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難得吃了半年飽飯,飢荒的災民少了許多,人口流失漸緩,軍中的糧草也有了保障。
就是梁國那邊,小動作越發多起來。
之前梁國沒有兼並下遊這片地區,就是因為這邊多災動蕩,不便管轄,食之無味,隻在衛城扶持了何順當城主,搜刮下遊的資源,但不承擔下遊的治理。
一開始他們還等著看雍國的笑話,斷定了我們必定灰頭土臉地滾回橫崖山上去。
可越等,雍國反而扎下了根。
想刁難雍國,又怕我是真的有靠山,焦急地等來歷經九九八十一難好不容易回來的使臣,梁王才發覺,我是诓他的。
召國的確有一文臣名叫張文景,當初剛恢復科考,就一連拿下三榜魁首,加官晉爵,好不風光。
不過張文景早就被貶謫出都城,欺騙侯爺得罪了世家,又有大將軍趙成不喜心術不正之徒,召國幼帝聽話地把他趕出了王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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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哪來什麼召國大靠山,如今不過是個落魄謫臣罷了,召國才不會管偏遠小國的瑣事呢。
張文景與我是父女,倒確是真的。
真話裡摻點假話,才是最難辨認。
就這幾句話,诓騙了梁王快一年的時間,回來的大臣跟流民差不多形容,一把鼻涕一把淚控訴自己一路上坐車被綁架,坐船被不知名人士一腳踹河裡,騎馬被突然發瘋的馬帶溝裡等種種慘事。
梁王一把推開身上嫵媚的妃子,大發雷霆,「我說怎麼去一趟要那麼久呢,合著他們在拖延時間啊!」
雍國立國第一年初冬,梁國主動挑起了戰火。
30
深林裡的野獸剛出生時稚弱,成年後兇猛,隻有趁幼年將其SS,才最是輕易。
梁國失去了剛立國時下戰書的先機,給了雍國喘息成長的機會,想再扼S雍國,那就不容易了。
他們本以為很輕松就能打贏這場仗。
結果戰事遲遲結束不了,一轉眼,竟打了一年多。
拖得梁國自己也越陷越深,糧草兵器都逐漸匱乏,兵力也越漸不足。
當然雍國隻會更慘,兩年多了,雍國依然沒建造一間皇宮樓閣,我和李二牛住在衛城的城主官邸,原本何順擴得奢華闊大的城主府,連牆都被拆了取磚運去築城樓,內裡的值錢物件全部搬空,隻留下幾間住所和大廳議事,好不悽慘。
但後方再是節衣縮食,前線不曾退讓過一步,甚至還往梁國推進了一些。
我手底下有許多猛將良謀,百姓兵卒對我愛戴遵從,加上被對方稱之用兵如神的詭譎打法,勝勢越發明顯。
梁國想以地勢水利削弱雍國,但我從未停止過加急興修水利,蓄水湖挖得有備無患,枯水時湖水灌溉農田,漲水時吸納洪水,梁國沒討到太多好處。
逼急了,梁王放下臉面去向隔壁的施國求援。
他們這些大大小小的舊諸侯國,有著錯綜復雜的姻親和利益關系,是我們這群「草民悍匪蠻夷」沒有的巨大優勢。
兩國圍攻,已經打得筋疲力盡的雍國必敗。
前線硝煙兩頭是各自的兵馬,何順在對面親自領兵,放聲大笑。
「投降吧,牛籃子。把你那個貌美如花的小公主交出來給兄弟們爽爽,老子給你留個全屍!」
李二牛在陣前氣得臉都紅了,怒目圓睜,提著斬馬刀劃拉著地面。
小時候常吃不飽飯,我身骨纖細,即使每日勤學苦練招式武功,也僅夠自保,自然不能上陣領兵打仗,我站在城樓之上垂眼看著前頭,並沒有被激怒到分毫。
輕飄飄一句,「放箭。」
壓根沒管支援過來的施國軍隊。
隨著我的指令,早就等得焦躁激動的李二牛帶著兵馬勇猛往前衝,城樓上的箭矢比兵馬更先達到,隻盯著為首的何順一個人瞄準,箭矢密密麻麻朝著他擠過去。
何順狼狽地落荒而逃,竄到了隊伍身後,想不通我們為什麼敗局已定還不投降。
他根本不明白「小公主」在雍國人心中的地位有多高,自己把雍軍的怒氣士氣都激得高漲。
梁將龜縮其後,梁軍節節敗退,何順撐著等待施國的支援,可撐了一段時間,施國的援軍始終不見蹤影,甚至等來了一個噩耗。
他們的糧草補給被燒。
一年前我在那姑娘的病榻前,告訴她,她的復仇敗了,但我的並未言敗,我可以繼續帶她報仇雪恨。
我目視她的眼睛,「要不要,加入我?」
「要!」
擲地有聲。
我這才詢問她的名姓,姑娘叫張嬌嬌,生得牛高馬大,孔武有力,皮膚黝黑,面容闊氣,還天生神力,是個好苗子。不過她和周翎不同,周翎家中開武館,本身就有武藝傍身,張嬌嬌空有蠻力不會招式,我把她丟到了軍營之中,等她自己建功立業爬上來。
她沒讓我失望,短短兩年直接在戰場上摸爬滾打學了一身武藝,已經是個兇神惡煞小有名頭的裨將。
我派張嬌嬌帶一隊人馬繞路抄到敵人後方切斷了梁軍的補給。
何順慌了,一旦露出怯意便自亂了陣腳,追著他射過來的弓箭躲漏了一支,射中胸膛,他掉下馬去。
兩軍交戰,何順被射成了個篩子。
這就是大放厥詞的下場。
31
梁軍兵敗如山倒,一直到我們長驅直入打進梁都,他們都沒等來隔壁施國的支援,梁王臨S前很是不甘,「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
我打量著這金碧輝煌的宮殿,好心地給他解釋了幾句,「因為,施國已經自顧不暇,蔡國也攻進了他們的王都。」
遠交近攻,分而破之。
蔡國與雍國之間隔著梁施兩國,也與這倆接壤,長久以來受到這兩國的威脅,早就想把他們滅掉,但苦於這兩國關系密切,打得過一個國家,打不過兩個。
我派了使臣與蔡國秘密商議,我攻打梁國,等施國援軍離開都城,施都兵力空虛,蔡國自然不能放過這麼好的機會,直接突襲攻打施國。
一人打一個。
梁王怕S,向我求饒,說自己願意歸降,保證不會再覬覦雍國。
我在他驚愕的目光中,娓娓道來,「你覬覦我朝的領土,難道,我就不覬覦你們的地盤嗎?」
我可不是什麼守成之人。
從一開始,這場戰事,我就不是為了自保。
我要將梁國的地盤也吞掉。
自古沒有哪個強國,是隻擁有半條母親河的。
一個國家王朝的發展壯大,自然不能隻靠著翻雲覆雨的謀術,最根本,最底層的東西,是資源。
山川河流可耕田弄漁,高崖峻嶺算攻守天險,水源,土地,林木,人口,礦產,位置……都是至關重要的資源。
留一個諸侯國在上遊修壩搗亂可不行,我要雍國獨佔岐水。
我親手S了梁王,卻沒急著慶祝勝利,讓底下的兵馬立刻調轉方向,警惕蔡國吞下施國不滿足,想趁著我軍疲憊進一步攻打過來。
過了一段時日,蔡國來使邀請我和李二牛,說要表示酬謝。
我獨自乘馬車到了邊境,那頭的將軍卻哈哈大笑,拿出一個小匣子,接著命大軍將我們包圍。
蔡國的大元帥得意不已,「公主殿下,看這東西可眼熟?」
「沒想到吧,本將拿到了你軍的兵符。不會有人來救你的,調不動兵,不如乖乖就範。」
衛城那座城主府已經拆得破爛簡陋,這個小匣子放在最機密的地方,用的卻是最珍貴的沉香烏木,他們派細作混進來,理所當然認為這裡面是兵符,偷走了它。
沒了兵符,就調不動兵,把我引過來,擒賊先擒王,再一舉往前進攻。
打得一手好算盤。
我垂眸沉思片刻,抽刀直接把身旁一個侍從斬首,血漸當場,我眼睛都不眨一下。
這是那個細作。
S了一個細作,蔡國大元帥並不可惜,畢竟換得的東西可比細作值錢得多,他當著我面砍開那個匣子,接著笑容逐漸僵在臉上。
我面色似有些冷,下令早早埋伏在周圍的軍隊,「S。」
斜拉裡衝出來眾多雍軍,反將對方包圍起來,S到最後,蔡國大元帥重傷倒在地上,將S的時候,他這才聽見我說:
「雍國,還沒有兵符。」
雍國軍隊認人,隻認我。
一旁被砍爛的沉香木匣子,掉落出來一地的零碎——陳舊的襁褓,簡單的木簪子,帶著烏黑血漬的碎布……
蔡國大元帥滿臉晦氣朝匣子的方向唾了一口,S到臨頭了還要嘲諷一下,「這麼貴的箱子裝一堆沒用的東西,你們金尊玉貴公主殿下是撿破爛出身的吧?」
張嬌嬌氣得一腳踩住他的臉把他的舌頭割下來,往他嘴裡吐了口唾沫,「食屎吧你!手下敗將還敢逼逼賴賴!」
被我那一窩文臣武將帶歪了,她之前不這樣說髒話的。
戰事結束,全殲蔡軍。
我踏著狼藉的地面,一件一件將那些破爛撿起來,張嬌嬌幫我撿,好奇地問道,「這些都是什麼啊?」
「我S去幼妹用過的襁褓,S去阿姐的木簪,S去娘親留在橋面上唯一一片碎布……」
還有一路走來S去的相熟部將的遺物。
每失去一個在乎的人,我就會留一個物件存起來,放在最珍貴機密的小盒子裡,不知不覺間,放了好多好多了。
張嬌嬌越撿越慢,慢到停住,半晌,她盯著我,突然說:
「殿下,我時常想,我總斥罵別人愚忠,但是,我能為你去S。」
我把東西都收起來抱著,輕輕說,「我希望大家都好好活。」
不過亂世本就危險重重,人命如此脆弱,哪天我中道意外S去,也不足為奇。
我很平靜,交代張嬌嬌,「要是我哪天S掉,有條件的話,你把我燒了,留一截骨頭,也放進這盒子裡,然後隨意埋在哪兒吧。」
張嬌嬌,「呸呸呸。
「殿下您必定長命百歲!」
32
自己建皇宮,哪有搶來得快。
攻佔梁國,逼退蔡國,舉朝上下就搬到了原本的梁宮,大臣們議事總算不用擔心邁不開腿站著了。
此城地處國域腹地,富庶穩定,又有岐水繞城作天險依仗,我把它設為了雍國王都。
吞並梁國損耗了太多國力,又擴展了新的版圖,當務之急是休整恢復,發展生產,鞏固成果,所以我並沒有去追究蔡國反咬一口的事。
蔡國大元帥被誅S,又損失了許多兵力,恨得牙痒痒,但沒了主將又青黃不接,也選擇了隱忍退守,先消化完剛吞下的施國再謀劃報仇。
不過兩國的梁子算是結下了。
又是一年春盡繁花落,夏蔭濃碧,暴雨連綿時,我收到了一封陌生的信件。
打開,是有些眼熟的字跡。
【問雍昭帝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