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熙聽著想笑,媽媽還是太善良了,夏成剛做錯了事,她的第一想法竟然是自己哪裡對不起他。
她就是太對得起他了,他才會肆無忌憚!
“不是,瑾茹,你聽我說。”夏成剛吸了吸鼻子,痛苦出聲,“我也不想這樣,我是被逼得沒有辦法了,都是姚光亮害的。我給你打電話就是為了向你解釋。”
蘇瑾茹已經幹涸的眼眶淌下淚來,她對這個丈夫失望至極,不想聽他什麼解釋,隻想要回飯店和錢。
但她知道,這是痴人說夢。
夏成剛沒聽到一向溫柔賢惠的妻子的回應,哭了起來:“姚光亮跟我說那批機器沒有問題,我信了他的話買回來,請了技術人員檢查,確實沒問題,誰知道會出故障。瑾茹,我不想坐牢,我真的不想坐牢,你理解理解我。”
蘇瑾茹抹掉眼淚,她這不是為他哭,是為她自己:“我理解你?你理解過我嗎?出了事,你不想負責,你逃了,可你為什麼要騙走飯店賣掉!為什麼轉移財產!你讓我們一家子怎麼過?!幾十年的夫妻情分,你就是這麼回報我的?夏成剛,你問問你自己,我可曾對你有過一丁點不好?!”
蘇瑾茹捶胸頓足,對著手機嘶吼,嗓子都喊啞了,像撕裂布帛。
夏成剛說不出話來,隻剩下啜泣聲。
夏熙面容冰冷,內心沒有一絲一毫的動容。他哭是因為愧疚嗎?不是。他這是鱷魚的眼淚,用來博同情的,他算盤打得好,期盼能像以前一樣,三言兩語哄得蘇瑾茹原諒他,等他在外頭躲個三年五載,事件漸漸被淡忘平息,他還能擁有一個容身之處,一個溫暖的家。
他不如去做夢。
夏熙拿回手機,她現在隻關心一個問題:“你手裡還剩下多少錢?”
夏成剛還是不說話。
夏熙耐心不足,火氣上來了,怒道:“三個受傷工人等著拿賠償款,你把錢都卷走了,他們要不到賠償,每天來騷擾家裡人,外婆病倒了,萱萱有心髒病,你有沒有一點良心?”
她隻祈禱錢沒有被夏成剛全部揮霍掉,如果能順利追回來,可以給受傷工人一個交代,讓家裡暫時平靜下來,不至於愁雲籠罩,或許還能從吳庚信手裡買回佩珊大飯店。當然,這是最完美的結果。
終究是她過於理想了,夏成剛起先不肯說出實情,在夏熙的一再逼問下,他終於吐出了真相:“……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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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熙不可置信道:“那麼多錢,怎麼會沒了?”
夏成剛支支吾吾地交代:“姚光亮就是見不得我好,現在想想,他找上我是有預謀的,我識人不清,中了他的奸計。他帶我去地下娛樂城放松,我一開始贏了,我真的贏了好多,後來不知怎麼就老輸,我想著拿回我自己的那部分我就不玩了,可那就是個無底洞,搭進去的越來越多,還不上了。他們要來找我,我被逼到絕路了,我怕被你們知道……我後悔了,熙熙,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不會去。”
夏熙心中最後一絲微弱的希望被澆滅,對他無話可說,她笑了出來,覺得老天爺在跟她開玩笑,她怎麼會攤上這樣的父親。
夏成剛說:“公用電話快沒錢了,我掛了,以後有機會再跟你們聯系。”頓了下,他強調道,“警察要是問你們什麼,別亂說。”
夏熙唇畔的冷笑淡去,最後問他:“你現在到底在哪兒?”
電話被迫終止,裡面沒了聲音。
夏熙抬起視線,她的媽媽面如死灰,指甲將指腹掐出血來,她放下手機,握住她的手,拿紙巾拭去她指腹的血珠,拆了一片創口貼貼在傷口處。
“給警察打個電話吧。”蘇瑾茹雙眼失去焦距,呆呆地看著她,“他用的應該是哪家超市或是路邊報亭的公用座機,或許能查到地址。”
夏熙依言,撥打了報警電話,向追查此事的警察提供線索。
*
三天後,夏熙不得不返回學校,離家前拜託夏悅有情況及時給她打電話,不要怕打擾她。
夏悅畢竟年長她幾歲,行事穩重,拍拍她的腦袋:“放心吧,這段時間我就住在家裡照料她們。你也要保重,別太憂心,隻要咱們一家人好好的,沒有過不去的坎兒。”
夏熙鼻子一酸,傾身抱住她。
夏悅這幾天跑前跑後,忙著安撫受傷工人的家屬,忙著找律師,忙著籌錢,整個人瘦了一圈。夏熙把臉埋到她肩上,眼淚滾進衣服裡,瓮聲瓮氣道:“我走了。”
夏熙登上了開往南城的高鐵,心裡壓著塊巨石,沉甸甸的。
為了轉移注意力,她依次點進社交平臺,那些令人眼花繚亂的新聞她一個也沒看進去,走馬觀花般劃走,最後是微信。
徐衍風給她發了消息,她居然又沒看見。
這幾天渾渾噩噩的,錯過了很多未讀消息。
徐衍風說他下午回國,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飯。
夏熙深呼吸,手指戳了戳屏幕,打出兩個字回過去:“好啊。”她努力讓自己變得跟從前那般輕盈,可這兩個字還是那麼沉重。
等了許久,沒等來徐衍風的回復,她反應過來他此刻應是在飛機上,於是收起手機,閉目養神。
夏熙回到學校,室友問她家裡出什麼事了,她緘口不言,埋頭補作業,背著包去上課,到了教室卻發現課本拿錯了。
上完課,回宿舍裡發了會兒呆,夏熙看了看時間,換一身衣服,坐在桌前化妝,在鏡子裡看到一張略顯疲態的臉,她仔細地做了遮瑕,蓋住黑眼圈,再認真上一層粉底液,最後用提亮,讓臉蛋看起來飽滿到膨起來,狀態與之前截然不同。
趙蕾盯著她化妝的步驟,搖頭“嘖”一聲:“你到底在你那張美麗的臉蛋上化什麼?”
夏熙淡笑。以前她化妝的時候,她們也喜歡這麼調侃。
趙蕾趴在床上,枕著手臂歪頭問:“去跟徐衍風約會?”
夏熙:“嗯。”
趙蕾蹙了下眉,她怎麼覺得夏熙回一趟家再回來就變得怪怪的,話這麼少。但她沒問出來,興許人家有難言之隱,不方便說。
她又有點擔心夏熙,便委婉道:“熙熙,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夏熙塗完了口紅,側過頭來看她:“可能沒休息好,有點疲憊。”
趙蕾點點頭,翻個身舉起手機看綜藝。
夏熙拎著包出門,下樓梯時腳步一下比一下邁得緩慢,趙蕾的話提醒了她,她看起來心情不好,她不能表現出心情不好的樣子。
她扯起唇角,對著空氣淺淺笑了一下。
沒照鏡子,也不知道笑得是不是自然。
她低估了徐衍風的觀察力,見面不到一分鍾他就發現了她的不對勁。
第212章 誰說我不喜歡了
徐衍風站在車外等人,遠遠看見夏熙走來,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揚。
可夏熙像是有什麼心事,走路慢吞吞的,腦袋微垂,仿佛一株曬蔫了的綠植。都快從他旁邊走過去了,她還沒發現他的存在。
徐衍風唇角微抿,上前去拉住她的手腕,她一下回神,看到他,本能地彎了彎眼睛。
“在想什麼?”徐衍風的視線一寸寸細致地掃過她的臉。
夏熙怕被發現端倪,捋了捋耳邊的發絲:“在想……我要補好多作業,手都要寫斷了。”
徐衍風聞言,給她捏了捏手指,仍然低頭看著她。
夏熙心跳突突,抿了抿唇道:“怎麼了?”
徐衍風提示得很隱秘:“我們好幾天沒見了。”
夏熙點頭,是有好幾天了。過去的幾天,她過得恍惚,好像身處在另一個世界,唯有與他通話的時候,才能短暫地逃離。
徐衍風指腹刮刮她的臉頰,心中莫名氣惱,她的機靈勁兒哪裡去了,怎麼聽不明白他的提示。
換作以往,好幾天沒見,再見面她隔著老遠就興奮地跑起來,像顆炮彈一樣扎進他懷裡,抱住他索要親吻。今天的她未免太過安靜,安靜得不尋常。
還有,分開的幾天裡,她沒有一次主動聯系他,都是他給她發消息、打電話,而且發過去的消息她總是回復得不及時。他有想過,或許是因為外婆病了,她的精力用在照顧病人上。這麼一想,心裡便好受很多。
徐衍風索性提示得再明白一些:“你怎麼不說‘你都不抱我’‘也不親我’那種話了?”
夏熙愣了愣,終於知道他那股別扭從何而來,原來是嫌她不夠熱情。
她笑了,抱住他的脖頸,在他唇上親了親,周圍還有人,她親得很克制,在他耳畔打趣:“徐衍風,你好粘人啊。”
徐衍風眉心微動,手掌輕拍她的後腦勺:“你不喜歡?”
“誰說我不喜歡了?”夏熙笑,眼睛裡有了光彩,“喜歡得不得了。”
徐衍風眉間那一絲淡淡的痕跡消失,他以為……他以為她對他的興趣消減,所以見面的喜悅才沒有從前那樣強烈。
她越來越能牽動他的情緒。
這樣下去不好。
對比產生的落差會讓他自己折磨自己。
徐衍風輕嘆:“上車吧。”
兩人坐進車裡,徐衍風給她系上安全帶,順手幫她折好卷起來的衣領。
愉悅的情緒維持得很短暫,夏熙眼裡的笑意已經消失,一想到家裡的事,心裡就悶得慌。她感覺自己被撕成了兩半,一半因為徐衍風而歡喜,一半因為那些懸而未決的事而堵心。
徐衍風啟動車子,還是覺得她不太對勁:“怎麼心不在焉的?”
夏熙摸了摸自己的額頭,謊話說得不太高明:“回家一趟,氣溫不一樣,有點感冒。”
“吃過藥了嗎?”車速慢下來,徐衍風跟著摸向她的額頭,關心則亂,並沒有懷疑她的話。
“我沒發燒。”夏熙說,“已經吃過了,還沒完全好。”
徐衍風取消了原定的吃飯地點,換了一家口味更清淡的餐廳。
看著桌上的菜色,夏熙心裡酸酸澀澀的,吃著鮮嫩可口的口蘑和蘆筍,她笑道:“嗯,好吃。”
徐衍風將她的異常歸結於感冒還沒好,人生病了精神確實恹恹的,沒那麼有活力。他給她夾菜盛湯,嗓音溫和朗潤:“覺得好吃就多吃點。”說著,身體力行地喂給她一筷子青菜,“有營養。”
夏熙坐得離他很近,聞言,腦袋靠在他肩膀蹭了蹭:“你真好。”
他抽了張紙巾擦掉她唇上沾的一小片菜葉,輕聲問:“晚上要去公寓住嗎?”
夏熙坐正,剛往嘴裡塞了一塊肉,半邊腮幫子被撐得鼓起,眼睛盯著他,沒說話,但此時無聲勝有聲。
徐衍風無奈地笑了笑,手指點在她額頭上推了下:“亂想什麼,我沒那個意思。”他又不是禽獸,她身體不舒服,他能動歪念嗎?
夏熙嚼了嚼嘴裡的食物咽下去,不怪她多想,自從有了實質性的關系,每次去他公寓都控制不住。不止他想,她也會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