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遇刺昏迷,玄陽公主也遇刺暈倒在城門口。
這局勢,便是普通百姓也能感覺到那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沉重壓抑。
蕭景昭一下子站起身:“真暈了?”
侍衛點頭:“城門士兵親眼看見,她一頭從馬上栽下來,臉色青黑,怎麼喊都喊不醒,公主府的侍衛把她抬進去,甚至有人進宮去,想把正在給皇帝整治的岑大夫都請走。”
陸翎從門口進來,蕭景昭連忙上前,情緒激動:“玄陽是怎麼回事?”
那麼多人沒能殺了玄陽,蕭景昭正有些鬱悶呢,沒想到卻聽到她暈倒在城門口的消息。
這事兒陸翎確實知道:“屍毒,她被抓傷了。”
陸翎自己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陸衍之抓傷了蕭黎,而蕭黎砍斷了陸衍之的手臂,這夫妻倆可真是孽緣深厚。
蕭景昭隻關心一個問題:“岑岸回去救她了,怕是死不了。”
陸翎胸有成竹:“這可不是一般的屍毒,這是南域的秘藥,除了南域大巫特制的解藥之外,無人可解,她就算僥幸不死,也會被屍毒侵害,成為活死人。”
“你想要做什麼大可放手去做,等一切塵埃落定,幫我帶走她。”
對蕭景昭來說,最重要的還是自己的皇權大業,雖然恨玄陽,但隻要她不能再成為他的阻礙,他也不是非要親手殺了她。
“好。”
陸翎偏愛邪門歪道,手裡玩兒的那些屍體讓人死了都不得安生,玄陽要是落她手裡,絕對不會是什麼好下場。
陸翎想起什麼,不鹹不淡道:“陸承之那個廢物死了,屍體我帶回來,但不建議你立刻告訴陸燁,不然他得瘋。”
兩個兒子都死在玄陽手裡,他怕是會不管不顧殺去公主府,這是他們兩人都不想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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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景昭深吸了一口氣,難以置信:“他帶著五百精銳,還有那麼多殺手做配合,你都參與了,為什麼還讓玄陽活著回到城門口?”
戎擎帶著那麼多人去護皇帝了,玄陽就算安排了楊鈞等人暗處護衛,那數量也多不到哪兒去。
按照他的算計,就算不能輕易把她大卸八塊,也絕對不可能活下來。
可她不但活了,還帶著那麼多人回到城門口。
要是沒有屍毒,她是不是就全身而退了?
他知道蕭黎難對付,可這也太離譜了。
陸翎是親眼看到陸承之死的,知道蕭黎手裡可能有大殺器,但他不準備告訴蕭景昭。
他是跟蕭景昭合作,願意推他上皇位,但不代表他希望蕭景昭強大到無人能及。
“我去的時候陸承之已經死了,這個問題我可回答不了你。”
驛館裡,牧雲珠也在被追問。
柳雪茵的興奮激動肉眼可見,嘴角都快裂到耳後根了:“玄陽真的中毒了要死了?真是蒼天有眼,活該報應啊!”
那樣子,恨不得能原地去蕭黎墳頭上踩幾腳。
牧雲珠心情不好不願說話,柳雪茵卻不知收斂,還怪怨起她來了:“你跟了她一路,多好的機會啊,怎麼不一刀殺了她。”
牧雲珠氣得冷笑:“我跟她無冤無仇,為什麼要殺她?”
而且她殺了蕭黎,自己還能活著回來?
柳雪茵憤怒道:“她跟我們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牧雲珠睨她一眼,滿眼輕蔑諷刺:“她跟你們有仇,那你倒是殺她去啊,我是赤戎公主,不是你們的侩子手!”
什麼辰王、王妃,什麼姑姑、表哥?她可是赤戎的公主,不是他們的僕人。
父王補償侄子跟她有什麼關系?他們要報仇跟她又有什麼關系?
一個無能,一個蠢貨,竟然想拿她當槍使,還不如讓玄陽殺了算了!
第196章 是公主讓我失了方寸......
皇帝重傷又中毒,岑岸和太醫們費盡辦法,總算是留住了他的性命,但他醒不過來。
南齊王、燕平王、魏王一起帶著文武百官守在宮裡,打著關心帝王的名義,一個個卻已經開始分派站隊。
掌印大太監和公主府的護衛守著皇帝,除了讓皇後和太醫靠近之外,其他人一律攔在門口。
宮中一時間充滿肅殺之氣,人人自危,嬉笑聲消失,連鳥雀都不敢從天空中飛過。
淑妃和雲妃兩人帶著大皇子和二皇子也跟著守在這裡,哪怕二皇子還不到兩歲,但他們都不敢離開。
守在這裡隻是受累,可要是離開了所有人的視線,說不定就是兩個皇子的死期了。
不僅僅是皇宮,整個京城的街道也被兵馬司的人封鎖,所有商鋪關門,百姓躲在家裡不敢出來。
岑岸從宮中出來去公主府救人,但隻待了一個時辰又回了宮裡。
問及玄陽公主的情況,他隻說並無大礙,公主吩咐他還是回來看陛下要緊。
燕平王等知道內情的,一聽就知道這是遮掩之詞,岑岸肯定是救不了玄陽,現在隻能先把皇帝保住。
南齊王蹙眉:“既然沒有大礙,為何把你叫過去,這不是耽誤救治陛下嗎?”
岑岸當沒聽見,趕緊進去看皇帝的情況。
燕平王看向魏王:“五弟素來跟玄陽關系極好,要不你去探望一下她?”
蕭景奕哪兒能不知道他的意圖:“既然皇姐沒事,那還是等陛下醒來再說吧,二皇兄要是實在放心不下,不如你自己去看看。”
燕平王哼了一聲:“看來你們的關系也不過如此。”
南齊王的目光在兩人身上轉動,若有所思。
皇宮一片緊繃肅殺,公主府也大門禁閉,不管任何人來打探,都不放行。
“公主覺得誰會贏?”
宋君湛坐到蕭黎床邊的凳子上,目光專注的看著她的眼睛。
蕭黎是受了傷,是中了毒,但城門口暈倒是假的,昏迷不醒也是假的。
陸翎的屍傀上次傷了蕭黎的人,有兩人中毒,岑岸想盡辦法都救不活。
蕭黎那時就知道了屍毒的存在,怎麼可能沒有防範?
蕭黎就讓岑岸研究,還派人去南域一趟,雖然沒有得到真正的解藥,但卻得到了可以克制的藥物。
蕭黎在被抓傷之後第一時間上了克制的藥,雖然手上的傷暫時好不了,但也不至於中毒昏迷。
她之所以暈倒,隻是想讓人以為她中毒了而已。
她暫且當兩天旁觀者。
聽到宋君湛問話,她不用思考就能回答:“誰贏都一樣。”
她誰都不支持,隻看結果。
倒是宋君湛竟然來她床邊,這可不是他們相處的距離。
宋君湛望著她:“那我呢?”
“嗯?”
宋君湛眸中閃過許多情緒:“公主讓戎擎去護著陛下,讓楊鈞去城外接應,可這件事卻從始至終沒有告訴我。”
“是覺得君湛太過文弱會拖累公主,還是公主根本不信任我?”
蕭黎還真沒想到自己會被質問。
腦海中閃過宋君湛提著劍的畫面,衣襟染血,鋒芒畢現,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長出了魔骨。
隻是她看著覺得他弱,不是他真的弱。
可這並不能影響她當時的決定,現在亦然。
她想起身,宋君湛突然上前輕輕摁住被角:“公主受傷了,別亂動。”
他靠得很近,蕭黎都聞到他身上特有的清香。
蕭黎微微怔忪,斂眸回答他的問題:“他們是武,你是文,今日這一局用不上你。”
宋君湛低頭靠近,逼得蕭黎不得不睜眼看著他,那雙素來清冷的眸子裡燃燒著幽藍的火焰。
“就算不用我,那公主為何什麼都不讓我知道?”
“公主以身涉險,是不是都沒想活著回來?”
蕭黎第一次見這麼咄咄逼人的宋君湛。
蕭黎不答,宋君湛繼續說下去:“昨日你半開玩笑的說要是有一天你死了讓我弑君,其實就是今天對不對?”
“你不想幫我了,而我想要完成夙願,唯有弑君。”
他的手在顫抖,眼尾猩紅,是怒,更多的是失望和傷心。
他願意把性命給她,願意效忠她,可卻不被她信任倚重,她甚至想用死亡來拋棄他。
她怎麼對得起他這一腔忠誠信仰?
蕭黎啞口無言,因為都被他說中了,他這幅傷心的樣子,她都不忍心狡辯騙他。
“宋君湛......”
蕭黎猛然睜大眼眸,因為宋君湛竟然直接吻了下來。
隻是重重的貼了上來,並未有其他動作。
氣息交纏,呼吸滾燙,似乎能聽到他劇烈跳動的心跳。
片刻之後,宋君湛起身,眸光因為過於激烈的情緒泛著潋滟波光,臉頰有些薄紅,第一次親吻讓他情緒有些難以平復,但他態度很堅定。
“屬下尊敬公主,縱然心生仰慕,卻......從未有褻瀆之心,是公主讓我失了方寸......”
說完之後,徑直跪到床前:“君湛以下犯上,請公主降罪。”
蕭黎:“......”好賴都讓他說完了,便宜也佔了。
嗤笑一聲:“趁人之危你還有理了,也就仗著我現在沒力氣打你。”
宋君湛猛然抬頭看著蕭黎,這是不生氣?
蕭黎掀開被子坐起身,盯著他看了兩眼,伸手劃過他白皙如玉的臉頰,曖昧的捏住他的下巴,看著他耳垂瞬間紅豔,她打趣一笑,放開了他。
“宋君湛,我很欣賞你,不是因為你的容貌,也不是因為你的才情,而是你堅定復興科舉那一顆決心。”
“聖人先賢在成為聖之前都是普通人,他們隻是走了別人不敢走的路,堅定了別人不敢認可的事情,抗爭了那個時代,改變了世界的認知,然後用時間和事實證明他們是對的,最後被推崇備至,奉為聖人。”
“而你,在我眼裡就是那樣的存在,你所堅定的一定會改變這個世界。”
宋君湛眸光閃動,沒想到她竟然是這麼想他的。
蕭黎凝視著他的眸子,眼底的森寒和黑暗逐漸浮現:“你把我當作救命稻草,可惜從始至終我都不是你要的明主。”
第197章 她最愛的是自己
蕭黎的聲音平緩又無情:“你覺得我不信任你,摒棄了你,可這才是真實的我,冷血無情、殘忍嗜殺,雖然我自己覺得很理智,可實際上早就瘋魔了......”
“你不是第一次見識我的手段,陸家、高家、辰王、王世麒......你該知道才對,這也不會是最後一次,未來,隻要我不死,殺戮就不會停止。”
宋君湛臉色微白,心疼的看著她:“公主不必把自己說得這般冷血,公主把我割裂開來,是想讓我活著,繼續做沒做完的事情。”
他明白的,他都明白的,不要再繼續說了。
“是我的錯,我不該質問公主。”
直覺告訴他,若是真的說完了,他一定會後悔的。
蕭黎看著他,有些不明白他這激動得情緒為何。
“我欣賞你的能力,力所能及護你一程,但我不會為你停下步伐,我做什麼,我的生死,都不會因你改變。”
她並非不信守諾言,隻要她活著,必然庇護他的夢想,帶著他長風破浪,就算她死了,她留下的資源,足夠他在新帝那裡得到自己想要的。
但她不是因為他的夢想活著,他也沒有立場來質問她。
她最愛的是自己,一切以自我意願為中心,他是她隨手搭救的一顆蘭花,欣賞、喜歡,豢養,但從未聽說有人會因為一顆蘭花活著。
別說這是一個她奮力想要離開的世界,就算是她本來的世界,再得她喜愛欣賞的男子也是一樣的。
她煎熬多年、歷經無數痛苦,幾次從死亡線上徘徊,好不容易才活成了現在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