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景是學神,我卻復讀一年才考入 A 大。
入學時我作為新生代表發言,陸景在臺下取笑:
「有手就行的 A 大,居然還要復讀。
「S讀書的書呆子。」
一群天之驕子笑成一團:
「原來這就是為你復讀的小女友啊?」
「要叫嫂子嗎?」
陸景眼都不抬,認真地編著一根紅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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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沒必要。」
1
入學報到那天,我站在學校門口給陸景打電話。
好不容易接通,我忙道:
「陸景,我和外婆到了,你不是說來接我們……」
我還沒說完,對面傳來陸景不耐煩的聲音:
「沒我去接她,就找不到宿舍是嗎?
「至於打十幾次電話?S蠢!」
聲音仿佛很遠,並不是對著話筒說的。
而且我也沒打十幾次,剛撥了兩三次而已。
我正疑惑間,一個熟悉的聲音躍入耳中:
「對不起啊,楚楚姐。
「景哥他忙著做實驗呢,可能去不了啦!」
我勉強笑笑:
「是馨然啊,沒事你們忙……」
陸景的聲音再次響起,打斷了我:
「曲馨然,你別跟她說了,快過來記錄數據。」
電話被掛斷。
我愣怔間,餘光瞥到外婆正擔憂地看著我。
於是我清了清嗓子,裝出一副雀躍的樣子對著話筒道:
「好啦好啦,這次就原諒你啦!
「阿景你先忙呀,我自己去宿舍就好!
「嗯嗯,愛你拜拜~」
我自導自演的獨角戲仿佛很拙劣,外婆依然忍不住問:
「囡囡啊,小景昨晚不是還說要來接你?
「他……你們吵架了?」
我狼狽又短促地掩飾:
「外婆你別瞎想,他有事耽誤了而已。
「再說他一個男生粗手粗腳,我還怕他把你做的醬菜壇子摔了呢。」
外婆歲數大了,越發好糊弄,樂呵呵笑話我:
「那是外婆特意帶給小景的。
「饞丫頭,你可不許惦記著。」
正在這時,我手機響了。
陸景發來微信,是一個陌生的手機號碼。
配上一段極不耐煩的語音:
「你給這個手機號打電話,讓他幫你搬東西吧。
「自己什麼都不會幹,S蠢。」
我啞然失笑。
陸景有「厭蠢症」,S蠢是他的口頭禪。
當年答應我表白時,我曾沾沾自喜地問他:
「你答應我了,是不是說明其實我還挺聰明的?」
陸景嗤笑一聲:
「還行。
「是我能接受的智商下限。」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
「所以你最好別給我添麻煩,我最煩沒事找事的女生。」
高三那年,陸景隻報了一所大學——A 大。
老師收集志願意向時,他探頭來看我桌上散亂的大學資料:
「你想報哪裡?」
我猶豫開口:
「我的成績可能上不了 A 大……」
我還沒說完,陸景就很認真地看向我:
「要上就上最好的大學。
「我可以幫你補課。」
向來沒耐心給別人講題的學神,終於下了凡。
他耐著性子給我補課。
講第一遍,他輕輕松松:「聽懂了吧?下一題!」
我呆若木雞:「你講太快了,我連第一步還沒想明白……」
講第二遍,他勉強維持情緒:「這回行了吧?過!」
我結結巴巴:「差……差不多……」
講第三遍,他暴躁掀桌:
「你蠢豬啊!豬都聽懂了,你還不懂?!」
我低著頭緊咬嘴唇,手指緊緊握住筆。
我不敢說陸景解題的方法,根本不是老師講的那種。
是他模擬考了 705 分後,闲極無聊自學的大學課程裡才有的。
好在陸景發完脾氣,還會把扔到地上的試卷撿回來,努力用接地氣的「笨辦法」講給我聽。
有他輔導,我的成績穩步提升,勉強摸到了 A 大的大門。
可惜後來因為外婆生病,我高考發揮失常。
以一分之差與 A 大失之交臂。
我以為陸景會嘲笑我爛泥扶不上牆。
誰知他卻從陸家奢華盛大的升學宴上逃走,翻進了我家的破瓦房:
「我在 A 大等你。
「你入學那天,我一定會去接你。」
復讀一年,我以第二名的成績考入 A 大。
他得知後比我還高興,反復跟我確認火車到達時間,說要來接我。
我當真了,最終卻換來一句「S蠢」的評價。
2
我最終沒有打陸景發給我的電話。
沒必要,真的。
我一個人吭哧吭哧把行李往樓上搬。
外婆心疼想幫我,被我強行按在宿舍裡休息。
我的東西很多。
從床單被罩,到臉盆水壺都是自己帶的。
無他,就為了省點錢,沒錢買新的了。
當然還有滿滿一箱子的醬菜。
天氣很熱,汗水很快就浸湿了我的 T 恤。
我粗魯地抹了一把汗,咬咬牙搬起放醬菜的箱子。
一個漫不經心的聲音傳來:
「好家伙,夠有勁兒的啊。
「肱二頭肌都練出來了。」
我循聲望去,是一個雙手插兜的男生,正吊兒郎當地看著我:
「你是秦楚楚嗎?你怎麼不給我打電話?
「多虧我機智啊,跟陸景打聽了你的宿舍。」
我無語地看著對方一塵不染的白襯衫,手腕上限量款的理查德米勒,以及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矜貴範兒。
這是陸景找來幫我搬東西的?
不知道的以為我去他家應聘保姆呢。
我擺了擺手:
「謝謝,我自己來就好。」
誰知對方搶先一步,拎起地上剩餘的所有行李,衝我笑出一口大白牙:
「比賽!看誰先到宿舍!」
我:「……」
最後,韓瀟因過度興奮,多衝了兩層樓而不幸敗北。
他悻悻地蹲在宿舍一角,表情凝重又沉痛。
外婆對一切幫我忙的人,平等地有好感。
她對著要走的韓瀟招了招手:
「孩子,你喜歡吃醬菜嗎?帶一罐走。」
我拉了拉外婆:
「人家是大少爺,不吃這些。」
誰知韓瀟已經自來熟地蹲在醬菜箱子前,探頭探腦地打量:
「哇!好東西啊!下飯!
「我能拿兩罐嗎?」
3
送走了抱著醬菜的韓瀟,我有些脫力地坐在宿舍休息。
就在這時,陸景打來電話:
「收拾完了?吃飯去。」
語氣稀松平常,仿佛剛才的小小爭端並沒有被他放在心上。
電話那頭,陸景興致勃勃給我介紹 A 大食堂的特色,問我想去哪兒吃。
我也就強行咽下了心頭那一點點難受。
陸景就是這樣的人,情緒上來了口不擇言。
可事後忘得比誰都快,映襯得不依不饒的我格外小心眼一般。
約定好時間地點,我便攙著外婆去食堂門口等了。
誰知等了半個多小時,陸景還沒到,也沒有回復我的微信。
外婆有胃病,不能餓。
我便想帶她先進去吃。
外婆卻執意道:
「不好,已經約定好的事情,怎麼能言而無信呢?
「小景可能有事耽誤了,再等等。」
又等了二十分鍾左右,陸景才姍姍來遲,身後跟著一大幫人:
「抱歉有點晚了,這幫兄弟有點磨蹭。」
我皺眉。
我以為陸景說帶我們去吃飯的意思是:他、我、外婆三個人。
可眼下他卻帶了十幾個人。
就在這時,一個人影衝了過來,一把抱住我:
「楚楚姐!我想S你了!」
我定睛一看,是曲馨然。
我家破產之前資助的貧困生之一。
後來我家敗落,父母去世,我生怕由於自己斷供而影響這些貧困生的學業。
於是便給他們找了新的資助者。
曲馨然便是我央求陸家資助的。
我記得那時陸景不情不願,甚至還嫌曲馨然不懂事,給我添麻煩。
「自己都養不活了,還管他們幹嘛!
「你帶外婆來陸家吧?不缺你們一口飯。」
我笑著搖了搖頭,拒絕了。
一方面外婆不願意,她從小就是書香門第的大小姐,一輩子沒求過人。
哪怕再落魄,也要自食其力。
另一方面,我也不願。
我和陸景青梅竹馬,對他再了解不過。
從小他就說:
「我絕不會和家裡資助的貧困生談戀愛的。
「有一種倒貼的廉價感。」
我不想把自己和陸景放到一個不平等的狀態下。
仿佛隻要我還有一點搖搖欲墜的自尊心,我們之間就不會結束。
4
眾人鬧哄哄進入食堂後開始點菜。
曲馨然完全不是我記憶中唯唯諾諾的女孩,她大呼小叫道:
「誰點的腦花!
「我不吃這玩意兒!」
一邊說,一邊要去搶菜單。
陸景熟絡地從背後摟住她的腰,把她拉了回來:
「反對無效。
「說好了誰的分數最低,誰就不能點菜。
「你又要耍賴。」
兩人之間有種說不出的熟稔,似乎打鬧慣了。
我和外婆坐在最角落的地方,顯得格格不入。
飯桌上是插不進的話題,陸景跟曲馨然討論著最新的實驗,似乎完全把我們忘了。
直到飯菜上桌,陸景才想起我們。
他帶著幾分歉意轉向外婆:
「抱歉,剛做完實驗,還有點興奮。」
「您嘗嘗這個……
陸景舉著筷子在桌上逡巡了一圈,才發現所有菜色都是辣的,外婆吃不了。
他有些尷尬地放下筷子:
「我再給您點幾道清淡菜色。」
外婆笑呵呵按住他:
「沒關系,我看著你們吃就高興。」
這時,有人疑惑問道:
「景哥,這二位是?」
陸景頓了頓,仿佛在猶豫怎麼開口。
曲馨然善解人意道:
「我們老家的同學。」
陸景松了一口氣,似乎為不用回答這個問題而慶幸。
就在這時,曲馨然眼尖地看見我腳下的黑色書包:
「咦?楚楚姐,你帶了什麼?」
外婆獻寶一般把書包拿到桌上:
「是我自己做的醬菜,特意帶給小景的。
「小時候他最喜歡吃這個。」
陸景眼裡閃過一絲懷念。
那時我家還沒落魄。
陸家父母常年在外跑生意,對自己這個兒子並不怎麼上心。
常常是打給保姆一筆錢,然後三五個月不聞不問。
時間長了,保姆開始偷奸耍滑。
自己拿著錢出去瀟灑,留下小陸景在家發高燒。
那時還是外婆把他接到我家,給他喂藥喂水。
小陸景吃不下飯,外婆就給他熬糯糯的米粥,配上酸甜爽口的醬菜。
說來奇怪,陸景什麼都吃不下,唯獨這醬菜和米粥,次次都能吃得幹幹淨淨。
曲馨然好奇地拿出一個壇子:
「景哥喜歡吃這玩意兒嗎?」
桌上一群人哄笑:
「看不出高冷景哥的口味這麼接地氣?!」
「哈哈哈!讓我想起了林黛玉吃五香大頭菜!」
陸景臉頰透出一抹薄紅,惱羞成怒道:
「誰喜歡吃這破玩意兒!
「別胡說八道!」
外婆原本笑呵呵的臉龐,一下變得不知所措起來。
她仿佛一個做錯事的孩子,喃喃自語:
「不喜歡吃了啊……」
陸景聞言,臉上又露出一絲後悔,可最終也沒說什麼。
倒是曲馨然好奇打開壇子,夾了一筷子放入口中:
「唔……咳咳!好辣!」
陸景一下就急了,遞了一杯水過去:
「快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