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她是公主。
可即便是公主我就應該認識嗎?因為她是公主我就應該感恩戴德,任由她辱罵嗎?
我不再答話,起了身便想離開,可公主卻皺起了眉頭:「本公主讓你走了嗎?國公府也是你這個鄉下來的雜種和你那寡婦娘待的地方嗎?」
面前人依舊不可一世。
方才我還覺得這公主有些漂亮的,可現如今這些惡毒的話從她嘴裡傳出來後,我竟覺得她面目可憎,醜陋至極。
我微微皺了眉,覺得這天家公主還不如我和我娘鄉下來的百姓教養高。
「公主所言極是,可據我所知,當朝皇後也是平民百姓出身,不照樣母儀天下身居皇宮,我和我娘也是良家子,從未做過燒S搶劫的勾當,又怎麼不配在國公府?」
「還是公主是有意照我娘的模樣在說皇後娘娘?」
我反駁道,見面前人指著我一動不動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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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狀起了身依舊要走,可下一瞬卻被人拽住了衣袖,公主皺著眉,面部猙獰道:「你還敢走?好一個伶牙俐齒的賤人,我今日就要替姨母好好教訓教訓你。」
她語畢,我隻覺身子一傾,腳底虛浮間被人推進了湖裡。
我不會水,在湖中撲通撲通地掙扎,可不論我怎麼努力,湖水還是慢慢淹沒我的脖頸。
這女人還真是可惡。
我嗆了水,頭腦開始發暈,眼前模糊不清,耳邊也隻剩下公主在一旁譏笑的聲音。
「找個小廝來救她吧,被外男碰了身子,我看她和她娘還怎麼張狂。」
眼前的視線已經全然恍惚,隱約間忽然有人握住了我的腰,將我向岸邊努力靠攏。
陌生的氣息灑在我的耳邊,我拼了命地想要去推他。
我害怕,我害怕這個公主真的去找了小廝來救我。
可奈何身旁人力氣太大,不論我怎麼推,他都牢牢地抱住了我的身子。
7
我嗆了水,到了岸邊後便昏迷過去,再醒來時,眼前是一片陌生的景象。
「娘。」我迷迷糊糊地喊道。
「這裡沒有你娘。」
一雙大手端著藥碗出現在了我的面前,我下意識地看過去,整個人卻驚了一驚。
出現在我身旁的人不是我娘,不是小廝,而是我名義上的哥哥周祈安。
「你……」
我用手指著他,嘴微張著,驚訝地合不上去。
周祈安面無表情地將藥遞給了我,我接過後,隻覺得還是有些恍惚。
「你叫什麼名字?」
我喝了藥,周祈安又將碗放到桌邊。
「時鳶,趙時鳶。」
周祈安點了點頭。
屋裡隻有我們兩個人,氣氛有些局促不安,他坐在我的不遠處後開始跟我搭話。
「父親說讓我照顧你,所以今日我才救下了你。」
我點點頭:「多謝世子爺。」
周祈安也點了點頭。
我與他頓時都有些局促,餘光間似乎還能瞧見周祈安白皙俊俏的臉,還有我有一下沒一下互相纏繞的手指。
「你……」
「你……」
我同他又一齊說了話。
話音落下,我趕緊低頭閉上了眼,腦海中閃過了無數個逃跑的計劃。
「你先說吧。」
周祈安輕聲道。
我咬了咬牙,盡量顯得溫順一些:「我娘可知道我落水的事?是世子爺救了我嗎?公主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和我娘可有哪裡得罪了大夫人?」
我一通質問後屋內突然冒出一抹笑聲。
很輕,但很清晰。
是周祈安在笑。
我看向他,周祈安也正在看我:「爹說你話很密,是真的。」
「你娘不知道,是我救的你,韶安公主是我的表親,她母妃與我娘是親姊妹,針對你大概是因為我爹娶了你娘的緣故。」
「你落水的事我也沒有告訴旁人。還有,韶安脾氣大,你往後要避著她些。」
他一字一句答著我的話,可我並沒有因此對這位見面稀少的哥哥產生好感。
我娘因為爹委屈地做了妾室,在這期間並沒有做過讓大夫人難堪的事,我可以同情大夫人,可這並不能成為他們欺負我娘和我的緣由。
起初我們並不知道爹的身份,更不知道他有個兒子和夫人。
我受了委屈卻無處可說,現如今隻有我娘不知落水這一事,能讓我的心稍微安慰了一些。
「我要走了,多謝世子爺。」
片刻後,我從榻上起了身,朝他行禮道。
周祈安見狀也沒有再多說什麼,隻是朝我點了點頭,便讓人將我從他院中帶了出去。
8
不過好在從那日後,我再沒見過韶安公主和大夫人身旁嬤嬤的影子。
周祈安似乎也去了書院,整個國公府隻剩下我、大夫人和娘。
爹有時候會傳了家書回來,我娘雖然和大夫人互相不搭理,可爹每每寄來的家書大夫人也會派人送給我娘一份。
久而久之,爹已經去了三月有餘。
轉眼間秋天到了,天氣漸涼,大夫人也並未苛待我和我娘,甚至還派人給我做了新衣裳。
新衣裳很好看,我穿上後娘牽著我的手道:「你應該去給大夫人磕頭道謝。」
我不想去,因為上一次被韶安公主推進湖裡,我變得有些恐懼她們,可我娘不知,她鐵了心地要我去正院。
她說我們應該知禮數。
我拗不過我娘最終還是去了。
我到前院的時候大夫人正在喝茶,她眼瞧著我來了也未做聲,我給她磕了頭,大夫人不僅沒有說教我,甚至還給我賞了銀稞子。
「既然你娘已經做了國公府妾室,你又叫國公爺父親,那就算是我們家半個女兒,我也會是你名義上的母親。」大夫人淡淡道。
我規矩地答是。
我承認,大夫人是一個很厲害、氣質非凡的當家主母。
如果那一日她沒有派人撕了我娘的衣裳,如果韶安公主沒有將我推進湖中,她身邊的嬤嬤沒有仗勢欺人,我興許會更喜歡她。
「給母親請安。」
人未到話先到,不知何時,周祈安竟從書院回了府,我回了神後繼而同他對視,思索片刻後又同樣朝他行了禮:「給哥哥請安。」
周祈安似乎還沒有習慣哥哥這個稱謂,微微皺了皺眉後,別扭地點了點頭。
我既行了禮就退出去,識相地給他們母子二人留下說話的空間。
可還未等我出了院子有幾步,就聽見有人在時鳶時鳶地喚我。
我回頭,發現竟是周祈安。
「有什麼事嗎,哥哥?」
我有些疑惑,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周祈安卻是神色淡然,從懷中掏出來一個匣子遞到我的手中。
「上次你落水壞了一根簪子,我正巧回府,在路上瞧見有人賣這個便給你帶來了。」
我看著手裡的匣子,打開來竟是一根海棠花簪,比我壞的那個不知精細了多少倍,我當然高興,連帶著聲音都歡快了幾聲:「謝謝哥哥。」
周祈安聽了我的道謝,態度卻依舊是淡淡的,好似隻是為了給我送簪子,簪子送到後便徑直走了。
這是我第三次遇見周祈安,相同的是,每一次他的話都很少,能點頭絕對不會多說一句。
好似他的性子天生涼薄,給人的永遠都是一種冷漠疏離的姿態。
但不同的是,我與他之間似乎沒有從前那麼陌生了。
9
折騰了一上午回到我娘身邊,我不僅得了新衣服,也得了新首飾。
我好不容易從前院脫身,娘知道周祈安送我了簪子後又讓我去道謝。
我有些無奈,隻好跟我娘說我已經道過謝了,可我娘不聽,甚至親自看著我做了糕點讓我給周祈安送去。
我知道我娘的心思,無外乎是讓我多討好討好周祈安和大夫人,以後好找個好歸宿罷了。
我知娘是為了我好,我不忍讓她傷心便端著食盒去了。
我到的時候周祈安正在看書,見我來了他似乎有些驚訝。
一日見了兩次,要是我我也會驚訝。
我硬著頭皮將手中的食盒遞給了他:「哥哥,這是我娘……姨娘,讓我送來的,是我親手做的。」
我學著娘交代的話說著。
娘說,隻有說自己親手做的才能顯出心意。
周祈安聽到後將手中的書本放下:「你對姨娘稱娘也無礙。」
我微愣,下一瞬他便起了身捏起我做的糕點含在口中:「挺好吃的。」
挺好吃的。
這是對我的誇贊,我活那麼大,周祈安還是第一個誇我做東西好吃的人。
說不高興是假的,我突然有些感謝我爹來,平白無故地讓我得了個便宜哥哥。
10
從那日起我和周祈安便漸漸的熟悉起來。
我娘知道後更是日日都讓我去給他送東送西。
我已經十四歲了,再過半年就到了及笄的日子,周祈安是世子,如果我能以世子爺妹妹的身份及笄,未來的生活一定會順暢許多。
「哥哥,吃糕點。」
「哥哥,喝茶。」
「哥哥,我替你扇風。」
我就像個跟班一樣,隻要周祈安從書院回來,我就會跑到他的院子裡早早地候著。
周祈安一開始話很少,後來似乎終於接納了我的存在,慢慢的點頭次數少了,話雖然隻有零星幾個字,但好在比點頭要親昵多了。
「哥哥,寫什麼呢?」
我趴著他的書桌前張望,周祈安便停下筆墨看向我,良久後他問道:「你會寫字嗎?」
我搖了搖頭。
寫字?我哪裡會寫字,我和我娘兩個弱女子在鄉下活了十幾年,能吃飽飯就不錯了,讀書習字簡直是天方夜譚。
「你竟不會習字,大夫人沒差人教你嗎?」
他似乎有些驚訝,我卻是依舊搖了搖頭,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
「既是大夫人沒教你,那你想學嗎?」
周祈安又問道。
我點點頭,想學,當然想學,每次看到周祈安寫的一手好看的字我都會羨慕,要是我也能寫這樣一手好字當然是極好的。
從那以後我除了做周祈安的跟班外又多了一項任務,就是跟他學習讀書寫字。
11
等我認完一本書的字後,院裡的蠟梅都開了大半。
天氣漸涼,周祈安也不去書院了,而是在燒了地龍在屋內讀書。
一張桌子,他在那頭,我在後頭,兩個人互不打擾。
「醒醒。」
偶爾我也會打瞌睡,周祈安便會拿筆戳醒我。
我睜開眼,揉了揉自己的臉後趴在桌子上看向周祈安:「哥哥,你說爹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他微愣,隻是輕聲道:「年關將至,就要快了吧。」
「可爹好久沒寄來平安信了。」
算算日子,爹已經兩個月沒寄信來了,我娘日夜憂心,可大夫人卻如往常一般,依舊把家中之事打理得井井有條。
「等爹來了,就到了我的及笄禮,我一定要爹給我扯身新衣裳。」
周祈安聽到我的話後忽然嘴角上揚了,他摸了摸我的頭,竟有些像爹從前那般。
第二日,我又像往常一樣去找周祈安讀書,可不知怎麼的他今日並沒有在府中。
我隻好問他的小廝:「世子爺去哪兒了?」
小廝搖了搖頭,眼神間微有些閃躲。
我知道這不是我該聽的事,便不再過問。
過了好久,我等不到周祈安,卻等來了大夫人的傳告。
她讓我娘和我一起去前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