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馨然不知有意還是無意,直接將嘴裡嚼了幾口的醬菜吐回壇子裡,這才接過水猛灌幾口。
我忍無可忍,想站起來破口大罵。
卻被外婆SS拽住,她安撫地拍拍我的手:
「沒事,人家吃不慣。」
5
許是因為後知後覺的愧疚,陸景主動先把外婆送回酒店,又送我回宿舍,手裡還拎著那幾壇子命途多舛的醬菜。
一路上,我沒怎麼說話。
陸景忍無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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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怎麼了?甩臉子給誰看?」
我仰起頭認真看他:
「今天曲馨然吃東西被辣到,你為什麼不嫌她笨?
「你還任由她糟蹋外婆的心意。」
陸景愣了一下,這才想起同樣的場景曾經發生在我身上。
那時陸景是什麼反應來的?
哦對,他嫌棄地拎走了自己的書,生怕我咳嗽濺到書上。
順便扔下一句:
「吃個東西都能被辣到,S蠢。
「自己倒杯水去。」
陸景語塞,半晌才開口:
「馨然隻是反應慢一點罷了。
「而且她向來直來直去,不是故意針對你們的。」
我有些嘲諷地笑了,轉身上樓。
回到宿舍,我正整理東西時,室友站在窗前疑惑道:
「那是陸家小少爺嗎?陸景?
「他已經在垃圾桶前站了十分鍾了。
「這是扔什麼呢,這麼糾結?」
我手下一頓,幾步搶到窗邊。
剛好看見陸景終於下定決心,把一個熟悉的黑色書包扔進了垃圾桶。
又下意識向宿舍樓的方向看了看,這才轉身大步離開。
我沒多說什麼,拔腿就衝了下去。
幾乎是惶急地將書包從垃圾桶中翻出,打開一看,果然是那幾壇醬菜。
心裡尖銳地疼起來,有什麼東西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來。
就在這時,陸景發來微信:
【今天的事是我不好,以後會跟她保持距離的。
【對了,醬菜很好吃,還是原來的味道。】
6
我沒回復。
匆匆衝了個澡,便去了禮堂。
今晚我作為新生代表發言,需要提前彩排。
我剛換好衣服,曲馨然便重重拍了我一下:
「楚楚姐。」
我扭頭一看,她穿著長長的禮服,衝我俏皮地眨眨眼:
「我是主持人哦。
「禮服好不好看?是景哥贊助的。」
我冷淡地點了點頭,便想離開。
誰知曲馨然不依不饒地湊上來:
「楚楚姐,聽說你吃我醋了?
「因為吃辣的事?
「我覺得不可能吧,幾壇子破醬菜而已。
「一定是景哥在逗我。」
我腳步一頓,倏然扭頭。
曲馨然眼中有一閃而過的挑釁。
她壓低聲音湊到我耳邊:
「我和景哥之間,是沒有秘密的哦。
「其實我挺感謝你的,畢竟是你送我到他身邊的。」
我抬頭直視她:
「不客氣,如果你想要的僅此而已。」
7
迎新晚會開始前,外婆早早就到了。
向來節儉的她,甚至斥巨資買了一束鮮花。
她興奮地反復念叨:
「你發言結束的時候,外婆就衝上去獻花。
「到時候你捧著花下臺,一定是最漂亮的囡囡。」
我哭笑不得:
「外婆,這花多貴啊,過幾天就敗了。
「你留著買點肉吃多好。」
外婆假裝沒聽見,驕傲得不得了:
「哼,要你管。」
晚會正式開始,很快就輪到我上臺。
曲馨然激動鼓掌:
「大家給新生代表一點掌聲。
「她可是為了我們景哥才考入 A 大的,甚至不惜復讀了呢。」
全場瞬間爆發出哄笑:
「嫁入陸家做陸太太,可是女人的終極幻想呢!」
「這女孩真不傻!」
「復讀一年就有希望麻雀變鳳凰,值了。」
有人起哄讓陸景回應一下。
陸景神色淡淡地編著一根紅繩,語氣散漫:
「有手就行的 A 大,居然還要復讀。
「S讀書的書呆子。」
他身邊坐著一群天之驕子,生來就是天才。
他們笑成一團:
「原來這就是為你復讀的小女友啊?」
「要叫嫂子嗎?」
陸景眼都不抬,漫不經心:
「真沒必要。」
我渾身血液冰涼,驟然看向外婆。
外婆在原地惶急又認真地替我分辯:
「你們不要這樣說。
「囡囡不是為了嫁入豪門才考進哎大的。」
她甚至連「A」都無法準確發聲,卻一遍遍固執又可憐地重復著。
可無人理她,還有人誇張又刻意地重復外婆說的「哎大」。
陸景就在一旁若無其事地看著,沒笑,也沒開口幫她。
我忍無可忍,衝下臺扶住了外婆。
外婆眼圈發紅,力氣卻大得驚人。
她一把攥住我的手,聲音卑微又擔心:
「復讀真的讓人瞧不起嗎?
「囡囡你會被人欺負嗎?」
我笑了笑,安慰地拍拍外婆的手:
「沒關系的外婆。
「他們這些天生強者,總是瞧不起S讀書的人。」
8
曲馨然笑得前仰後合:
「你們不知道,當年秦楚楚可笨了,一道題讓景哥講五六遍……」
她話還沒說完,一道涼薄的聲音傳來:
「別雞屁股上拴繩子了,沒人想聽你扯淡。
「有那闲工夫好好準備補考吧。
「學校靠你的補考費都能發家致富。」
是韓瀟。
他坐在陸景不遠處,聲音不大,卻很有穿透力。
曲馨然的臉一下子漲紅了,但又不敢說什麼。
不僅她閉嘴了,起哄的眾人也安靜了。
聽人議論我才知道,韓瀟的父親是 A 大校董會主席,也是學校的主要捐贈者。
在學校,向來沒人去招惹他。
我衝韓瀟點頭致意,又從外婆手中輕輕抱過那捧花,隨後回到舞臺上。
所有人都不知道我要做什麼,視線跟隨我移動著。
我旁若無人地走到曲馨然面前,衝她伸手。
她立刻警惕起來,下意識後退一步:
「幹什麼!」
我挑了挑嘴角:
「蠢貨。
「新生代表發言,你不給話筒的嗎?」
曲馨然整個人尷尬不已,翻了個白眼才將話筒遞給我。
我站在舞臺中央,看著剛才嘲笑過我的眾人,一字一句:
「你們說得對。
「對於天才,A 大確實有手就行。
「可世界上多的是我這種普通人。」
「我們不聰明,沒家世,也沒有很好的資源。
「對我們來說。
「有生之年,到S為止,都是戰爭。
「可幸好我還有幾分膽量。
「足以支撐我闖過馬亂兵荒。」
一瞬間的鴉雀無聲後,是全場雷鳴般的掌聲。
外婆驕傲地看著我。
陸景也終於舍得將視線從紅繩上移開。
他直直地看向我,而我的目光隻在他身上一掠而過。
黑格爾說量變產生質變。
努力是,失望亦是。
9
迎新晚會結束後,我先將外婆送回酒店。
韓瀟雙手插兜,不緊不慢地跟著我們。
外婆回去後,我主動開口:
「我自己回宿舍就行,我認識路。」
韓瀟剛要說什麼。
陸景熟悉的聲音傳來:
「就是,不麻煩韓少了。
「我自己的女朋友,自己會送。」
說著,他大步走過來,用一個略顯霸道的姿勢攬住我的肩膀。
我下意識想掙脫,卻被摟得更緊了。
韓瀟嗤笑一聲:
「現在想起來是自己女朋友了?」
說完,又對我點點頭,隨即轉身離開。
我冷淡開口:
「人走了,可以松手了?」
陸景有些尷尬地摸摸鼻子,松了手。
我沒理他,轉身朝宿舍樓走去。
陸景追上我,用一種怪異的語氣說道:
「我是怕他欺負你。
「你不知道,韓瀟向來花花公子,而且要求又高……
「哦對,他喜歡極度聰明的那種女孩!」
我腳步驀然一頓,倏然望向他:
「什麼時候你也開始背後蛐蛐別人了?」
在陸景眼裡,我向來是不聰明的。
所以他才認定韓瀟絕對看不上我,甚至放心讓他幫我搬東西。
陸景的耐心快要消失殆盡,但還強忍不耐煩,勉強笑笑:
「好了好了,不說了。
「喏,送你個禮物。」
陸景變魔術般掏出一根紅繩,想往我手腕上系。
我猛地一縮手:
「你給誰編的,就送誰去。」
這根紅繩長度超出我手腕不少,根本不是特意編給我的,倒像是給曲馨然的。
陸景仿佛看不懂我的怒意,他甚至露出一個了然的笑意:
「還說不是吃醋?
「曲馨然就是說話不過腦子而已,沒惡意的。
「說不定她隻是想表達咱倆感情好,夫唱婦隨~
「直腸子一個。」
我簡直氣笑了:
「她直腸子,你也用嘴拉?」
陸景臉色一下變得極臭。
他眼睑垂下,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帶著一絲惡意逼問:
「韓瀟幫你搬東西……把你搬床上去了?」
10
當晚以我甩了陸景一個耳光,提出分手而告終。
誰知第二天一早,室友拉開窗簾一愣:
「樓下那個是陸景嗎?」
我探頭一看,果然是陸景。
仿佛感受到了我的視線,陸景抬起頭對我笑,拎起一個袋子衝我做口型:
「早、餐。」
我一下樓,陸景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熟絡開口:
「給你帶了早餐,吃完送你去上課。
「我跟教授很熟,可以託他照顧你一些。
「還有教材,我把我的舊課本給你,你就不用買了……」
我打斷陸景:
「我跟你報的不是一個專業。
「我填的志願是法學。」
陸景一下愣住了,反應過來便皺起眉:
「你怎麼不跟我商量一下?
「也沒提前告訴我。」
我覺得好笑:
「我給你發的錄取通知書上有,是你沒仔細看。」
陸景臉上有一閃而過的懊惱,隨後用語重心長的口氣勸我:
「你以後想當律師?
「當律師需要臨場反應很快的。
「你那個腦子,根本念不了法學。」
我懶得聽,一張嘴就是我不愛聽的。
「關你屁事?咱倆已經分手了。」
陸景似乎不理解:
「就因為我昨晚說錯了話?
「可我一直是這樣的啊。
「楚楚你以前都不放在心上的。」
說著,他又舉起手裡的早餐:
「你看,我特意起一個大早,給你買了粥。
「配上外婆的醬菜簡直一絕。
「我早上就吃的這個……」
我忍不住笑出了聲:
「陸景,你累不累啊?
「胡說八道上癮?
「還醬菜?你那天走了以後,就隨手扔在這個垃圾桶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