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紙上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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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砚塵從我手中接過藥碗一飲而盡,隨後開口:「那師尊可想想,或許是師尊認識的人呢!」


 


18


 


我們在桐鎮停留了半個月,在沈砚塵能御劍後也提了告辭。


 


離開前,我施法助柳翠兒修補好的殘魂輪回後,又將魔君給我的幻影掐頭去尾地公布於世。


 


告知百姓,此次禍亂源頭是狼妖,從頭到尾,柳翠兒都是受害者。


 


她不該在百年後成為桐鎮志異上的作亂鬼怪。


 


回到無為峰,我竟首次產生了歸屬感,內心一片平和。


 


但此次沈砚塵的受傷也給我敲了警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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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功力不行,他也需要一柄必要時能保命的劍。


 


時隔多年,我再次登上一丈峰。


 


崖邊的梨樹已結了累累碩果。


 


一旁的峭壁上還有由淺到深的劍痕。


 


那是我從小到大練劍在上面留下的痕跡。


 


推開門,青年端出一碟碟焦炭擺上桌。


 


「回來了?臭丫頭,吃飯了!這可是你闢谷多年的師兄我專門下山去酒樓學的!敢浪費,揍S你!」


 


看著桌上的菜,雞翅的骨頭與肉已經分離,一盤青菜黃黃白白,魚更是直接成了一團糨糊。


 


我好氣又好笑,唇角扯了扯。


 


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青年過來彎下腰,眼眸含笑:「喲,怎麼還不高興了,誰欺負你了?告訴師兄,師兄替你揍他!」


 


「師兄。」我低聲喚他。


 


他嘆了口氣:「鳶兒,我是怎麼教你的?修士雖無常人的生老病S,卻也是與天爭命,緣起緣滅自有定律,你還不明白嗎?」


 


「我明白,我隻是……」


 


我隻是想你了。


 


我揚起一笑:「我隻是來取師兄佩劍,我收了一個徒弟,他需要這柄劍護身。」


 


青年笑了笑,身體往旁邊讓開。


 


屋間掛著一柄已生鏽的劍,我大步上前。


 


觸摸到它的瞬間,光芒滾過劍身,鐵鏽褪去,露出它銀白的劍身。


 


我再也忍不住,滾了滿臉淚。


 


19


 


推開沈砚塵房門時,他正光著膀子給後背的傷上藥。


 


見我進來,他立馬扯過被褥,紅著臉喚我:「師尊。」


 


猶豫了一下,我伸出手:「我來給你上藥。」


 


沈砚塵愣愣地將藥遞給我,隨後轉身。


 


我的視線落在他後背,不知何時,原本清瘦的少年已有了強健的體魄。


 


許是後來過於刻苦,時常在靈泉淬煉體魂,他原本白皙的皮膚也變成健康的麥色。


 


鼓動的肌肉如山巒間沉睡的獸,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看到這具身體,那股恐懼再次湧上心頭。


 


我竟一瞬間產生了逃離的想法。


 


「師尊?」


 


許是久未等到上藥,沈砚塵轉過身,琥珀色的眸子擔憂地看著我:「怎麼了?丹田還痛嗎?」


 


「無事。」


 


我強壓下心頭的懼怕,迅速給他上了藥。


 


待他穿好衣服,我才將從一丈峰上帶下來的劍遞給他。


 


「這是我師兄的命劍,他S後……」我垂眸,「它已封劍多年,今日交給你,能否讓它奉你為主便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沈砚塵眸中閃過震驚,雙手顫抖地接過劍,動作輕柔地撫過劍身上的「破心」二字。


 


我以為他是高興有了自己的命劍,下一瞬,他雙臂一伸。


 


我猝不及防被抱了滿懷。


 


兩具身體再次近距離貼近,驚愕過後便是來自胸口更快的搏動。


 


就在我要推開他時,脖頸傳來了一串串滾燙。


 


少年聲音壓抑著哽咽,仿佛受過極致的痛楚。


 


許久,他吸了吸鼻子,再開口,語氣帶上了釋然。


 


「師尊,謝謝你。」


 


20


 


趁著季清綸借桐鎮一事出門巡視時,我避開人入了他的臥房與書房。


 


然而並沒有找到什麼,我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多想了。


 


有了破心,沈砚塵的修為一日千裡。


 


他成功讓破心認了主。


 


又高興地做了一大桌菜。


 


對著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菜餚,我突然想通為何會覺得沈砚塵極了解我的口味了。


 


畢竟,我吃著師兄做的飯菜長大。


 


驟然吃到可口的菜,我自是無法自拔。


 


本因歷練與他生出的距離,也因他端著菜哭了兩回不了了之。


 


這兩日,他去了靈泉閉關,離開前叮囑。


 


「師尊,等我回來給你做我剛學會的菜,你一定喜歡,還有十五,您要記得喂它們啊!」


 


我覺得好笑,心底到底軟了下來:「好。」


 


我端著他離開前備好的飼料去了雞圈。


 


一群雞崽見我便顛顛地跑了過來。


 


分明不怎麼見,我竟能一眼認出它們分別是誰。


 


喜歡搶食的是初三。


 


兩隻疊在一起的是初六和初七,初七總喜歡站在初六背上。


 


總獨自待一旁等其他雞崽吃好再過去是最小的十五。


 


看著看著,我輕輕地勾起唇。


 


不等我喂完,一旁的動靜便讓我收回了笑。


 


是季清綸。


 


桐鎮的事未尋到答案前,我無法心無芥蒂地待他。


 


「師兄。」


 


收了笑,起身淡淡地喚了聲,我這才發現他面色難看。


 


原本溫潤的臉甚至有些陰沉。


 


「你將破心給了沈砚塵,你可知這段時日外頭是怎麼傳你們的?告訴我,燼天狼是怎麼被引出來的?」


 


季清綸咬牙切齒,最後近乎變成低吼。


 


「他需要那把劍,那把劍也認了他,至於旁人如何傳我們,我不在意,師兄,修行修心,你又何必問?事情解決便可。」


 


我神色淡淡。


 


「好個修行修心,你還真是謝清玄教出來的。阿鳶,從前你總跟著清玄,對旁人不假辭色。如今連沈砚塵你也青眼有加,我呢?!你可知我——」


 


他的話戛然而止,最後,隻將袖中秘籍重新扔回我身上。


 


「天衍宗祝筠天也沒了,魔族頻頻動作,不知何時便輪到我玄天宗。


 


「若你不想魔族戕害更多人,你知道該如何選!」


 


季清綸憤然離開。


 


我垂眸看了眼手中的《洗星錄》,手一揚,秘籍瞬間化為碎片。


 


21


 


仙門近來大事頻發,望月宗徐晏之沒了,其餘宗門便都來到玄天宗議事。


 


去往議事廳的路上,我便察覺到了眾人神色有異。


 


「聞師叔!」


 


身後少年急急跑來,喘了口氣才笑著恭敬行禮:「弟子見過師叔。」


 


是同我一起去桐鎮的內門弟子。


 


他行了禮,瞪向不遠處一行說話的人:「師叔別聽那些人胡嚼舌根,都是一些無真本事,隻會在背後說人的長舌婦罷了!」


 


「???」


 


我不解地看他。


 


不遠處一人喚了一聲,少年遠遠揮了揮手,衝我擺擺手:「師叔,議事要開始了,您先去忙,弟子先行告退!」


 


直到到了議事廳,我才知少年所說是何「舌根」。


 


難怪季清綸說門中非議我與沈砚塵的人多。


 


我嘆了口氣,怕是不隻玄天宗的人聽過了,隻怕整個仙門都傳遍了。


 


「清鳶仙子,你說那不經事的少年有什麼好,反正如今仙門聯合對抗外敵,不如咱們來個強強聯合,我讓季宗主同意我們兩派的聯姻如何?」


 


我冷冷地斜了湊上來的男子一眼:「趙宗主既是為聯盟大事而來,還是以要事為重。」


 


合歡宗趙屹之胖胖的手指了指自己,湊近我繼續:「你沒試過我們年長的不知道,一定讓仙子樂不思——」


 


「弟子見過趙掌門,會議快開始了,趙掌門可以落座了。」


 


少年低沉的聲音響起,趙屹之一怒:「你是何人?掌門長老們議事,你來做什麼?」


 


原本面無表情的少年抬頭衝我乖巧一笑,又重新看向趙屹之:「弟子沈砚塵。」


 


我不願再與趙屹之糾纏,徑直往座位去。


 


「你怎麼來了?何時出的關?」


 


沈砚塵跟上來笑道。


 


「方才出的,久未見師尊,便來了。


 


「一會兒師尊可早些回無為峰,弟子已經備好了食材,今晚便給師尊做新菜。」


 


我眨了眨眼,唇邊漾起笑。


 


這麼久,我竟真有些懷念他做的菜了。


 


22


 


偏有人跟在後面聒噪:「唉!你就是那沈砚塵,你與你師尊不知……啊——」


 


眼見一隻胖手即將抓上我肩膀,我蹙眉指尖一動,一聲慘叫徹底將殿內所有人的視線吸引了過來。


 


我握著滴血的長劍,趙屹之捂著齊手腕斷開的傷處慘叫不已。


 


沈砚塵雙眸冰冷地盯著趙屹之。


 


「怎麼回事?」


 


「似乎是因為趙宗主提起了聞長老與她弟子之事。」


 


「為此便斷人一隻手,手段未免太狠辣!」


 


指責與審視從四面八方而來。


 


我隻淡淡地收劍歸鞘。


 


直到一道溫和的聲音響起,眾人才再次安靜下來。


 


季清綸涼涼地看了半身血的趙屹之一眼,溫聲道:「趙宗主既身子不適,便將人帶下去好好歇息。」


 


眾人噤聲,眼見趙屹之被帶下去,再無人敢言語。


 


季清綸又笑:「諸位皆為魔族而來,此時便不耽擱了,開始吧。」


 


23


 


議事後便是招待宴。


 


我提前離開回無為峰準備試試沈砚塵這段時日閉關的成果。


 


同樣要試的還有他的手藝,想到此,不知不覺,我面上便帶了笑。


 


然而剛回去,我便發現了不對,今日無為峰不似往日沈砚塵在時亮堂。


 


四周黑漆漆的。


 


推開他房間門,裡頭也空空蕩蕩的。


 


眉頭一跳,我竟有一絲不好的預感。


 


在無為峰尋了一圈依然不見人。


 


就在我準備用飛花傳信時,不遠處的斷崖突然傳來一道磅礴劍氣。


 


緊接著是越來越多的打鬥聲。


 


同時,宗門伏魔鍾響起。


 


魔族來犯。


 


我身形一轉,御劍朝打鬥聲去。


 


然而越靠近斷崖,我心底越亂。


 


這劍氣,是破心!


 


落地時,手腕被一隻手狠狠抓住,季清綸看著我,黑夜中,我看不清他的神色。


 


「阿鳶,沈砚塵S了趙屹之,他的魔氣泄露了。」


 


我緊抿著唇,握劍的手用力到指尖青白。


 


不遠處被各派掌門圍攻的少年身影閃現。


 


我教的劍法,他用得極熟練。


 


這段時日進步果然很大。


 


「一派宗主被S,他的身份也即將暴露,封印松動後,他的力量不是你我可以抗衡的,阿鳶,S了他!」


 


「不,我會重新將他封印。」我輕輕道。


 


「他是天魔星!就算你封印他,玄天宗呢?窩藏魔族,你至玄天宗於何地?!這些年,我拖著殘軀,為了撐起玄天宗吃了多少苦!


 


「如今徐晏之沒了,玄天宗便是仙門之首,阿鳶,你不能為了一個沈砚塵什麼都不顧啊!」


 


手腕上的手越收越緊,然後猛地松開。


 


「阿鳶,去吧,承擔起你作為玄天宗長老與師尊弟子的責任。」


 


輪椅轱轆聲漸遠。


 


夜風吹在我臉上,許久,我握著劍上前。


 


「聞長老來了!」


 


「那畢竟是聞長老的弟子,玄天宗的內部事。」


 


「對,該由她來清理門戶!」


 


周圍的人逐漸退開。


 


隔著夜色,我與沈砚塵分站兩邊,他竟還抬頭對我笑了笑。


 


「師尊,你是來S我的嗎?」


 


我喉頭仿佛哽了團棉花:「是。」


 


沈砚塵便收了笑,然後對我恭敬地行了個弟子禮:「那,便請師尊賜教吧!」


 


24


 


劍影翻飛,沈砚塵將破心用得十分順手,幾乎已發揮出它的七層劍意。


 


我隻沉默地應對,偶爾對上他有些沉痛的雙眼。


 


「師尊出手毫不留情,看來是真要S我了。」


 


我依舊不語。


 


他又道:「真狠心,竟是一句話也不肯與弟子說了,師尊,我沒S趙屹之。」


 


少年方才與各掌門對戰,身上已有了不少傷口。


 


直到這時,我才開口:「我信你。」


 


沈砚塵聞言愣了一瞬,隨即仰天大笑了兩聲,眼底似有晶瑩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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