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重男輕女的婆婆親手把我女兒賣了。
我苦苦尋找十年,直到婆婆去世都沒有她的下落。
靈堂前,我趴在棺木上,對著婆婆的屍體怒吼。
“你告訴我,我的女兒在哪裡?”
前夫指了指一旁的女孩,漠然道:“你的女兒在這裡。”
1
“媽,給我五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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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DNA鑑定,我簡直不敢相信,這個非主流打扮的女孩,是我找了十年的人。
大塊青色文身的手臂大剌剌地伸在我面前,似乎還透著些不耐煩。
今天周三,是張安然本周第三次向我伸手了。
理由層出不窮,要錢卻是雷打不動的準點準時。
“昨天不是剛給你一千嗎?”我長滿凍瘡的手浸泡在冰冷的水中,用力搓著張安然換下來的衣服,感覺不到半點疼痛。
吸血鬼尚且吸血有度,但張安然她沒有,
在她的十六年人生字典中,所有我欠她的母愛必須用金錢來衡量。
一分一釐,都是她多年來被拐生涯換來的。
她吃過的苦,受過的罪,都應該用金錢包裹的愛償還。
不S不休。
“你就說,給不給?”張安然一隻腳踏在木盆邊緣來回摩擦,腳底下的汙泥一點點落入盆中,濺起點點水花,
“沒錢。”
“行,你給我等著。”
張安然直接將盆揣了個底朝天,無視我跌倒在地,大搖大擺地離開。
2
門口路過的張媽看見了我,慌亂地把我扶起。
張媽將我扶起,卻驚訝地發現我的整個手臂布滿了大大小小的針孔。
“蘇琴,你這是?”
“沒什麼,沒什麼,我休息一下就好了。”我尷尬地放下袖子,不想家醜外揚。
張媽欲言又止,“賣血也得找個正規點的醫院。”
“菜市場那家小黑店就不要去了,衛生條件差的很。”
我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卻始終開不了口。
確實,張媽說的沒錯,我的身體已經經不起折騰了。
方圓百裡的黑店都謝絕我的光顧。
生怕我一個不小心隨時S在他們屋裡,髒了他們的地。
可我的女兒迫切地需要源源不斷的金錢。
一天比一天瘋魔,讓我寢食難安,
她離開我整整十年,我也瘋了十年,瘋狂尋找,從不放棄。
但凡有一丁點同歲小姑娘的消息,我便不管不顧地奔過去,一次次地驗血,期待,一次次地失望。
直到我得知婆婆去世的消息,
是,沒錯,就是那個重男輕女的婆婆,親手賣了她的孫女,讓我日日夜夜在睡夢中千刀萬剐了十年的女人,
但在接到張一苗電話的時候,十年的蹉跎,恨意在心口難開,
我隻是緊緊地捏著話筒,聽著對方支支吾吾的話語。
“蘇琴,”這麼多年過去,張一苗的聲音沉穩依舊,“我媽走了。”
我在心裡冷笑,這個惡毒的老女人終於走了,可她走不走關我什麼事?
重要的是我的女兒,她究竟在哪裡?
“張一苗,如果你還念著當年你我的夫妻情分,就告訴我,你媽把安然賣去了哪裡?”
這十年,我四處奔走,白發叢生,仿佛變了一個人,但我的手機號碼從未改變過。
我甚至覺得女兒是不是早就S了。
但這一通電話,重燃我的希望。
“蘇琴,等你回來,一切都會有個答案。”接著,電話那頭是無盡的忙音。
3
十年了,我再次回到這片傷心之地。
匆匆趕到了婆婆家,一屋子人,一個個刺眼的花圈,黑壓壓一片圍著中間那樽巨大的棺材。
用的還是上等的金絲楠木。
生前惹人厭,S後還要如此風風光光,
“蘇琴,你來了,給媽燒根香。”前夫張一苗遞過來一根香,
我沒有接,隻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張一苗,她是你媽,不是我的。”
張一苗倏然收回了手,臉上神情落寞了幾分:“蘇琴,你還是那麼記仇。”
“告訴我,我的安然在哪裡?”
即便這句話已經問了千萬次,但今天我依然還要問,不S不休。
張一苗輕輕地搖了搖頭,不知何意,
“所以,你就是故意騙我回來,看我笑話的?”
“我隻是想讓你回來和我辦理一下離婚手續。”張一苗不敢看著我,隻是淡淡地回答,
“我,我隻想還你自由……”
自由對我而言重要嗎?
當年我在張家當牛做馬,起早貪黑伺候他們老老少少一大家子的時候。
在嫌棄沒有豐厚嫁妝的時候,在得知生了個女兒一個人被孤零零扔在一邊快餓S的時候。
我很想放棄一切,擁抱自由。
可為了我那嗷嗷待哺的女兒,為了她能有一個和我不一樣的將來,我放棄了自由。
婆婆傲慢刻薄,天天對我非打即罵,還動不動不給我飯吃。
我的身上也從來都沒有一塊好皮肉,因為她最喜歡用她鋒利的指甲嵌入我的皮肉。
但她也從未想過放我走,因為像我這樣任勞任怨的免費勞動力,怕是打著燈籠都難找,
在她看來,生不出兒子是我的原罪。
“蘇琴,我告訴你,不給我們張家留個男丁,我就弄S你女兒!”婆婆的手用力掐上安然的脖子。
“媽,安然也是你們張家的人!”
“我們張家隻要男丁。”輕飄飄的一句話,卻如同千斤壓頂,壓得我窒息。
為了生兒子,我不停地吃藥。
不管是西藥還是中藥,甚至是生吃癩蛤蟆這種毫無依據的偏方,隻要有助於懷孕生男丁,我都會嘗試。
可不用說生兒子,就連懷孕都很難。
醫生說我這種不孕不育能生下張安然,已然是個奇跡。
我不敢告訴老公和婆婆真相,每天依舊喝著難聞的中藥,扎針理療,忍受著非人的折磨,
可紙終究是包不住火,我的病歷診斷結果無意間被婆婆發現,她當場就給我一個巴掌:“賤人,敢騙我,我會讓你後悔終生!”
她撺掇張一苗把我關了起來,帶著張安然連夜逃離了老家,不知所蹤。
而我,始終忘不了張安然離開的那一年,她才六歲。
4
哀樂起,眾人鞠躬,我心底的恨油然升騰,
我在眾人驚愕的注視中,一躍跳上棺桲。
SS地扒拉著棺材板,看著此刻面無表情,一動不動的婆婆,發出聲嘶力竭地怒吼。
“你告訴我,我的女兒在哪裡?”
所有的人撲了上來,S命地想把我拖出去。
我也忍著一口氣,S都不松手。
不知過了多久,周遭安靜了許多,眾人散開,
我大口地喘著粗氣,似乎到了彌留之際,
行吧,就讓我下地府去糾纏你個老太婆吧。
“蘇琴,”耳邊還是那道熟悉的聲音,可我也無力回應。
“這就是安然,你的女兒。”張一苗指著一個小姑娘說道。
我抹了抹血肉模糊的臉,一個不小心直接從棺桲上掉了下去,疼,疼得很,
我努力地想看清楚那個小姑娘,伸手去抓,
可聽到的卻是:“咦——她可不是我媽,我媽早S了,和野男人鬼混S的。”
第2章 2
5
我不知道這十年安然是怎麼過的,但是我知道她肯定沒有母愛陪伴。
她看我如同看一個陌生的怪物,厭棄又憎惡,
她的世界裡隻有吃喝玩樂,剩下的就隻有婆婆對她從小灌輸的恨意:她有一個蕩婦的母親,從一出生就拋棄了她。
所以,張安然對所有人的回答都是:我媽早S了。
要不是我用DNA親子鑑定證明了她和我的關系,或許她永遠都不會承認和我有血緣關系。
而我努力告誡自己,找到了就好,找到了就好。
可張安然S活都不肯跟我走,仿佛我是洪水猛獸,下一秒就能吞了她。
“蘇琴,隻要你把宅地基的配額讓給我,我就讓張安然心甘情願地跟你走。”張一苗淡定自若地端起茶碗,抿了一口。
“好。”我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在親生女兒和身外物面前,幾百萬的地基又算得了什麼。
好不容易辦理完離婚手續和轉讓手續,我顫抖地想去抓那隻小手,
可張安然厭惡地往後退了退,躲到了張一苗的身後,
我滿眼淚光,泣不成聲:“安然,我們回家好嗎?”
張一苗拍了拍安然的手背,耳語了幾句,張安然兩眼頓時放光,反問道:“真的?你沒騙我。”
張一苗鄭重地點了點頭,安然這才不情不願地走了過來,走到了我面前,
第一次,這是十年來第一次,我真真正正見到我的親生女兒,
而不是在沒有一張照片,沒有一樣舊物的自我遐想中。
“安然,你放心,再也沒有人會欺負你了。媽,保證。”
張安然反感地甩開肩膀,伸出手:“他們說,跟你走,會給錢。”
6
“來,都別客氣,這裡是我家,喜歡什麼都給我搬!”我正想送張媽離開,迎頭就撞上一群人,氣勢洶洶地衝了進來,領頭的是張安然。
“安然姐,你這家什麼都沒有啊,破破爛爛,也沒什麼好翻的。”後面跟著的小混混東張西望,一通嫌棄。
“別急,看我的。”張安然大大咧咧地朝裡屋走去,
“唉,我說安然,你媽都病成這樣了,你就不能少折騰麼?”張媽看不過,折返回來,攔在了張安然面前。
“S老太婆,關你屁事,滾!”張安然狠狠地啐了口唾沫,一把推開張媽,走了進去。
“張安然!”我怒吼一聲,從一旁操起棍子深吸一口氣衝了上去,
張安然身子一閃,輕松躲過,而我慣性使然,種種地跌倒在地,
“切,你敢打我!”張安然一把薅住我的頭發用力地往牆上撞,“叫你一聲媽是看在錢的分上,沒了錢,你啥也不是!”
“張安然,我缺席了你生命中的十年,無法彌補,但我也不能看著你這麼墮落下去!”我感受著口中鮮血彌漫,用盡最後一絲氣力。
“呵,管得還挺多,今天我就要和你斷絕母女關系,蘇琴,你憑什麼覺得我稀罕有你這樣的媽!”張安然松了手,在屋內翻箱倒櫃,掏出一個紅匣子。
“安然姐,這是什麼寶貝?”小混混搓了搓手,上來就搶在懷中,細細摩挲。
“打開不就知道了。”張安然覷了我一眼:“我媽這人S摳S摳的,平日給的那點哪夠用,肯定都藏在這匣子裡”
“啪啦——”匣子上面的鎖掉了地,裡面大大小小的紙張揚了半空。
7
我伸手去抓,枯朽的爪子落寞在了半空中,如同我空洞的心。
“什麼玩意?”小混混撿起散落在地的紙,大聲念了出來:“王林(女)化名,女,6歲被拐賣……如有知情者,必重金酬謝!”
“嚴建,祖籍河南,男,6歲在永和縣初中門口走丟……”
“安然姐,這就是你們家的寶貝?”小混混捏著《尋人啟事》的一角,嗤笑了一聲,
張安然似受了巨大的刺激,一把奪過紙張,拎起我的脖頸衣領,拍在了我的臉上:“蘇琴,就這麼些個廢紙,值得你天天偷偷摸摸背著我翻來覆去的?”
我眼含淚光,顫顫巍巍地揭下臉上的紙,捧在掌心中,看著上面幾近模糊的字跡,五味雜陳,
當年,我每到一個地方,都會關注沿路的尋人啟事,特別是和安然年紀相仿走失的孩子信息,
我抱著零星的希望,心中期許安然和他們是被同一伙人販子給賣掉了,我也希望能通過這些信息和一樣迫切想找到自己親生骨肉的陌生人信息共享。
可每次看到別人找到失散親人的喜悅時,我既高興又落寞,
高興的是人家終於一家團圓,落寞的是我的安然她究竟在哪裡,
幸好,我熬過了十年,熬到了活著見到安然的那一天,
我開心不已,告訴每一個找到或沒有找到親人的尋親人,我終於找到我的親生女兒了,此生無憾。
大家都替我開心,和當初我見到別人團聚時的情景一樣。
呵呵,是啊,我又怎能不開心,不雀躍。
但是,我很快發現,小時候活潑可愛的小姑娘長大後,竟然不是我想象的那般恬靜美好,
抽煙、喝酒、打架都是家常便飯,時常和社會上那些流裡流氣的人混在一起才是我最最擔心的事,
我哭過,求過,可張安然依舊我行我素,嫌我啰唆,麻煩,
說多了索性幾天幾夜不回家,我找遍了所有的大街小巷,連荒郊野嶺都找了一遍又一遍,
在門口睜眼等到天亮,如同祥林嫂般呢喃,彷徨,
我怕,好怕,好怕我的安然再次消失,
我心裡堵得慌,隻能每天看看那些尋人啟事,安慰自己,我比其他沒有找到親人的人要幸福得多的多。
可這一切,張安然她不知道,她滿心滿眼隻有錢,錢,錢,
就好像葛朗臺,S都要伸手去探取鍍金的十字架,
到底是隨了他的父親,一樣的貪財成性,
“說,你把錢都藏哪裡了?”不等我反應,張安然已經粗魯地撕開我的外衣,在貼身的內兜裡四處翻找,就連內褲都不放過,最後她隻搜出來1元5角的兩個硬幣。
“呸,晦氣!”張安然悻悻地將錢扔了出去,
硬幣一路往前滾,我艱難地往前挪,顧不得臭水溝的水髒,隻興奮地將硬幣揣進褲兜裡。
這是我一天的伙食費,一個饅頭加鹹菜,運氣好的時候,老板還會給我點剩白粥。
“安然姐,今兒個我們是白來嘍?!”小混混不屑地瞟了我一眼,語氣盡是失望,
“哪能,姐請你們吃烤串,羊肉串。”張安然揚了揚手裡的百元大鈔,霸氣側漏,
“安然姐,威武!”
8
那天後,安然失蹤了整整一個星期,也是我被人認定瘋子的一個星期。
“安然,安然你在哪裡?”大街上,我精神恍惚,逢人就問,“你見過我的安然嗎?”
“神經啊,滾開!”
“可憐啊,又出來找她女兒了!”
“嘖嘖嘖,自己都人不人鬼不鬼了,還找那混賬女兒幹嗎,要是我早就打S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