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代不行,第三代的大孫子和二孫子那成績看著也懸。
許是祖宗都看不下去,第三個孫子倒是有些慧根,讀書聰明,人也機敏,從小就狡猾狡猾的。
他覺得終於看到方家崛起的希望了,可沒想到三孫子跑去跟人打賭,他耍點兒小聰明贏了對方,卻不想被人識破,然後遭人打斷了腿。
對方家裡賠了錢財,可這事兒卻在先生那裡記了名,那先生是鳳家二老爺,太傅的族弟,太學院的院副,掌控著世家子弟的考評,以後這些世家子弟能不能入朝為官,看的就是這一份考評。
他廢了好大的勁兒才把最聰慧的孫子送到對方門下當學生,現在鬧出這事兒,留下個心機、耍小聰明的印象,以後怕是難以得到先生的看重。
聰明反被聰明誤啊。
方孝霖還在為自己不成器的孫子發愁,卻不知更大的煩惱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老爺,不好了......”
老管家急匆匆進來稟報,一臉凝重:“大爺被革職了。”
方孝霖臉色驟變:“怎麼回事?”
他大兒子是方家家主的繼承人,禮部的官職是他的門面,他還想著以後能升個侍郎什麼的,怎麼好端端的就被革職了?
老管家道:“中秋宴會上送出去獅子出了籠子傷了人,陛下要拿禮部試問,這問來問去,最後罪名不知怎麼就落到了大爺頭上,說他玩忽職守,疏於檢查,暫時革職查辦。”
“這還不止,我打聽到風聲,說這獅子是被人故意放出來的,目的是對付陛下和太後,這罪名要是真被大爺背了,恐怕不是革職這麼簡單,還要落下一個勾結奸人犯上謀逆的罪名啊。”
勾結奸人、犯上謀逆
轟!
方孝霖仿佛被人敲了一悶棍,腦袋裡一片嗡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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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他還在憂心孫子的未來,結果一轉頭天都要塌了。
謀逆之罪,抄家滅族,家族都要亡了,還談什麼未來?
“再去打聽,任何消息都不要遺漏。”
方孝霖不敢頹廢,這個時候他這個主心骨可不能倒下,必須想辦法救自己大兒子,否則方家就完了。
方孝霖一連走訪多為好友,結果都吃了閉門羹,顯然大家都收到了消息,謀逆之罪,誰敢沾惹。
而就在他一籌不展的時候,有人匿名給他送來了一封信件。
上面說中秋宴會的事故是陸家對皇帝的警告,因為他們最出色的二少爺被公主折磨,差點兒死了卻至今沒找到兇手,所以那獅子跑出來,卻也不會傷到皇帝和太後,這是都是他們計算好的,為的就是破壞壽宴,對皇帝示威。
這明顯是挑撥之言,方孝霖快六十歲的人了,怎麼可能輕易就相信了這來路不明的消息,尤其是這後面的內容讓他越看越覺得像是騙子。
這人說他跟陸家有不共戴天的生死大仇,告訴他消息不過見不得有人給陸家背鍋,而陸家人卻逍遙法外。
同時這人表示,他可以讓他兒子從中脫身,官復原職不說,甚至可能往上升一級,但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能得到什麼得看他們能付出什麼。
“胡言亂語、空口白話、挑撥離間、陰謀詭計、其心可誅......”
方孝霖拍著桌子恨恨的罵人。
“爹!”
他的二兒子方潮生白著一張臉回來:“爹,大哥被關進天牢了,刑部的官差朝咱們家來了。”
方孝霖痛苦的閉上眼,然而痛苦還在繼續。
張德被查之後,新上任的刑部侍郎叫李行,不巧,把方孝霖小孫子腿打斷的就是這李行的親侄子。
那孩子跟李行親,有很強的刑偵天賦,所以他那小聰明的孫子才栽了跟頭。
他孫子的腿還沒好呢,他兒子又落李家人手裡頭。
簡直欺人太甚!
人在無路可走的時候,哪怕知道可能是騙局,也一定會想要抓住那一根救命稻草。
“潮生,你跟我來。”
方孝霖帶著兒子進入室內,拿出那封意外來信遞給他:“你先看看這個。”
方潮生接過,看完之後斷言:“這就是騙子,肯定有陰謀。”
方孝霖何嘗不知?可這不是沒辦法了嗎。
“現在我們要救的不僅僅是你大哥,這本是汙蔑之罪,可要是坐實了謀逆,那方家就是滅頂之災。”
“死馬當活馬醫,若真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咬死陸家,或許是一線生機。”
禮部侍郎陸燁是陸首輔兒子,禮部尚書薛恆是薛家主的弟弟,明明禮部的負責人是他們,憑什麼讓他兒子頂缸?
就因為陸家和薛家是一等世家,所以就讓他方家祭天?
憑什麼!?
第59章 三人成虎 眾口鑠金
不知道從哪兒傳出來的流言,大家都在說陸家是在警告皇帝,為的就是給驸馬陸衍之出氣。
陸家本就不滿一個生母寒微的公主嫁給他們最疼愛的二公子,現在陸衍之在公主府處處受委屈,受了重傷差點兒沒命,好不容易養回來又得回去公主府,據說陸母心疼得都想打公主了。
而後陸衍之臉上受傷的消息也傳了出來,說公主因為太後受到驚嚇的事情打了陸衍之,直接劃傷了陸衍之的臉,還有之前公主直接拿刀砍驸馬。
不分事情先後,反正陸衍之就是受委屈了,陸家有權有勢,怎麼可能不給自己兒子撐腰?
於是,綜上所述,陸家有絕對的動機做這件事情,尤其是陸衍之的父親還是禮部侍郎,他隨隨便便就能把這事兒給辦了,順便找個替死鬼,然後就能置身事外。
禮部郎中方文甫顯然就是那個替死鬼,沒看到方家到處喊冤麼。
三人成虎、眾口鑠金。
就算這事兒本來是假的,可大家都這麼說,還有那麼點兒似是而非的‘真相’,那到最後,假的也成真的,哪怕是龐大如陸家,也不可能堵住所有人的嘴。
中秋宴會上一共死去了三個人,重傷三人,輕傷十人,受到的驚嚇更是多去了。
宴會雖然是皇帝主辦的,可皇帝也受到了驚嚇,太後都嚇暈了,這些人不可能怨皇帝,隻能怨幕後黑手。
之前不知道是誰幹的就算了,現在知道了,那怨氣可不得全衝陸家去。
陸家說自己是無辜的?可現在誰信啊?況且就算無辜又如何,他們的怨恨總得需要一個承受的對象,現在陸家被人推出來了,他們還不能發泄一下怨念了?
尤其是那死了人的三家,能去參加宴會的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年輕的更是家中出色的後輩,就這麼死在這場意外裡,那可是三條血親的人命啊,血海深仇,如何能罷休?
重傷的三人也隻是暫時保住性命,後續如何還不好說,豈能不恨?
所有怨念衝著陸家去,可這還不夠。
力量有了,還得有武器。
因為宴會是皇後主持操辦的,出了這樣的簍子,皇後也有責任,皇帝跟皇後大吵了一架,罰皇後抄經書為太後祈福,而後皇帝連著兩晚寵幸一直跟皇後做對的淑妃,這淑妃還是誕下皇長子的人。
自己的失敗固然可恨,但自己的失敗卻成就了對手,那簡直就是錐心之痛啊。
身為皇後卻無子,皇後不在意,但王家人卻無法不痛心,現在皇後被罰,皇長子的母親卻受寵,甚至淑妃還協理後宮,日後說不定還能成為貴妃。
眼看著皇後地位越來越被威脅,王家怎麼還能坐得住?
王家其實有些瞧不上皇帝,可皇帝怎麼說也是王家女婿。
陸家那老匹夫怎麼敢如此?
陸家:“......”
陸家冤枉,陸家無辜,這事兒還真不是他們幹的,但陸家不說。
大家族的傲慢讓他們無視蝼蟻之言,讀書人的高傲讓他們不屑做口舌之爭。
所以,當朝堂上有人把矛頭指向他們的時候,陸首輔也隻是冷傲的表示這都是汙蔑之言
陸家堅信清者自清,這本就是汙蔑,皇帝不可能有證據,也不可能把陸家如何,而後就把戰場交給自己的附庸家族,讓他們去衝鋒陷陣。
王家一派本來比陸家也差不到哪兒去,現在又多了一些恨陸家的人支持,直接跟陸家撕破臉皮。
陸家害得皇後被罰,王家顏面掃地,這事兒絕不可能這麼算了。
況且這第一世家的位置也該他們王家來坐一坐了。
朝堂上兩派吵得不可開交,中立派一聲不吭看戲,皇帝聽著頭疼,但又樂見其成。
這朝堂上可是難得一見的......生機勃勃。
不得不說他那皇妹還真有點兒本事,要知道這才第五天,若是照著這個勢頭下去,也許真能讓陸家消失也不奇怪。
他還好奇皇妹一個沒什麼勢力的公主如何能扳倒陸家,沒想到是借力打力,把所有仇恨都拉到陸家身上去。
這個時候那獅子到底是怎麼被放出來的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這事兒一定得是陸家幹的。
迄今為止,蕭黎所做的一切皇帝是贊成的,可接下來的一步就很為難他。
她要他這個皇帝對王家示弱,堂堂皇帝在一個臣子面前裝可憐,他帝王威嚴何在?
蕭黎:壓根兒沒考慮那玩意兒。
就問你想不想贏得這一局吧?
皇帝想贏,透過蕭黎的分析,他已經逐漸有種自己能徹底掌控朝堂的感覺。
他是皇帝,朝堂本該在他掌控之中,可之前他做任何事情都得先跟內閣五位大臣商議,陸首輔要是不點頭,他的想法和政令都推行不下去,哪怕那些官員犯罪了,他想要抄家還是斬首,都得看這些閣老是否要撈那人,憋屈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而現在他終於有種坐山觀虎鬥,萬事盡在掌控中的感覺了,他想要繼續掌控下去。
蕭黎面不改色的忽悠:“這不是示弱,也不是裝可憐,而是把自己的困境告訴臣子,帝王真誠相待,換一個家族為帝王衝鋒陷陣、死而後已,這是帝王的恩賜,是王家的榮幸。”
皇帝想一想,是真誠,不是示弱,不是裝可憐,是他對臣子的看重和恩賜,然後他答應了。
皇帝叫了皇後的兄長入宮,先安撫一番,說自己冷落皇後不是真的怪罪,而是太後受到驚嚇,皇後需要給太後和天下人一個交代。
抄佛經不是罰,而是皇後對太後的孝道。
解釋了這一些,然後再說自己的難處,說陸衍之和公主的婚禮導致陸家心有怨念,而後陸衍之受傷,陸家懷恨在心,又說所有朝臣都得看陸首輔的臉色等等。
總之,給陸家上眼藥,倒點兒苦水訴說帝王的不易,當然最後還要給王家一點兒甜頭。
不是直接許諾利潤,而是表示自己也想要一個嫡出的太子。
魚餌不用很大,隻要剛好是魚兒喜歡的,貪婪的魚一定會咬鉤。
第60章 猶如枝上白雪,不墜凡塵
滿西樓是一間很偏僻的茶樓,裝潢雅致,格調清冷,是那種看著就不太想進去的地方。
那東家似乎也不在乎有沒有客人,一直開著門,店小二也不熱情,但偏偏裡面的茶質量頂級,茶點也是特別的精致,味道甜而不膩,入口即化。
屬於那種看著不怎樣,但進去了以後一定會被驚豔的地方。
不過就現在的人數來看,顯然被驚豔到的人不多。
然而店小二這兩天特別精神,端著託盤還要哼哼曲子,誰都看得出他的愉悅。
一道清瘦的身影從門口進來,正好看到小二一蹦一跳的腳步消失在二樓轉角。
來人一襲煙色青衣,巷子裡的風吹來,衣袂飄渺浮動,更顯身姿單薄。
“子越這是遇到什麼好事兒了?”
溫潤的聲音帶著些許秋風的涼意,宛若潺潺沁人的泉水,柔和微涼。
櫃臺後的掌櫃聞言抬頭:“少東家來了。”
“你說子越啊。”掌櫃笑道:“樓上雅間來了一位嬌客,一連來了三日,出手大方,拿金葉子請子越給她講故事,那嬌客美貌驚人,聽故事認真,聽得開心了就賞金葉子,那小子可來勁兒了,這兩日搜腸刮肚,嘴裡說起泡了都不在乎。”
少東家失笑:“感情那小子平日裡對我愛答不理,是因為錢不到位啊。”
掌櫃放下算盤出來:“少東家先坐會兒,我去吩咐廚房給你做點心。”
少東家點了點頭,在堂中站了一會兒,慢慢往樓上走去。
二樓很是寬敞,但全都被做成了單獨的雅間,沒有門,而是用竹簾隔開,通風透氣,茶香嫋嫋。
少東家掃了一圈,最後在最靠近東邊的雅間裡看到了自己的店小二。
還沒走進就能聽到他那異於平常的歡笑之聲。
“說時遲、那時快,當時我一個翻身,一把將少東家撈起,扛著就跑,一口氣跑出十裡地,這才讓他免遭女土匪的毒手......”
少東家臉都黑了:“......”這聊的是什麼?
“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