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春江花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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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哪怕三皇子屬意趙懷月,可一日沒有名分,她就隻能做跟在我身後的卑微庶女。


 


果不其然,得知消息的趙懷月特意跑來我的院中尋我麻煩,看著我的衣裙,眼中是難以掩飾的嫉妒。


 


我笑著欣賞她的醜態,並不在意她在我房中肆意撒潑,損壞我的心愛之物。


 


幾日不見,趙懷月雖然依舊貌美,卻再無往日的光彩照人,再不能隻一眼就從人群中脫穎而出。


 


毫無疑問,趙懷月身上的鳳命已經在漸漸消散。


 


把她的東西送給乞丐,果然有用。


 


7


 


宴席上,趙懷月的好友見到我時,先是驚訝,然後是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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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到神色萎靡的趙懷月時,更是臉色不善。


 


她們湊在一起竊竊私語,看我的眼神絲毫不避諱。


 


也有好事者在挑撥。


 


「趙懷姜長得可真好,難怪在春日宴上丟了那麼大臉,趙大人也不肯放棄她。」


 


「名聲不好又如何,此等尤物娶回家放著也是賞心悅目。」


 


男子的嬉笑聲,讓趙懷月臉色忍不住陰沉了下去。


 


可隻一會,她又變了態度。


 


「阿姐,坐下吧。」


 


趙懷月殷勤地拉著我往人群聚集處去。


 


霍燕行也在其中,滿臉不耐煩。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我本想拒絕,卻無意看見了她手裡的動作,便順從了下來。


 


我被硬生生拖了過去,剛被按著坐下,袖中便落下了一封信。


 


「趙懷姜,這是什麼?」


 


撿起信的人,是有名的好事者。


 


「郎君親啟,趙懷姜,莫不是你與人私相授受?」


 


「不,你們都誤會了,阿姐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情。」


 


我還沒說話,趙懷月先跳了起來。


 


她擋在我面前,面色慌亂。


 


「不是阿姐的,是……是我,是我的。」


 


趙懷月這副作態實在欲蓋彌彰,很快就有人為她打抱不平。


 


「懷月,誰人不知,你與三殿下兩情相悅,又何必這樣作踐自己,就為了替趙懷姜遮掩醜事?」


 


「對,趙懷姜,你與人私相授受,還恬不知恥地將與情郎來往的信帶到這宮宴上,怎麼就不敢承認?」


 


「不,不是的!這信雖是我的,可我沒有帶在身上,不知道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而且,這也不是私相……」


 


我焦急萬分,張口想要解釋,卻被人打斷。


 


「看,這信上還說,三日後要相約在普度寺見面!」


 


那人仔仔細細將信中內容全念了一遍,其實信裡沒多寫什麼曖昧之語,隻說多謝我往日幫助,約我相見,好當面感謝。


 


明明是實實在在的感謝信,可在一群人的刻意引導下,就變成了我和人私相授受,相約私會的鐵證。


 


「趙懷姜,你真讓我惡心!」


 


「皇宮是什麼地方,哪能容下你這等品德敗壞之人。」


 


霍燕行極其厭惡地看著我,像是再看什麼腌臢物一樣。


 


「來人,把此等不幹不淨之人趕出皇宮!」


 


「不,不是的!聽我解釋……」


 


我急得都要落下淚來,可無人願意幫我,眼看著我即將被人拖走,一道蒼老有力的聲音驟然響起。


 


「且慢,此信似乎是老夫所寫……」


 


8


 


所有人都不自覺看過去,隻見人群中,一個捋著白須的官員緩步走出,正稀奇地瞧著我。


 


此人正是工部尚書。


 


「前段時間流民湧入京城,陛下命老夫賑濟災民,隻是災民眾多,聚集一處時常生事,老夫苦無良策,幸得一名姜姓小郎君提出以工代賑之法,招災民做工,既少了諸多事端,又翻修了眾多工事,災民們也得了銀錢補貼家裡,可謂一舉三得。」


 


「如今災民事了,老夫欲尋那姜小郎君,引薦其入朝為官,造福百姓,特意寫信邀他相見,卻不曾想那姜小郎君竟是趙姑娘!」


 


說罷,老尚書朝我行了一禮。


 


「趙姑娘,老臣替那些流民感謝你。」


 


我連忙還禮。


 


所有人都呆愣在了原地。


 


根本沒想到事情的走向會是這樣。


 


9


 


這一切都是我的計劃。


 


上一世,以工代賑的法子,是趙懷月徹底得了我的鳳命後,跟系統換來的。


 


而她也憑借這份功勞,正式得了皇帝賜婚,名正言順成了三皇子妃。


 


這一世,春日宴那日,我將金簪轉送乞丐後,趙懷月就失去了徹底得到鳳命的機會。


 


流民出現後,我又借著捐款賑災的機會,將趙懷月曾經送我的東西,全都捐了出去,或是送給了乞丐。


 


至此,趙懷月身上的鳳命進一步流失。


 


她自然也不能再和系統交換以工代賑之法,幫助負責賑災的三皇子立功。


 


三皇子賑災不力被罰之後,這項重擔被皇帝轉交給老尚書。


 


老尚書一心為國為民,領了旨意後親自領著災民去了西山普度寺暫時安置,我得了消息,將姓名顛倒,以「姜懷昭」之名寫信給了老尚書,將以工代賑之法告知他,以期能幫到災民。


 


卻不曾想,老尚書還親自寫了信感謝我,邀我去普度寺相見。


 


收到信後,我發現信中內容並未說明始末,便起了心思。


 


之後悄悄命人將父親為我制的衣裙比趙懷月的更華麗的消息告知了她。


 


趙懷月果然來我房中大鬧,發現了這封信,然後順勢偷走。


 


我賭人心之惡,賭她會選在大庭廣眾之下徹底毀了我。


 


萬幸,我賭對了。


 


老尚書勞苦功高,一世清名無人能比。


 


他的話,自然做不得假。


 


有他為我正名,無人再敢質疑我的清白。


 


果然,趙懷月的臉徹底灰敗下去。


 


周圍看熱鬧的人,一時間鴉雀無聲。


 


就在這時,爽朗的大笑伴隨著擊掌聲驟然響起。


 


「哈哈哈——好!好!好!趙小姐巾幗不讓須眉,能想出如此妙招,實在是我朝百姓之福啊!」


 


10


 


皇帝來了。


 


在場所有人都跪了下去,我也不例外。


 


卻不曾想,那雙明黃的龍靴徑直停在我眼前,一雙大手不容置疑地向我伸來。


 


我戰戰兢兢起了身,抬眼看見面前威儀甚重卻眉眼帶笑的男人,眼中瞬間閃現的恍然與驚慌,恰到好處地取悅了對方。


 


就連握著我的手,都又緊了幾分。


 


「朕已經知曉一切,你於社稷有功,朕定不會虧待了你,至於害你差點蒙受不白之冤的人,朕也不會輕饒了她!」


 


這話自然是對趙懷月說的。


 


皇帝的威嚴哪是趙懷月能承受的,隻一瞬間,她便狼狽倒地,身體搖搖欲墜,楚楚可憐地看向最可能救她的霍燕行。


 


霍燕行大概真是被衝昏了頭腦,張口便要反駁。


 


「父皇,月兒純善,哪裡會這些陰謀詭計,定然是趙懷姜故意設計,想要陷害月兒的。」


 


「三殿下是說,老臣和趙姑娘合謀陷害你未來的皇子妃?」


 


「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皇帝的臉一下沉了下去。


 


「荒唐!陳尚書乃是三朝老臣,何等人物,為何要與小小閨閣女子合謀?」


 


「霍燕行,你的腦子呢,身為皇子卻色令智昏,將來如何能成大事!」


 


這話往嚴重了說,就是絕了霍燕行將來繼位的可能性,霍燕行一聽便立馬跪了下來請罪。


 


趙懷月也好不到哪裡去。


 


真背上蠱惑皇子的罪名,那就等著S頭吧。


 


還不如承認是自己嫉妒成性,蓄意汙蔑嫡姐,這樣最多被罵品行不端。


 


「陛下,臣女知錯,都是臣女嫉妒嫡姐,一見那信就生了歹意,意圖汙蔑嫡姐,都是臣女的錯,求陛下責罰。」


 


她磕頭磕得猛,額頭上立馬就見紅了。


 


這招也有效。


 


皇帝哪裡真會和閨閣女子過不去,那樣實在有失身份。


 


最終的結果,就是霍燕行不分青紅皂白汙蔑他人,大失皇子身份,被罰禁足一月。


 


而趙懷月,皇帝認定她品行不佳,不堪為婦,不許霍燕行娶她做正妻,最多隻能做個最低等的侍妾。


 


至於說過要給我的獎賞,皇帝並沒有當場兌現。


 


隻說要賜我一份良緣,讓我嫁給世間最好的兒郎。


 


彼時,皇帝還緊握著我的手,目光灼灼。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的意思。


 


我卻隻是嬌羞一笑,做足了小女兒姿態。


 


11


 


宮宴結束後,父親認定我遲早要進宮為妃,大喜過望,又恢復成了曾經慈父的模樣,對我噓寒問暖,首飾布匹,流水一樣往我房中送來。


 


至於趙懷月,直接被禁足屋中,等選個好日子一頂小轎子往三皇子府上一送,也就了事了。


 


可這樣的落差,趙懷月哪裡能夠忍受。


 


趙懷月屋中的小丫鬟偷偷跑來告訴我,說趙懷月已經瘋了,天天自言自語說些鳳命什麼的,還準備偷跑出去,不知道做些什麼。


 


我聽了後,賞了小丫鬟一錠銀子,讓她幫個小忙,找個時間放趙懷月出去,必要時替她遮掩一二。


 


很快,一則流言傳遍了京城。


 


「天定鳳女出於宋家。」


 


就在所有人都思考究竟是誰的時候,第二則流言出現了。


 


「然鳳女為災星壓制,處境艱難。」


 


接著,國師高徒見趙懷月時那句「貴不可言」也一同傳開。


 


這下所有人都認為她趙懷月是天定鳳女。


 


而我在宮宴上讓她受了委屈,正好對應了災星之言。


 


這手段粗暴簡單,卻有用。


 


很快,禁足結束的霍燕行便來了。


 


「趙大人,我已請了國師查驗鳳命,隻要驗出月兒是鳳命,我便向父皇請求賜婚,定讓月兒做我的正妻!」


 


「至於某人,一介災星而已,要想活命就趕緊自請出家!」


 


「要不是你,月兒怎麼變得如此……」


 


他停了一瞬,最終用憔悴不堪來形容此時灰頭土臉的趙懷月。


 


趙懷月那所謂的系統實在太不靠譜了,完全無法控制鳳命的流失,如今的趙懷月,已經和最初時呆笨無顏的模樣相差無幾。


 


父親還在遊移不定,可接我入宮的聖旨遲遲未下,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理解錯了皇帝的意思。


 


而霍燕行卻是實打實上了門,再加上鳳命的流言,他的態度又變了。


 


「懷姜,過段時間,你自請去尼姑庵修行吧。」


 


有重大過錯的女子才會被逼入尼姑庵。


 


我看著父親那冷漠的臉。


 


他完全站在趙懷月那邊,相信了所謂鳳命流言。


 


而此時,有人來報,國師來了。


 


「趙懷姜,你輸定了。」


 


趙懷月露出了滿是惡意的笑,自信滿滿地等待著國師肯定自己的鳳命。


 


為此還敞開了大門,邀請百姓入府圍觀。


 


終於,國師與徒弟一同進了府。


 


國師隻讓徒弟仔細端詳我們二人的相貌。


 


而他開口的第一句就是「錯了。」


 


12


 


「趙大小姐才是鳳命,趙二小姐卻是個乞兒命,下場悽涼。」


 


擲地有聲的話,鎮住了在場人。


 


趙懷月第一個叫嚷出聲。


 


「不可能!一定是你看錯了,我才是鳳命!你說過的,我貴不可言!」


 


不同於歇斯底裡的趙懷月,我隻是淡然處之,沒有絲毫慌亂。


 


而國師的徒弟此時卻羞得滿臉通紅,嗫嚅開口:「那……那之前是我學藝不精,看錯了嘛……而且,我之前也沒說你是鳳命啊,隻是你比較貴而已嘛……」


 


哪裡是他學藝不精,隻是趙懷月偷走了我的鳳命罷了。


 


國師捋了捋胡須,笑著道:「是也,徒兒這回倒是沒看錯,趙大小姐確實是極貴的鳳命。」


 


國師的話,所有人都聽得明明白白。


 


場面瞬間就如炸開的油鍋一樣,喧哗起來。


 


而此刻國師更是掏出了一卷聖旨。


 


「趙家有女懷姜,賢良淑德,才智出眾,解民之憂患,又為極貴鳳命,此乃天定,遂封趙家懷姜為後!」


 


父親想不到,皇帝要封我做皇後,茲事體大,要與宗室官員反復商議,這才遲遲沒有下旨。


 


但他方才已經做了選擇,放棄了我。


 


此刻隻能懊悔不已。


 


「不會的!不會的!明明我才是鳳命!我才是!」


 


「該做皇後的人是我!」


 


趙懷月已經瘋了。


 


她不敢相信我竟然成了皇後。


 


扯著國師的袖袍,面露猙獰。


 


國師無動於衷,她又抱著霍燕行的腿。


 


「殿下,你相信月兒,月兒才是鳳命!」


 


卻被霍燕行一腳踹翻在地。


 


「我就是太相信你了!」


 


他不顧趙懷月的哭喊,憤然離開。


 


霍燕行今日丟了如此大臉,按照他那個睚眦必報的性子,必然不會放過趙懷月。


 


她徹底完了。


 


我居高臨下看著癱在地上的趙懷月。


 


「如今是你輸了。」


 


13


 


趙懷月很早就告訴霍燕行自己是鳳命,所以他才肯娶一個四品官的庶女做正妻。


 


可現在,真相大白,他不會娶一個乞兒命的女人。


 


第二日,霍燕行便宣布,是趙懷月一直痴纏他,他絕不會娶一個瘋癲的女子,就算是做侍妾也不行。


 


可這事,他說了不算。


 


皇帝知道了事情原委,大發雷霆,直接隨便選了一塊偏遠貧瘠的封地給霍燕行, 命他立刻出發就藩,直接絕了他覬覦皇位的野心。


 


同時, 還把趙懷月塞給他做侍妾,狠狠膈應了他一把。


 


與此同時, 皇帝也對趨炎附勢的父親十分不滿,革了他的職位,讓他告老還鄉,又讓我拜工部老尚書為父,以陳家女之名入宮為後。


 


我入宮一年,便懷孕生下一子,十歲時被立為太子。


 


彼時, 皇帝已經年近五十,自然不會忌憚年幼的太子。


 


有次闲聊, 皇帝說起了當年我在西山救他之時, 國師看出我身懷鳳命,且有利於社稷一事。


 


我這才知道, 為何當初我還沒費心思勾搭皇帝, 一切就那麼順利。


 


大約,是當初賑災之事, 正好應了國師有利於社稷之言, 他才痛快地決定封我做皇後吧。


 


這可真是, 無心插柳柳成蔭了。


 


14


 


又過了十年, 太子及冠, 皇帝很快病重駕崩。


 


我從皇後升級成了太後。


 


自覺宮中無趣, 便以禮佛之名, 出京遊玩。


 


路上遇見一群乞丐,其中有個熟悉的人。


 


是趙懷月。


 


二十年前,她以侍妾的身份跟著霍燕行去了封地。


 


霍燕行日漸消沉,終日酗酒,醉了就毆打她取樂。


 


趙懷月忍受不了,一次趁霍燕行熟睡,偷跑了出來,從此淪落成乞丐, 衣不蔽體食不果腹。


 


她變成了前世的我, 在破廟裡和別人搶食。


 


被人打得遍體鱗傷,也護不住一塊餿了的饅頭。


 


我突然生了興致,隨手丟給她一塊餅。


 


「謝謝, 謝謝,好人安康, 長命百歲。」


 


面對從天而降的香餅,她欣喜若狂, 開口就是祝詞。


 


看到我的臉時, 又滿是憤怒。


 


「趙懷姜!是你,你憑什麼當上皇後!這位置應該是我的!」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遭到了內侍掌摑。


 


「大膽, 敢直呼太後娘娘姓名!」


 


我在她嫉妒的眼神中撫摸著頭上的東珠。


 


「罷了, 既然這乞兒不吃嗟來之食,那就給別人吧。」


 


內侍明白,直接拿起餅分給了別的乞丐。


 


趙懷月阻止不及, 連懷中那一塊餿饅頭都被搶走。


 


我放下了轎簾,將那爭食的一幕遠遠拋在腦後。


 


這一世,我果然萬般順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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