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住我的小腿,急切道:「大小姐,我隻有你一個。」
當我是瞎子嗎?
我咬牙切齒,一腳踹在他身上。
他沒防備,坐到了地上:「我是哪裡惹到你了嗎?」
我聽了,氣不打一處來,簡直想撬開他的腦袋看看張秘書說的聰慧在哪裡。
我去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餘洲跟上來:「大小姐,你的病剛好。」
我心煩意亂,把酒杯重重地摔在地上:「你是什麼東西!有什麼資格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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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渣四濺,紅酒在地上暈開,像一灘血跡。
餘洲臉色白了幾分,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握成拳頭,深深呼吸著。
他受傷的表情讓我一時慌了神,想過去抱抱他。
他大聲喝住:「你別動!」
我一片好心被當驢肝肺,頓時兩眼冒火。
餘洲衝過來抱起我,比我還生氣:「你光著腳!玻璃會扎到你!」
13
他說完那句話,我像河豚被放進了水裡,氣一下就消了。
想安慰他的話像卡在嗓子眼裡,擠不出來:「我剛才,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心情不好。」
餘洲神情懊惱:「我想讓你開心。可不知道為什麼反而讓你心情更差,我覺得很難過。」
我的心在這一刻不由自主地陷落下去。
心有點澀,又有點甜,像一口苦茶喝到最後的一點回甘,讓我沉迷。
所有人都以為方凜是方家的大小姐,肯定是被捧在手心上長大的。
外公他告訴我,世間沒有無緣無故的愛,都是利益交換。
你要足夠多的利益才能換來別人所謂的「愛意」。
即便是親人也不例外,我需要拼勁全力,才能獲得外公施舍的「愛」。
餘洲給我的「愛意」,我付得起代價。
「大小姐,周五我想請假。」
我的神經一下繃起來,不經意問道:「怎麼?周五要和妹妹約會呢?」
他點頭:「剛剛我妹路上碰到我,說周五她在學校有表演,讓我作為家屬去觀看。」
這下輪到我愣住了:「剛剛那女孩是你妹妹?」
他翻開手機給我看合照:「她叫餘淼,高二了。」
我頓時覺得照片裡的女孩嬌俏可愛,順眼得不得了。
給餘洲買衣服他不要,給他妹妹買小裙子總可以了吧。
餘洲支支吾吾道:「大小姐,如果有空的話,要一起去嗎?」
我無意識地重復道:「一起去?」
餘洲是家屬。
那家屬帶的是什麼?也算家屬嗎?
我心裡又被點燃了一串煙花,竄得老高,在腦子裡噼裡啪啦開煙火大會。
「我忘了,大小姐很忙,就當我沒說過吧。」
他落下肩膀,顯得有點失落,像被拋棄的小狗。
我假裝忙碌地回復信息,實際上催問張秘書周五的日程。
得到回復後,我輕飄飄道:「行吧,周五陪你。就當給自己放松了。」
餘洲欣喜看向我,眼睛像兩顆小星星,閃閃發亮。
14
我注意到餘洲一直在看我。
「你不看你妹妹,看我做什麼?」
他沒有躲開我的目光,反而用更直白的眼神看我:「大小姐,你今天真的好漂亮。」
語氣裡滿是無法抑制的痴迷。
他抓住我的手,放到唇邊輕輕摩挲:「你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
我不是沒聽過別人的贊美,那都是一籮筐一籮筐地說。
餘洲向來話少,更別提說好聽的。
如今隻是簡單說兩句話,就能讓我開心雀躍起來。
像從來沒吃過糖果的小孩,不經意間嘗到了甜味,無法壓抑地喜悅。
表演結束,面對餘淼好奇的目光,餘洲磕磕巴巴,不知道如何介紹。
我也犯難,我該怎麼說?
說我是你哥的金主?還是說我是你哥的老板?
好像哪種關系都用不到一起來看表演吧。
餘淼看了半天,忽然驚呼:「哥,原來上次是嫂子!」
餘洲的臉一下紅到脖子,驚慌失措地看向我:「不是,我沒有跟她那麼說過!」
嫂子?
這個稱呼挺新鮮的。
餘洲想解釋又被我按了下去。
15
把餘淼送回校後,我們在附近散步。
大學城附近情侶成群,手牽手。
一根手指悄悄勾住我,我側頭看餘洲。
他鎮定自若,目視前方。
我心裡流過一陣暖流,一顆顆甜蜜的泡泡咕嚕咕嚕地冒起。
然後是一隻溫熱的手掌,略帶強硬地和我十指緊扣。
手指不自然的顫動誠實地表達了主人的緊張。
我停下腳步,舉起交纏的手,用眼神詢問他。
他眼睛定定地注視我,眼底流動熱烈的情愫,喉頭滾落幾下:「我可以親你嗎?」
我朝他眨眼睛:「你說呢?」
他託住我的後腦,溫熱的呼吸噴灑在我耳邊,小心翼翼帶著滿腔的溫柔繾綣,落下一個吻。
沒有以往的橫衝直撞和無邊的欲火。
就是一個單純的吻。
美好得讓我眼眶發酸。
「大小姐,我們這樣好像情侶。」
16
張秘書說外公要見我,派了司機來接我。
外公點點桌上的文件:「過兩天去見見鍾峻,他剛從國外回來。」
我翻開一看:「外公,您這是……」
「方凜,他很適合你。」
很適合我。
我蠕動嘴唇,一種無以名狀的悲涼油然而生。
從小到大,不管我喜歡不喜歡,我都被他推著走預定好的道路。
在他面前,我沒有反駁和選擇的權利。
我低頭沉默著。
外公啜了一口茶:「方凜,你覺得你的小情人很喜歡你?」
我心頭一驚,猛然抬頭望向他。
外公神色淡淡:「我說過,所謂的愛情是不存在的。凡事都有代價。」
我吐出一口氣:「外公,我爸媽之間不是愛情嗎?」
他把茶杯重重砸在桌上:「什麼狗屁愛情!她不和你爸結婚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外公一直認為我爸是看上我媽的錢。
我媽嫁出去後就直接斷了她的經濟。
沒想到我媽硬氣,我爸也爭氣,混出了人樣。
結果幸福了沒幾年,一場車禍帶走他們,留下我。
外公冷笑一聲,從身後抽出文件袋摔到桌上:「真覺得自己找到真愛了?還不是你花錢買來的?」
裡面是餘洲的背景調查。
他父親借款投資失敗,病重身亡後債款落在他和妹妹頭上。
他需要錢,所以才會急不可待地留下我。
這才是我們在一起的原因,這才是他對我好的原因。
我早就知道了。
但當這層遮羞布被撕開的時候,我還是無法克制地難受起來。
我的喉嚨一時間哽得生疼。
胸腔裡有一隻大手在胡亂攪和,痛得我不能呼吸。
手愈發用力,握成拳,紙張被捏得發皺。
眼前慢慢被水霧遮擋住。
我閉上眼睛,聲音冷漠:「那又如何?我花錢不就是買他對我好嗎?」
然後我得到了火辣辣的一巴掌。
17
我還是去見了鍾峻,不為別的,他手上的項目太誘人。
吃完飯,鍾峻說要送我回去。
我笑容得體:「送我到門口就好,司機在等我。」
今天的司機不是小王,是餘洲。
他看到我,揚起嘴角。
而後注意到我挽著鍾峻的手,嘴唇倏地拉直,緊緊抿著。
我視若無睹,姿態親昵地撫弄鍾峻的衣領。
鍾峻順勢握住我的手,我條件反射想要抽離。
又看到餘洲沉沉的目光,臉上帶著隱隱的怒意。
鍾峻低頭親了我的手背:「認識你很高興,方凜,合作愉快!」
餘洲面無表情,眼中閃過的一絲狂怒。
我笑意更濃,肚裡的壞水一股腦地冒了出來。
哪怕是買來的,我也能把他變成是我的。
18
到了樓下,餘洲沒動。
他眼神裡醞釀著狂風暴雨:「大小姐,他是誰?」
我一臉正色:「你知道外公前兩天找我回去做什麼?他看到我和你在一起,暴跳如雷,逼著我趕緊結婚。我外公很傳統的,講求門當戶對。這個就是我相親對象。」
他一僵,從陰沉憤怒變成了不知所措:「我……那怎麼辦?」
我壓住上揚的嘴角,裝作冷漠:「能怎麼辦?以後橋歸橋,路歸路。」
過了很久,他像是脫力般,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你這麼快就厭倦我了嗎?」
看起來快要哭了,眼眶都紅了。
我故作冷淡:「買來的,不就圖個新鮮感嗎?」
餘洲的表情空茫茫,眼神晦澀難懂,像在強忍某種情緒。
他木木然地轉過頭,有什麼亮晶晶的東西從臉龐滑落。
我捏著他下巴讓他轉過來,他S活不肯。
我氣急:「轉過來!」
餘洲跟我犟:「你都不要我了,我為什麼要聽你的!」
我簡直要氣S:「所以你就是為了錢才對我好,聽我的是不是!你家裡欠的債,我幫你一並還了!這樣你該聽我的吧!」
餘洲瞪著我,臉上陰沉,仿佛一觸即發的炸藥桶。
可惜那一兩顆眼淚破壞了他駭人的氣勢,反而顯得委屈吧啦。
「大小姐,不是所有東西都能用錢買來的!是!我跟你門不當戶不對,我沒資格在你身邊。在你眼裡,我該見錢眼開!喜歡你,就該被你作踐嗎?」
我掩藏高興,努力平淡道:「你喜歡我呀?」
餘洲的臉色更難看了:「對!我喜歡你!我犯賤!你一勾手指頭,我就忘記自己姓什麼,巴巴地跟你走了!」
我心裡一軟,忽然覺得那一巴掌挨得挺值的。
我恨不得就跑到外公面前,耀武揚威:誰說餘洲是為了錢跟我的?
他掏出手機,按了幾下:「我家裡是欠債!我有手有腳自己在掙錢,我自己會還!你給的錢我一分都沒動,我存在那裡現在就可以還你!」
我收到轉賬信息:「為什麼還有小數點?」
他沒好氣:「活期利息。」
我勾住他的脖子,拉到自己面前:「這樣就想走?剛剛還說喜歡我呢?」
他的臉冷下來:「你還想怎麼樣?」
我連忙賣可憐:「我外公打我,還把我趕出家。我臉腫了,昨天沒回公司,也沒回家,住的酒店。我很難過,所以說話不好聽。」
餘洲眼神開始松動,神色柔和了下來。
我暗笑,真好哄。
19
回到家,我看到門口的包裹,故意踢給餘洲:「特意為你買的。」
他拆開包裝,挑起幾塊輕薄的布料,臉立馬紅透了。
我揚起嘴角:「這是獎勵。等下穿給你看。」
餘洲的耳垂都跟著紅得滴血,呼吸凌亂。
晚上的餘洲跟瘋了一樣,完全和記憶中的乖乖小孩對不上號。
我開始反思是不是給自己挖坑了。
20
本來我在家休息,突然被緊急叫回公司。
我手頭上一個大項目的投標文件被泄露到競爭對手那裡了。
項目投標失敗,幾百萬的單子黃了。
楊總氣憤不已:「這事給公司造成了很嚴重的損失,一定要徹查!我倒要看看是誰這麼膽大包天!」
調查是暗中進行的。
幾天後,楊總在我桌上放下一疊照片,還有一份錄音。
照片裡的人是餘洲和一個男人。
錄音裡,餘洲得到對方的承諾,泄密文件就給他不菲的報酬。
我陷入長久的沉默。
21
面對照片,餘洲很坦然:「他是我的一個學長。」
楊總冷笑一聲:「他還正好是我們對手公司的高管!」
然後他播放錄音。
餘洲頓時臉色煞白,不敢置信:「我沒有做!這是陷害!」
楊總一拍桌子:「餘洲!我知道你家裡情況不好,但是你也不能為了錢背叛公司,背叛如此信任你的方凜。他給了你多少錢,讓你把投標文件泄密給他!」
餘洲矢口否認。
我下了結論:「楊總提供的證據確鑿。餘洲停職,公司根據實際損失,給出處罰方案。」
餘洲呆愣在原地,眼神空洞,失神般看著我:「你覺得真是我做的?」
楊總嘆息道:「方凜,也不是我說你。你看人的眼光不行啊,你的助理搞出這麼大事,老爺子該多生氣啊。」
我看著他,用力握緊拳頭,指甲陷入掌心。
22
說是給處罰,但我一直按著。
張秘書打來電話:「怎麼把餘洲趕走了?」
「為了釣大魚,先委屈一下他。」
可我覺得我更委屈。
公司的事讓我走不開,我還聯系不上餘洲。
他不回我的信息,也不接我的電話。
我一度懷疑他是不是拉黑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