料。
為了顯示獨特,京城不少人家小姐的香囊都是特意定制, 凌霜就是利用這一點,讓歹人準確盯上我。
生辰那天, 我調整府內侍衛把守地點, 特意放松花園假山處的巡邏,讓歹人以為有機可乘。
交給凌霜那件衣衫, 夏露早用香料燻過。
在假山後蹲守一天的人, 在凌霜走近時就聞到那股味道,根本來不及分辨,就直接將她拖走。
凌霜藐視皇家,混淆血脈,蕭翊璟恨毒了凌霜。
「賤人, 為何要害孤?」
凌霜笑得癲狂。
「當初是你重金買我一笑。」
「你誇我是世上最純潔的姑娘。」
「可後來我日日對你笑, 你連個眼神都不肯施舍。」
「是你該S。」
一日不見, 如隔三秋,日日相守,卻變怨偶。
蕭翊璟命人熬制墮胎藥, 親自給凌霜送去。
凌霜不肯喝, 他便命人摁住, 親手灌下去。
在潮湿的柴房, 凌霜痛了一天一夜, 血染紅下半身, 幾乎喪命。
蕭翊璟又讓御醫將她救回來。
「欺騙孤者, S也太便宜她了。」
他和凌霜相識於青樓, 蕭翊璟便又將她送回青樓。
隻要她還有一口氣,就每天接客。
我去看望凌霜,她吊著最後一口氣,抱著她母親的牌位,看我的眼神如淬了毒。
「我和母親所求不多,為何都不能如願?」
我告訴她:「我娘非不能容人, 凌姨娘所求不過溫飽,實在是你心太高。」
「心高不是你的錯。」
「可你不該千方百計想從我這裡搶。」
「我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在守住自己的東西,若守不住,自己才是真的萬劫不復。」
18
又過兩個月, 蕭翊璟猝S。
那日他意氣風發,從馬上摔下來時毫無徵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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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是也是,不是也是。
總不能跟皇上說,太子餘毒未清,又中新毒吧。
這樣他們也太該S了。
蕭翊璟S後, 皇上把我爹派去駐守邊關,無召不得回京。
出城那天我沒去送他,因為流月要南下。
我請了無數大夫都治不好她的臉,如今留下一道疤, 從唇角蜒至眉尾。
我再三叮囑:「如果他嫌棄你,你就立刻回來。」
流月抿唇不說話。
順著她的視線,我看到不遠處一個書生背著行囊快步奔來。
我想,凌霜當初所求, 大抵也是如此吧。
我在城頭站至太陽落山。
我娘巡查完鋪子,站在樓下喊我回家。
我笑著奔跑下樓。
身後是萬丈霞光,將影子拉出老長。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