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禮她娘抓著我的手苦口婆心:
「宴禮是個善良的孩子,和外面的男子不一樣,你若嫁給他,一定會享福。」
我果斷把手抽出來:「沈夫人,不善良的都被關牢裡了,外面跑的哪個不善良?」
沈夫人又開始賣慘:
「宴禮近來聽到些消息,心情不好,你們年輕人之間多半是誤會,說開就好。他對你真心一片,從前他就說過,如果娶不到你,那就要去S呢!」
我不為所動,隻覺得可笑:
「他若是想S,那便是他生性愛S,和我有什麼關系?」
系統在腦海裡喝彩:【牛批!K!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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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領著我去沈宴禮院裡,路上一臉便秘,見我不搭腔,終於拉了坨大的。
不,是他終於忍不住主動開口:
「郡主,容奴才多嘴一句……」
我打斷:「知道多嘴就別說。」
他卻膽子大起來,不依不饒:
「世子受傷也一直念著您,您該多來看看他的,空著手來不合適,聽聞府上請來醫術高明的太醫,至少應該帶來給世子看看。何況每年聖上賜您那麼多奇珍異寶,有些藥材難尋,若是帶來,世子定是能更愛護您……」
好一個忠僕!
倒顯得我不近人情,不體貼他家主子。
這種事發生太多次,我愛沈宴禮,所以他周圍的人都能踩我一腳。
他的親人、朋友乃至僕從都能對我指手畫腳。
我和沈宴禮之間隔著太多太多的人,仿佛我要歷經磨難,修成不壞金身,才能和他相配。
我笑盈盈地問:「說完了嗎?」
見我不像從前那般虛心求教,他面上一片茫然。
似乎突然意識到我是他得罪不起的郡主,惶恐起來。
我看了眼旁邊的池塘,不深,也就半人高。
隨即「噗通」一聲,我幹淨利落地一腳把他踹進去。
「本郡主不明事理,但略懂些拳腳。若下次再找我嘰嘰歪歪,我下手可就不知輕重了。」
15
已經傷了七日,沈宴禮還病蔫蔫地躺在床上。
看著沈宴禮的樣子,我覺得愛過他,是我的案底。
真是廢物,當年我為他擋一箭,五天就能下地跑了。
系統絮絮叨叨:【能當虐文女主,身體素質非常人能比。就你這體力,身中十刀,怕是給你套個釘耙,都能犁出兩畝地。】
我捂住耳朵。
別聽,是惡評!
沈宴禮面若金紙,氣若遊絲。
從前愛他,便覺得他樣樣都好,如今煩他,隻覺著他面目可憎。
他皺著眉興師問罪:
「我為你擋一箭,你七日都不來看我,反而和裴煊在外鬧得沸沸揚揚,定明月你沒有心嗎?」
我聳聳肩:「明明是裴煊救的我,我多和救命恩人打交道沒錯吧?況且你明明是保護我庶姐,替她受的傷,怎麼賴在我頭上?」
他氣得臉漲紅:「定明月,你是瞎了還是傻了?那箭明明是我替你擋的。」
我隻搖頭:「真的嗎?我不信。」
他急切地解釋,復述那天的混亂,說他隻是被趙明箏牽制住了,說他很擔心我。
他說有一股巨力拉住他,但他努努力也可以避開那支箭,但想到後面是我,他沒有躲。
他說他想保護我。
我看著沈宴禮百口莫辯,企圖用每一個細節來剖析他的真心。
他如今能說得這般流利,想必那日我把裴煊當恩人後,他委屈難過,一遍遍回憶,一次次捋清該如何辯解。
這種心態我真是再熟悉不過。
在我替沈宴禮擋箭,他隻覺得是庶姐救他時。
當我對他妹妹以禮相待,卻被他妹妹說瞧不起他們家時。
明明我被他朋友奚落嘲笑,但他認為是我不合群、不懂交際時。
……
我捧出真心,卻一次次被踐踏。
仿佛越慘,得到的愛越多,我在受虐中反復咀嚼愛情的滋味。
靠搖尾乞憐得到的愛,很可憐。
如今我看著沈宴禮的焦急,這一刻他確實愛我。
可我不再需要他的真心。
我看戲般問:
「沈宴禮,被人冤枉好受嗎?」
16
在沈宴禮的愣怔中,我繼續追問:
「趙夫人生日,我躲在院子裡哭,想我娘,是你告訴我,你喜歡我,你會照顧我陪著我。可沈宴禮你做到了嗎?
「方才你所感受到的委屈與煩悶,你給我帶來過無數次!」
他慌張地抓住我的衣袖:
「明月,是我食言,我以後會做到的。」
我扯出那截衣袖:「不用,我會自己照顧自己,也不再需要有人陪,我找到並肩前行的人了,明日就去找聖上請旨退婚。」
我毫不留情地往外走,沈宴禮聲音嘶啞:
「明月,我是真的愛你,以往我沒察覺,但知道你和裴煊在一起,我心真的很痛。我會和趙明箏劃清界限,會對你好,也能管好我的朋友和僕從,你再給我次機會,好嗎?」
我卻沒有回頭:
「你一直都知道我的痛苦,不是嗎?可等我要離開了,你才想辦法解決,明明以前你有那麼多的機會。
「沈宴禮,沒什麼愛而不自知,那就是不夠愛而已。」
第二日,裴煊寸步不離地跟著我,堅持和我同去請旨退婚。
「若聖上生氣,盡管衝著我來就好,是我非要喜歡姐姐的。」
系統在腦海裡陰陽怪氣:【喲喲喲,我隻會心疼 giegie~】
聽不懂系統是什麼意思,但莫名很尷尬。
沒辦法讓系統不說話,我踮起腳,伸手捂住裴煊的嘴,不讓他接著說下去。
裴煊一向很聽我的話,乖順地住口。
他隻是看著我,目光灼灼。
裴煊長著一雙桃花眼,內勾外翹,看狗都深情。
「裴煊!那是我未婚妻!」
一道男聲打斷臉紅心跳的對視。
沈宴禮身殘志堅,坐著個輪椅也來到宮門處。
系統又開始看戲:【哦豁!新歡舊愛齊登場!打起來!打起來!】
我剛放下捂住裴煊的手,他立刻出言反擊:
「馬上就不是了。」
17
沈宴禮的視線在我倆身上掃一圈,質問我:
「為何裴煊頭上的玉簪和我同款。」
此話一出,裴煊也看向我。
這能有為什麼?當然是傳承啊。
這家店的玉簪品質真的很不錯!所以我才會送你倆。
兩雙眼睛都直勾勾地盯著我,等著我解釋。
我:「我就喜歡看男子戴這根簪子,不過裴煊戴著是比你好看些。」
系統:【隻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
沈宴禮握緊輪椅的扶手,青筋迸發,瞅著很是受傷,他不甘心地接著問:
「裴煊比我好在哪兒?」
我震驚於沈宴禮的自取其辱:
「大概就是他比你年輕、比你聰明、比你高、比你帥、比你強……」
沈宴禮越聽越臉色越白,我怕他被我氣撅過去,語氣遲疑:
「需要我再展開說說嗎?」
他神情恍惚:「不必了,我同你們一道去說退婚的事,是我過去做得不好,退婚的錯我該擔。」
一直保持勝利者姿態的裴煊語氣不屑:
「以退為進用得不錯,不過有我在,沈世子你不會有機會的。」
系統:【嘿嘿嘿,果然綠茶最懂綠茶。】
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
沈宴禮很鎮定:「明月她一日未成親,我就有機會,哪怕成了親,之後怎樣也不好說。裴小將軍喜歡撬別人牆角,也得守好自己的牆角才是。」
裴煊拱拱手:「不勞費心,有沈世子這個前車之鑑,我日日自省,不步沈世子後塵。」
兩人一系統,就這麼在我耳邊嘰裡呱啦的。
趕緊退婚吧!不然我要瘋了!
18
沒有想象中的責備,我玩鬧似的要賜婚,轉頭又要退婚,很順利地被聖上應承,他隻是很欣慰:
「想換人就換,聽聞明月回定家看看了?長大後還沒回去過呢,定老將軍在天之靈,一定很高興。」
退婚聖旨到趙府時,系統突然告別:
【定明月,你的賬算清了,我要走啦。】
起初煩它,如今它在我心中亦師亦友,我很不舍:
「這一路來,多謝你。」
系統反駁:【不必謝我,是有人託我而來。我是個算賬的會計系統,怎麼可能主動來幫你,這可是筆虧本買賣。】
我很疑惑:「是誰?」
【按照劇情走下去的話,你這個虐文女主為愛所困,悽苦短壽。
【是你娘親、外公與三位舅舅,他們命喪幽州戰場,舍生取義,卻唯獨放不下你,願用此生功德,換你一線生機,於是我便來了。
【定明月,你們定家滿門忠烈,不是說說而已,你也得活出人樣才對。】
系統消失了,我把自己關在房裡很久。
從前我隻恨被留下,想和定家人不一樣,汲汲營營去追尋安定的生活、男子的愛。
可原來我尚在襁褓中之時,就已經擁有這世上最無私磅礴的愛與祝福。
從房中出來,我便搬了家,離開各懷鬼胎的趙府。
姓定的就該待在定家。
我帶著僕人讓灰暗衰敗的定家老宅重煥生機。
即使闔府上下,隻剩我一個主子,我卻依舊對這裡充滿歸屬感。
這是我真正的家。
19
平靜了十六年的幽州又起戰火。
八百裡加急送入京城那天,我上戰場的請求被聖上拒絕:
「明月,有這份心是好的,但即使滿朝文武都去打仗,也輪不到定家,你們家把該打的仗都打完了,如今隻剩你一個,若你還去,我無顏面對你外祖。」
我不卑不亢:
「聖上,過去十八年我在京城安逸地活著,可渾渾噩噩,那不算活。我想去幽州,親眼看看定家人守護的地方,接著守下去,不墜定家威名。我外祖父若知道,必會以我為傲。」
聖上嘆息一聲,遲疑地問:
「可你隻是個女娘,連危險的地方都沒去過,怎上得了戰場?」
「我娘當年代父出徵, 一戰成名,我是她女兒,自是不會差!」
在軟磨硬泡下,聖上準了。
大軍臨行前夜, 裴煊來找我告別。
「明月, 我從前悍不懼S, 如今有了牽掛,我會活著回來,你要等我,順便離沈宴禮這個災星遠點。你若是在京城無聊,最釀坊的杏子酒好喝,振鋒鏢局的鏢師武功不錯, 等寒林寺外的梅花開了,我就差不多回來……」
絮絮叨叨,裴煊連未來幾個月推薦我去吃哪些酒樓都快安排好了。
看著他雙目赤紅,我:「打斷一下,不用告別,我也去幽州打仗。」
他被哽住,神色復雜,似是要勸我。
提前沒告訴他,就是不想勸來勸去。
還沒等我把理由告訴他,他粲然一笑:
「好,那我們一起活著回來, 一起去看寒林寺外的梅花。」
我望著他也笑了。
他懂我, 那便無需多言。
大軍抵達第一個歇腳的城鎮,沈宴禮打馬而來。
他痛斥裴煊:「明月胡鬧你也胡鬧!她怎麼能去打仗呢?」
裴煊:「明月同我有一樣的理想,既然我能去, 她便也能去。」
沈宴禮苦口婆心地勸, 我置若罔聞, 隻說:
「沈宴禮, 哪怕我S在戰場也算S得其所,我不後悔。」
沈宴禮氣得跳腳, 臨走之前放狠話:
「好,你們都有骨氣,唯我一個貪生怕S之輩, 你們都別後悔!」
20
戰場很苦,我卻如魚得水。
定家善戰,絕不是虛言。
定明月同樣為戰場而生。
我似乎天然知道如何應對敵軍, 在戰爭的磨練下飛快成長。
前方大戰喧天,朝堂內卻諸多傾軋。
軍需一度斷供, 又險險續上。
聽說是定國公世子力查江南貪腐, 縱使威逼利誘也毫不畏懼, 用抄來的銀子堵上不斷扯皮的軍需窟窿。
系統說得對,在虐文裡和男主成為戀人很痛苦,但被他罩著確實靠譜, 無後顧之憂。
這一仗最終大勝。
整個幽州都知道多了位戰無不勝的女將軍。
她姓定。
十六年前大破幽州的定家軍的那個「定」。
這個字從骨子裡教給外寇,什麼是恐懼。
班師回朝那天,我牽著裴煊的手,高高興興推開定府大門:
「外祖父、大舅、二舅、小舅, 還有娘,我帶著咱家的贅婿,平平安安地回來了!」
--全文完--