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萬萬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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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馨然不知有意還是無意,直接將嘴裡嚼了幾口的醬菜吐回壇子裡,這才接過水猛灌幾口。


 


我忍無可忍,想站起來破口大罵。


 


卻被外婆SS拽住,她安撫地拍拍我的手:


 


「沒事,人家吃不慣。」


 


5


 


許是因為後知後覺的愧疚,陸景主動先把外婆送回酒店,又送我回宿舍,手裡還拎著那幾壇子命途多舛的醬菜。


 


一路上,我沒怎麼說話。


 


陸景忍無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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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怎麼了?甩臉子給誰看?」


 


我仰起頭認真看他:


 


「今天曲馨然吃東西被辣到,你為什麼不嫌她笨?


 


「你還任由她糟蹋外婆的心意。」


 


陸景愣了一下,這才想起同樣的場景曾經發生在我身上。


 


那時陸景是什麼反應來的?


 


哦對,他嫌棄地拎走了自己的書,生怕我咳嗽濺到書上。


 


順便扔下一句:


 


「吃個東西都能被辣到,S蠢。


 


「自己倒杯水去。」


 


陸景語塞,半晌才開口:


 


「馨然隻是反應慢一點罷了。


 


「而且她向來直來直去,不是故意針對你們的。」


 


我有些嘲諷地笑了,轉身上樓。


 


回到宿舍,我正整理東西時,室友站在窗前疑惑道:


 


「那是陸家小少爺嗎?陸景?


 


「他已經在垃圾桶前站了十分鍾了。


 


「這是扔什麼呢,這麼糾結?」


 


我手下一頓,幾步搶到窗邊。


 


剛好看見陸景終於下定決心,把一個熟悉的黑色書包扔進了垃圾桶。


 


又下意識向宿舍樓的方向看了看,這才轉身大步離開。


 


我沒多說什麼,拔腿就衝了下去。


 


幾乎是惶急地將書包從垃圾桶中翻出,打開一看,果然是那幾壇醬菜。


 


心裡尖銳地疼起來,有什麼東西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來。


 


就在這時,陸景發來微信:


 


【今天的事是我不好,以後會跟她保持距離的。


 


【對了,醬菜很好吃,還是原來的味道。】


 


6


 


我沒回復。


 


匆匆衝了個澡,便去了禮堂。


 


今晚我作為新生代表發言,需要提前彩排。


 


我剛換好衣服,曲馨然便重重拍了我一下:


 


「楚楚姐。」


 


我扭頭一看,她穿著長長的禮服,衝我俏皮地眨眨眼:


 


「我是主持人哦。


 


「禮服好不好看?是景哥贊助的。」


 


我冷淡地點了點頭,便想離開。


 


誰知曲馨然不依不饒地湊上來:


 


「楚楚姐,聽說你吃我醋了?


 


「因為吃辣的事?


 


「我覺得不可能吧,幾壇子破醬菜而已。


 


「一定是景哥在逗我。」


 


我腳步一頓,倏然扭頭。


 


曲馨然眼中有一閃而過的挑釁。


 


她壓低聲音湊到我耳邊:


 


「我和景哥之間,是沒有秘密的哦。


 


「其實我挺感謝你的,畢竟是你送我到他身邊的。」


 


我抬頭直視她:


 


「不客氣,如果你想要的僅此而已。」


 


7


 


迎新晚會開始前,外婆早早就到了。


 


向來節儉的她,甚至斥巨資買了一束鮮花。


 


她興奮地反復念叨:


 


「你發言結束的時候,外婆就衝上去獻花。


 


「到時候你捧著花下臺,一定是最漂亮的囡囡。」


 


我哭笑不得:


 


「外婆,這花多貴啊,過幾天就敗了。


 


「你留著買點肉吃多好。」


 


外婆假裝沒聽見,驕傲得不得了:


 


「哼,要你管。」


 


晚會正式開始,很快就輪到我上臺。


 


曲馨然激動鼓掌:


 


「大家給新生代表一點掌聲。


 


「她可是為了我們景哥才考入 A 大的,甚至不惜復讀了呢。」


 


全場瞬間爆發出哄笑:


 


「嫁入陸家做陸太太,可是女人的終極幻想呢!」


 


「這女孩真不傻!」


 


「復讀一年就有希望麻雀變鳳凰,值了。」


 


有人起哄讓陸景回應一下。


 


陸景神色淡淡地編著一根紅繩,語氣散漫:


 


「有手就行的 A 大,居然還要復讀。


 


「S讀書的書呆子。」


 


他身邊坐著一群天之驕子,生來就是天才。


 


他們笑成一團:


 


「原來這就是為你復讀的小女友啊?」


 


「要叫嫂子嗎?」


 


陸景眼都不抬,漫不經心:


 


「真沒必要。」


 


我渾身血液冰涼,驟然看向外婆。


 


外婆在原地惶急又認真地替我分辯:


 


「你們不要這樣說。


 


「囡囡不是為了嫁入豪門才考進哎大的。」


 


她甚至連「A」都無法準確發聲,卻一遍遍固執又可憐地重復著。


 


可無人理她,還有人誇張又刻意地重復外婆說的「哎大」。


 


陸景就在一旁若無其事地看著,沒笑,也沒開口幫她。


 


我忍無可忍,衝下臺扶住了外婆。


 


外婆眼圈發紅,力氣卻大得驚人。


 


她一把攥住我的手,聲音卑微又擔心:


 


「復讀真的讓人瞧不起嗎?


 


「囡囡你會被人欺負嗎?」


 


我笑了笑,安慰地拍拍外婆的手:


 


「沒關系的外婆。


 


「他們這些天生強者,總是瞧不起S讀書的人。」


 


8


 


曲馨然笑得前仰後合:


 


「你們不知道,當年秦楚楚可笨了,一道題讓景哥講五六遍……」


 


她話還沒說完,一道涼薄的聲音傳來:


 


「別雞屁股上拴繩子了,沒人想聽你扯淡。


 


「有那闲工夫好好準備補考吧。


 


「學校靠你的補考費都能發家致富。」


 


是韓瀟。


 


他坐在陸景不遠處,聲音不大,卻很有穿透力。


 


曲馨然的臉一下子漲紅了,但又不敢說什麼。


 


不僅她閉嘴了,起哄的眾人也安靜了。


 


聽人議論我才知道,韓瀟的父親是 A 大校董會主席,也是學校的主要捐贈者。


 


在學校,向來沒人去招惹他。


 


我衝韓瀟點頭致意,又從外婆手中輕輕抱過那捧花,隨後回到舞臺上。


 


所有人都不知道我要做什麼,視線跟隨我移動著。


 


我旁若無人地走到曲馨然面前,衝她伸手。


 


她立刻警惕起來,下意識後退一步:


 


「幹什麼!」


 


我挑了挑嘴角:


 


「蠢貨。


 


「新生代表發言,你不給話筒的嗎?」


 


曲馨然整個人尷尬不已,翻了個白眼才將話筒遞給我。


 


我站在舞臺中央,看著剛才嘲笑過我的眾人,一字一句:


 


「你們說得對。


 


「對於天才,A 大確實有手就行。


 


「可世界上多的是我這種普通人。」


 


「我們不聰明,沒家世,也沒有很好的資源。


 


「對我們來說。


 


「有生之年,到S為止,都是戰爭。


 


「可幸好我還有幾分膽量。


 


「足以支撐我闖過馬亂兵荒。」


 


一瞬間的鴉雀無聲後,是全場雷鳴般的掌聲。


 


外婆驕傲地看著我。


 


陸景也終於舍得將視線從紅繩上移開。


 


他直直地看向我,而我的目光隻在他身上一掠而過。


 


黑格爾說量變產生質變。


 


努力是,失望亦是。


 


9


 


迎新晚會結束後,我先將外婆送回酒店。


 


韓瀟雙手插兜,不緊不慢地跟著我們。


 


外婆回去後,我主動開口:


 


「我自己回宿舍就行,我認識路。」


 


韓瀟剛要說什麼。


 


陸景熟悉的聲音傳來:


 


「就是,不麻煩韓少了。


 


「我自己的女朋友,自己會送。」


 


說著,他大步走過來,用一個略顯霸道的姿勢攬住我的肩膀。


 


我下意識想掙脫,卻被摟得更緊了。


 


韓瀟嗤笑一聲:


 


「現在想起來是自己女朋友了?」


 


說完,又對我點點頭,隨即轉身離開。


 


我冷淡開口:


 


「人走了,可以松手了?」


 


陸景有些尷尬地摸摸鼻子,松了手。


 


我沒理他,轉身朝宿舍樓走去。


 


陸景追上我,用一種怪異的語氣說道:


 


「我是怕他欺負你。


 


「你不知道,韓瀟向來花花公子,而且要求又高……


 


「哦對,他喜歡極度聰明的那種女孩!」


 


我腳步驀然一頓,倏然望向他:


 


「什麼時候你也開始背後蛐蛐別人了?」


 


在陸景眼裡,我向來是不聰明的。


 


所以他才認定韓瀟絕對看不上我,甚至放心讓他幫我搬東西。


 


陸景的耐心快要消失殆盡,但還強忍不耐煩,勉強笑笑:


 


「好了好了,不說了。


 


「喏,送你個禮物。」


 


陸景變魔術般掏出一根紅繩,想往我手腕上系。


 


我猛地一縮手:


 


「你給誰編的,就送誰去。」


 


這根紅繩長度超出我手腕不少,根本不是特意編給我的,倒像是給曲馨然的。


 


陸景仿佛看不懂我的怒意,他甚至露出一個了然的笑意:


 


「還說不是吃醋?


 


「曲馨然就是說話不過腦子而已,沒惡意的。


 


「說不定她隻是想表達咱倆感情好,夫唱婦隨~


 


「直腸子一個。」


 


我簡直氣笑了:


 


「她直腸子,你也用嘴拉?」


 


陸景臉色一下變得極臭。


 


他眼睑垂下,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帶著一絲惡意逼問:


 


「韓瀟幫你搬東西……把你搬床上去了?」


 


10


 


當晚以我甩了陸景一個耳光,提出分手而告終。


 


誰知第二天一早,室友拉開窗簾一愣:


 


「樓下那個是陸景嗎?」


 


我探頭一看,果然是陸景。


 


仿佛感受到了我的視線,陸景抬起頭對我笑,拎起一個袋子衝我做口型:


 


「早、餐。」


 


我一下樓,陸景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熟絡開口:


 


「給你帶了早餐,吃完送你去上課。


 


「我跟教授很熟,可以託他照顧你一些。


 


「還有教材,我把我的舊課本給你,你就不用買了……」


 


我打斷陸景:


 


「我跟你報的不是一個專業。


 


「我填的志願是法學。」


 


陸景一下愣住了,反應過來便皺起眉:


 


「你怎麼不跟我商量一下?


 


「也沒提前告訴我。」


 


我覺得好笑:


 


「我給你發的錄取通知書上有,是你沒仔細看。」


 


陸景臉上有一閃而過的懊惱,隨後用語重心長的口氣勸我:


 


「你以後想當律師?


 


「當律師需要臨場反應很快的。


 


「你那個腦子,根本念不了法學。」


 


我懶得聽,一張嘴就是我不愛聽的。


 


「關你屁事?咱倆已經分手了。」


 


陸景似乎不理解:


 


「就因為我昨晚說錯了話?


 


「可我一直是這樣的啊。


 


「楚楚你以前都不放在心上的。」


 


說著,他又舉起手裡的早餐:


 


「你看,我特意起一個大早,給你買了粥。


 


「配上外婆的醬菜簡直一絕。


 


「我早上就吃的這個……」


 


我忍不住笑出了聲:


 


「陸景,你累不累啊?


 


「胡說八道上癮?


 


「還醬菜?你那天走了以後,就隨手扔在這個垃圾桶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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