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習慣性地喊「餘洲」，可是不會再有人回應我。

 

我在車上抽煙，小王默默打開窗，不會多說什麼。

 

我站在玄關，低著頭。

 

恍惚間，好像看到餘洲蹲在腳邊，認真地託著我的腳，替我取下高跟鞋。

 

躺在床上，閉眼仿佛是餘洲就在身邊。

 

我能聞到他身上清淡的香味，甚至有種被他輕撫的錯覺。

 

可是一睜眼他又不見了。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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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楊總表現出了極大的信任，把好幾個大項目交給了他。

 

他近乎飄飄然，在公司裡地位水漲船高。

 

終於有一天，我收到了一份期待已久的郵件。

 

我叫來楊總：「我要告餘洲。隻有這樣，公司才能以儆效尤。楊總支持我嗎？」

 

楊總有些遲疑：「支持……當然支持。」

 

我微微一笑，播放錄音。

 

裡面傳來楊總和別人的交談聲，正在商量如何聯合拿下項目。

 

隻是他是幫別人拿下，而不是幫公司拿下。

 

他一驚，臉色鐵青：「這都是假的！你陷害我！」

 

我驚訝道：「錄音也可以是假的嗎？」

 

他氣得大喊：「當然可以！」

 

他忽然反應過來，閉了嘴。

 

我臉一沉：「楊總說的對，錄音是假的，就跟你拿出來餘洲的錄音一樣，都是假的。」

 

我抽出文件摔在他面前：「但這些是真的，楊總可以等法院的傳票了！」

 

他一驚，翻開文件。

 

裡面是實打實的證據，不再是照片和錄音這麼簡單了。

 

他臉色煞白：「這是陷害！是陷害！」

 

我笑了一下：「是不是陷害，我們去了法院就知道。」

 

他氣瘋了，衝過來推倒我：「你的位置明明是我的！憑什麼一個黃毛丫頭坐上去！」

 

楊總的事成了鬧劇，被趕來的保安送了出去。

 

我幾乎是精疲力盡地倒在車上：「開車。」

 

小王回頭：「去哪裡？」

 

我不想回家，我想見餘洲。

 

24

 

餘洲在和女店員說什麼，忽然那個女店員抱住了他，淚眼婆娑。

 

我的心像被人剜了一刀：「餘洲！你這是什麼意思？」

 

女店員看到我，匆匆放開他，跑進庫房。

 

餘洲表情收斂了幾分，變得冷淡：「大小姐，你怎麼在這裡？」

 

我的心像是被密密麻麻地戳下了針孔，升起令人煩躁的情緒：「就這麼不想看到我嗎？」

 

他面上的表情難以讀懂，欲言又止。

 

我憤恨扭頭就走。

 

我在街道上回頭，卻沒有餘洲的身影。

 

一下泄了氣，木愣愣地站在原地。

 

又想起剛才的女店員，說不定我走開，就沒人打擾他們抱一塊。

 

我又氣又急，準備返回去。

 

25

 

半路我就看到餘洲跑來。

 

我先發制人，嘲諷道：「怎麼？把小女友拋下跑來找我做什麼？」

 

餘洲眉心微皺：「什麼小女友？隻是同事。她家人過世了，我安慰她。」

 

我一時啞然，收斂了銳氣，去拉他的手：「你跟我回去吧。我知道不是你做的！」

 

他語氣平淡：「你知道不是我做的，為什麼還是讓我背鍋？」

 

我心虛：「我是演戲而已，我就是想讓楊總露出狐狸尾巴。」

 

他盯著我，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事，眼神突然生出一絲兇狠：「演戲啊……在你眼裡，我什麼都不值得被告知，隻是被你隨意安排的傀儡。」

 

我氣結：「我如果提前告訴你，他還會放松警惕上當嗎？」

 

他漠然地移開視線：「大小姐，你的計謀很好。現在我被全行業拉黑，沒有人願意接收我的簡歷！你高興了嗎？」

 

我緊緊地抓住他的手，生怕他把我甩開：「我解決好了，跟我回去吧，我會和大家解釋清楚的。」

 

餘洲合上眼睛，疲憊不堪：「你隨時都會拋下我。之前是這樣，如今也是這樣。」

 

我呼吸一滯，心裡有個不可置信的念頭冒了出來：「所以你要離開我嗎？」

 

他和我沉默對視，仿佛是默認。

 

我被教育得自私自利，自我為中心。

 

為了不讓自己受傷害，寧遠搶先主動傷害別人。

 

我甚至篤定餘洲不會離開我，所以才會口不擇言。

 

我想過很多場景，絕對沒有想過餘洲會主動離開我。

 

我的手開始顫抖，背上一股股冷汗冒出來。

 

我心裡明明很多話，說出口又變了味，憤恨地指責他：「什麼喜歡，全是狗屁！你覺得我騙了你？你不也騙了我嗎？口口聲聲說喜歡我，這就叫喜歡？行，你以後都別回來！」

 

寒風吹過，我凍得忍不住哆嗦，抽著鼻子憤憤離去。

 

沒走幾步，餘洲拽住我的胳膊，我立刻痛得驚呼。

 

餘洲挽起我的袖子，看到手臂青了一大塊，黑眼珠顫抖起來：「怎麼回事？」

 

26

 

餘洲把我領回家，拿藥油給我擦胳膊。

 

我眼含淚花，不停地喊痛，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傷勢嚴重。

 

餘洲立刻心疼得不得了。

 

他放下藥油，我趁機圈住他的脖子，鑽到他懷裡，控訴道：「你不理我，我發信息你不回，打電話你不接。」

 

餘洲默默抱緊我，頭埋在我脖子。

 

過了很久，他悶悶道：「你不相信我，你不在乎我。」

 

他溫暖的體溫熨帖我疲憊的心，讓我平和下來，氣勢也弱下來：「誰說我不相信你了？我這傷就是楊總弄的，我給你報仇，他找我撒氣。」

 

我推開他的頭，跨坐在他腿上，找他的嘴巴。

 

他腿上的肌肉瞬間緊繃，掐住我的腰，回復我的是粗重難耐的喘息。

 

我又加把勁，圈著他的腰動了兩下：「還生氣嗎？」

 

餘洲聲音都在抖：「我真的很喜歡你。我沒有喜歡過別人，除了你還是你。」

 

我頓時心如刀割，酸澀和痛楚一下湧入心頭。

 

其實我也很喜歡你。

 

可是話到嘴邊就是說不出來。

 

我像得了失語症，隻能緊緊抱著他，一遍遍安撫：「我知道。」

 

27

 

餘洲說暫時先不回公司，他想整理一下情緒。

 

他晚上還是會來陪我。

 

我以為我們和好了。

 

當收到餘洲的轉賬信息，我一下慌了神。

 

上次他轉賬是要跟我劃清界限。

 

現在他是真的要離開我嗎？

 

我拿起車鑰匙就往便利店趕，餘洲一直沒接電話。

 

好不容易接通後，我氣衝衝：「餘洲！你轉賬是什麼意思？」

 

餘洲那邊的聲音斷斷續續：「我想……想清楚了……」

 

我心急如焚：「你想清楚什麼了！」

 

對面傳來一陣陣電子噪音，根本無法識別。

 

我氣急敗壞，把手機掛斷，踩下油門。

 

我聽到一聲巨響，然後是劇痛襲來。

 

昏迷前，我想：如果生命如此短暫，我一定不會吝嗇跟餘洲說：「我喜歡你」。

 

28

 

我睜開眼看到一片純白。

 

我側過頭，看到餘洲站在我身旁。

 

他臉上一片空白，滿頭滿臉的汗水。

 

對上我的視線後，忽然雙膝一軟，跪倒在地，整個人都在發抖。

 

他SS抓著被單，手臂青筋暴起，頭埋在手臂上。

 

聲音幾乎崩潰：「我差點以為……」

 

我腦子還暈乎乎的：「我怎麼了？」

 

餘洲深呼吸幾口，兩眼通紅：「有個貨車失控了，連環車禍。」

 

說著說著，他哽咽起來：「還好你沒什麼大礙……」

 

我聽著餘洲的哭聲，心髒難受得皺皺巴巴的團成一團。

 

我費力把手放在他身上，想轉移話題：「我真的沒缺胳膊斷腿。」

 

餘洲嗚咽兩聲：「沒有！如果你有事，我養你一輩子！」

 

我長長吐一口氣：「那不用，我們家養我一個還是綽綽有餘的。」

 

餘洲露出半邊哭得通紅的臉：「我也可以養你。」

 

29

 

好奇怪。

 

餘洲平時冷清，床上又兇狠。

 

怎麼哭起來像個小羊羔，軟綿綿的？

 

趕緊欺負一下。

 

我捏了一把他的臉，想起自己怎麼躺在這裡了：「你為什麼轉賬給我？你說你想清楚是什麼意思？」

 

他眼神褪去柔軟，變得認真嚴肅：「我把錢還給你，希望我們之間的關系能夠更純粹。我想清楚了，我很喜歡你，所以我可以不求回應。你說的沒錯，我們之間差距很大，我隻要待在你身邊就好。」

 

餘洲每說一個字，我的嘴角就忍不住上揚，又不能表現得太明顯，於是一直抽搐。

 

他似乎會錯意了，有點難過地垂下眼：「當然，如果你覺得這是負擔，你可以告訴我，我自己會走。但是不要把我隨便丟棄，起碼……先告訴我。」

 

他好像用光了所有的力氣，頹然地嘆氣。

 

我心猛然刺痛一下，覺得餘洲真的好傻。

 

如果遇到的不是我, 就該被別人騙得找不著北了。

 

可是我的心又從未如此快活，目光落在他身上, 仿佛那裡有塊磁鐵吸住我。

 

我握著他的手：「你說你喜歡我，對嗎？」

 

他近乎自暴自棄地坦然：「對，我喜歡你。看到你腦子就不好用。明知道在你身邊可能會受傷, 還是不想走。」

 

「你繼續說你喜歡我，不要停。」

 

餘洲不明所以，一直重復說「我喜歡你」。

 

我插嘴道：「方凜跟餘洲說——」

 

餘洲剛好接上：「我喜歡你。」

 

他遲遲沒動靜。

 

好半天他緩緩開口，對著我一字一字道：「方凜跟餘洲說：我喜歡你。」

 

我有些不自然, 硬著頭皮注視他：「嗯, 是的。」

 

30

 

我修養幾天後便回去上班了。

 

期間張秘書來過, 看到餘洲還特意打了招呼。

 

張秘書道：「這次楊總的事你處理得很好，老爺子私底下表揚你了。鍾峻怎麼辦？」

 

正在削蘋果的餘洲看似滿不在意，耳朵立馬支稜起來。

 

我暗笑：「除非我變成男的，否則這輩子都和鍾峻沒機會了。」

 

張秘書一愣。

 

我無語：「外公也不調查清楚, 倒是給我找了個好姐妹！要不然把江晗給他湊一對吧！免得江晗禍害別人。」

 

張秘書失笑：「你別亂來。餘洲的事，老爺子那邊我會多勸勸的。」

 

餘洲肉眼可見地緊張起來, 還望門口看了眼，似乎真的怕我外公閃現過來。

 

張秘書一走, 餘洲顯得心事重重：「我明天想回去上班, 後面的項目我可不可以多參加？」

 

我奇怪。

 

餘洲正色道：「大小姐, 我的起點比你低很多。但是我想盡力去爬。總有一天我會站在你的身旁。我希望有一天，你外公會認可我。」

 

我滿口答應, 又好奇起來：「餘洲，你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是面試的時候對我一見鍾情嗎？」

 

餘洲目光僵硬, 嘴唇緊閉，定定地看向遠方。

 

我挑眉：「難道是和我第一次之後……」

 

他臉色泛紅，恨不得捂臉：「你別提！我、我高中就見過你了。你有一年回高中助學金捐贈儀式，我就在現場。」

 

餘洲當時家境窘迫, 要生活，要支付醫藥費，還要償還債款。

 

學費成了最後一根稻草，他即將被迫輟學。

 

我感恩母校的助學金解了燃眉之急，讓他能繼續讀書。

 

一時的心善，一面之緣, 讓他記住了我。

 

本來想著是好好當我的助理，結果天天看著我, 就變成天天想著我。

 

他報恩的心情變質了。

 

我摸摸下巴：「你這是大恩以身相報。」

 

31

 

餘洲不愧是邊打工還債供妹妹讀書, 還要邊學習考試保持高績點的狠人。

 

舉一反三，完全投身於工作, 比我還忙，把我忘得一幹二淨！

 

他能把自己劈成好幾份，但是沒有一份是屬於我的。

 

我就沒見過老板找不到自己助理這種荒唐事！

 

又到一年年底。

 

餘洲約我共度跨年夜，我刺他：「想起我了啊？我還以為我是空氣呢。」

 

他接過來：「你的確是空氣, 沒了你我活不了。」

 

我居然被這種土味情話感動了一秒。

 

和我約好跨年的是他！

 

今天還在加班的還是他！

 

跨年夜, 我獨自等待餘洲的到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餘洲始終沒有出現。

 

我握著手機，已經在思考晚上在床上怎麼收拾他。

 

11 點 59 分。

 

50 秒。

 

40 秒。

 

30 秒。

 

我走過去拍拍餘洲的手，卻是對江晗說話：「我有事，先回去了。」

 

「作「」就在我幾乎要放棄的時候，餘洲抱著花束朝我奔跑, 一把抱住我。

 

耳邊響起人們齊聲的倒數。

 

「方凜。」

 

「五！四！」

 

「我愛你！」

 

「三！二！」

 

我微笑：「方凜對餘洲說——」

 

「我愛你！」

 

「新年快樂，方凜！以後的每一年我都要陪著你。」

 

「新年快樂，餘洲！以後的每一年你都要陪著我。」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