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將一份親子鑑定的報告打開在他面前,一字一句地開口:
「恭喜啊,你替別人養了二十九年的兒子。」
「你可千萬要好好活著,別一不小心氣S了,髒了我媽輪回的路!」
說完他將報告砸在了他爸爸身上,雙目通紅地笑了笑,然後攬著我離開病房。
出門前,我回頭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人,震驚之後無望地看著天花板,眼裡一陣水光。
我當然不會同情他,他親手種出的因,也該親自嘗嘗果。
13
再次聽聞唐譯的消息,是他從昏迷中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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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就是他和江覓突然分手的熱搜。
曾經全網祝福的戀情,最終潦草收尾。
而當時事發現場的真相,已經無人在意。
那之後不久,江覓被人拍到和一位新晉頂流一起吃飯看電影。
梅開二度,兩人坦然地承認了戀情。
據說是彼此初戀,自小相識,如今再續前緣。
新的一批 CP 粉直呼:
「天吶!青梅竹馬+初戀+破鏡重圓,磕S我了!」
唐譯的腿倒也沒有全廢,可以借助拐杖行走。
他醒來後住院的那段時間,給我打過無數個電話,我望著那串沒有備注但無比熟悉的數字,一個沒接。
最後將他拉進了黑名單。
後來他大概是借用了別人的手機給我打電話,我無意間接到過一次,聽見他叫了聲「禮禮」後,就直接掛斷了。
其實在他出院前,我去醫院看望一位德高望重的教授時,曾經過他的病房。
當時他似乎在和江覓爭吵,兩人情緒都不穩定,以至於我可以清晰聽見江覓大聲問他:
「我不是故意不拉你的,當時那麼危險,萬一我被砸到怎麼辦?唐譯,你不是很愛我嗎?為什麼要怪我?況且你現在隻會拖累我了。」
良久,唐譯低低輕笑了聲,聲音很是沙啞:
「滾。」
我不知道他那聲輕笑是在自嘲他自以為的雙向奔赴,還是後悔曾經的深情多年。
但那已經和我沒有關系。
不過他還是在出院後不久找上了我。
我並沒有很意外,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
那晚我抱著一束風信子剛出電梯,就看見他拄著拐杖站在我家門外。
穿著黑色風衣,頭發被剪短了,眼裡有著明顯的紅血絲,雙頰微微凹陷下去,整個人似乎消瘦了不少。
見到我,他驀然紅著眼靠近一步:
「禮禮。」
我後退一步疏離地望著他:
「唐先生,我們很熟嗎?」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急促地開口:
「禮禮,我才是你男朋友,封砚他不是,他是騙你的。」
「我和江覓隻是合約關系,禮禮,你喜歡的人一直是我。」
我平靜地、疑惑地看著他,然後一點一點抽出手,我問他:
「是嗎?那你要怎麼證明……」
「我喜歡的人是你呢?」
他拿不出任何證據。
然後他開始想方設法要帶我去見醫生,他說:
「禮禮,你隻是忘記我了,隻要你想起來,就會知道你真正喜歡的人是誰了。」
「我找了最有名的腦科醫生,他一定會讓你恢復記憶的。」
我不配合他去醫院,他就對我說起從前的事,說我們一起從偏遠的大山裡千辛萬苦地逃出來,說我們一起住地下室吃泡面承諾要永遠在一起。
說我曾不眠不休地照顧生病的他,還說我曾為了陪他試戲在大雪中等了整整一夜……
你看,所有的事他都記得。
但他還是會毫不猶豫地丟掉我。
曾經最不希望我恢復記憶的人,如今卻想盡一切辦法想讓我恢復記憶。
我猜他當時一定不會想到有一天會回頭。
望著他眼尾微紅,卑微乞求的模樣。
我無動於衷。
當我再次拒絕見他的那個下午,收到了一封信。
是我四年前寫的。
那是我剛和唐譯在一起的時候,網上突然流行起給未來的自己寫信,我覺得有趣,也拉著唐譯寫。
但他沒寫,隻有我寫了。
如果不出意外,這大概是唯一一件,可以證明我們在一起過的證據了。
雨後的天空布滿晚霞,天際像是著了火。
我拿著信走進洗手間,沒打開。
燒了。
14
那之後很長一段時間他因為身體和工作原因,焦頭爛額,沒能繼續糾纏我。
再見面是在初秋的時候。
我從圖書館出來,走在梧桐路上,泛黃的落葉緩緩下墜,看見不遠處的一個亭子時,不自覺停下了腳步。
當初就是在這裡……
身後傳來腳踩梧桐葉的簌簌聲,我站在原地沒動,聽見一道低沉沙啞聲音:
「當初就是在這裡,你替我擋下一個木箱,然後自此忘記了我。」
不知怎麼,我忽然想起前幾天看見的熱搜。
和江覓破鏡重圓的那位頂流原本就有一位女朋友,但他欺騙女朋友說和江覓是炒 cp,很快被發現是出軌。
女朋友當即甩出證據捶S兩人的出軌與插足。
在網友對兩人的怒罵聲中,有人開始總結江覓出道以來代表作:《和影帝談戀愛》、《和頂流談戀愛》
不久後,內娛出現了一朵新的純白茉莉。
至於唐譯,腿傷限制了他演戲,說著永遠對他不離不棄的粉絲,還是漸漸將目光轉向了新入圈的小生。
比他年輕,比他好看,比他身體好的大有人在。
遲早有一天,他會落得無人問津的結局。
所以在演完最後一部關於重生改變命運的電影後,他宣布不再出演任何電視劇或電影。
隻偶爾參加一些綜藝活動。
但至少,他留下了「內娛深情天花板」的稱號,畢竟在那之後,他參與的所有綜藝或活動,主持人都會帶上這個頭銜:
「哇,歡迎咱們的內娛深情天花板,唐譯。」
沒人知道他每次在聽見這個稱呼時,內心是何感想。
就像我和他的故事,也不會再有人知道。
思緒回轉,我轉身看向他,釋懷地莞爾一笑:
「是嗎?」
「我不記得了。」
說完,我轉身離開,幾步之後,有風將他的喃喃自語帶到我耳邊:
「如果能回到我們相識的那年,我一定不會再放開你的手了……」
腳步微頓,我彎了彎唇,繼續向前走。
他錯了,如果可以回到那一年,我不會再和他相遇了,如今,也隻是回到命運的正軌。
路的盡頭,是封砚站在那裡。
我朝他跑過去,他伸手將我接住,然後帶我去了一處布置極其浪漫的私人花園。
自從我得知身世後,我和他其實都默契地沒有提要在一起的事。
所以此刻,我以為他是要表白,結果看見他緩緩推著一個蛋糕走來,對我說:
「虞禮,生日快樂!」
我抱著花有一瞬間的恍惚,原來,這一天才是我真正的生日。
後來,他將包裝精致的十八個盒子放在我面前,一雙眸子墨黑黝亮:
「這是遲到的十八年禮物。」
眼角有些酸,我笑著含淚看他:
「封砚,其實你不用對我這麼好的。」
這樣被人珍惜的感覺,讓我有些無所適從。
他捧住我的臉,定定看向我的眼睛:
「我可是籤字畫押過的,要一輩子對你好。」
我望著近在咫尺的俊臉,心中一動踮腳親了一下他的側臉。
瞬間,他整個人都僵硬了,耳根迅速泛起一片紅,並且還在蔓延。
這讓我有些想笑,在他還愣愣地站著時,從包裡拿出手表,看了眼他空落落的手腕,對他說:
「伸手。」
他聽話地將手伸到我面前,任由我仔細給他戴上腕表。
空氣中浮起一陣微妙的氣息,竟莫名讓我有種在給他戴戒指的錯覺。
就在我戴完手表認真欣賞時,他突然扣住我的後腦勺,迅速靠近奪走我的呼吸。
幾分鍾後,我打開手機相機照了照,因為忘記呼吸導致缺氧,臉紅的程度並沒有比他好多少。
正要仔細看看唇角有沒有破皮,封砚突然闖進鏡頭,一把握住我的手和手機,按下了快門鍵。
自此,八歲那年斷掉的合照。
從這一刻開始,重新續上了。
番外——封砚
我這一生,走過最長的路,就是和虞禮相見的路,整整十八年。
如果沒有當初的那場意外,陪在她身邊,和她一起長大的人,本該是我。
時至今日,我依舊能記得那個尋常的午後,上完大提琴課回來得知,虞禮被弄丟了。
那年我十歲,第一次體會到與重要之人分離的感受,捧著我們前一天照的照片,徹夜未眠。
此後,我開始向各個孤兒院和貧困山區捐款捐物資做慈善,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我也希望虞禮在某個角落,能過得好一些。
我還去學了畫畫,想象著她每長大一歲的模樣。
隨著家裡的生意越做越大,我爸婚內出軌的事被發現了,我才知道他那天是以帶虞禮去找我為借口,見了初戀,丟了虞禮。
次年,我媽鬱鬱而終。
他和初戀及他們的私生子成為了一家。
我成了最多餘的那個人。
但天底下哪有那麼好的事,他拿著我媽帶來的錢創業投資,再逼S了我媽, 最後他們一家幸福美滿。
後來我在那個女人的監視打壓下,如她所願變成一個不思進取的紈绔子弟, 每天和一群狐朋狗友混跡在一起。
然後在一次聚會中,我遇見了虞禮。
當她驚慌失措地推門而入,睜著一雙惶恐的眼睛看過來的時候, 我的心跳忽然就漏了一拍。
可這十八年來,我遇見過太多和記憶中的她相似的人了,每一次的結果都是失望。
所以這一次我將她送回包廂後,猶豫了, 萬一查證的結果又是失望呢?
聽說城南古寺裡有棵千年古樹, 可以實現任何願望, 我從前不信,如今想去試試。
走完三千六百階臺階,我站在系滿紅色許願帶的蒼天古樹前,將求來的許願帶牢牢系在枝丫上, 雙手合十,虔誠默念:
「我希望……可以見到她。」
「……希望我們永遠在一起。」
與我同時說出口的, 是一道輕柔的,有些熟悉的女聲。
話落瞬間, 整棵樹上的許願帶突然隨風揚起, 一陣清脆的鈴鐺聲自檐角傳來, 隔著一片拂動的紅色,我側目看向樹的另一邊。
是虞禮。
望著她清麗的眉眼, 心底驀然浮現再試一試的念頭,如果在千萬人之中相遇一次是巧合, 那麼相遇兩次呢?
我想起有一年捐贈書籍時,曾在書上寫下過一句話:
「隻要一直不放棄,就一定會有希望。」
我從沒放棄,所以, 我真的找到了她。
後來我去查她的過往資料,才發現她和唐譯在一起了,然而意外的是,沒多久她就為唐譯受傷失憶了,而唐譯為了他那白月光,想趁機擺脫她。
我主動提出要幫他時曾對他說過:
「從前, 現在,以後, 唐譯, 你們都再也不會有關系了。」
狗仔爆出他和知名女星江覓牽手進入酒店的視頻。
「(也」那之後, 我在他急急忙忙毀了與虞禮相識的證據之上,讓人仔細去搜尋關於他們的痕跡,又親自再毀了一遍。
直到,除了虞禮自己想起來願意承認, 否則再也沒有什麼可以證明他們在一起過。
所有人都說我對她隻是一時興起, 無聊消遣,沒人知道,我在推開那扇病房的門,站到她面前時有多緊張, 多珍重。
盡管我早就消失在她的記憶裡。
但沒關系,我們可以重新認識。
相隔十八年的午後,我們是初次見面。
也是久別重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